第二十八章 吸收存款與勞務派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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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還有兩個主要的附加條約。一是返還的薪酬,我們是默認存入我行,要和他們說清楚存款的意義。如不想取出,是不需直接給出的。其實也就是相當於工資存在師傅那裏,對不對?”
但這樣,隻要不取,也相當於工資沒有發出,顧川代表的雇主方就具有更多回旋的餘地。
換算到上一世,最簡單的例子是可以多吃幾天利息。
“第二個附加條約是,這筆學費我們允許欠款或部分欠款。隻是欠款的,需要經過我們的審核,和我們簽一筆嚴格的貸款合同,直接扣除返還比例,直到補滿為止。”
孩子們認真地在聽。
“此外,我們會同步出售第二種產品,這個產品就是我們做銀行理應推出的正常的貨幣保管業務。”
顧川一邊說,一邊拿出更多的細則紙張。
“我們的貨幣保管免去所有手續費用,客戶隨時可以取出。但隻需要存儲在我們銀行足一個節氣,就可以獲得百分之一的利息,上不封頂。隻是這項產品在一開始恐怕是很難推銷的,恐怕非要等我們招收了足夠多的‘學徒’才有機會。”
用後世的話來講,第二種產品就是循規蹈矩的自由存款的概念。不過利率的訂取可能還不夠科學,這是缺少落日城整體經濟數據的緣故。
而第一種產品則複雜得多。
提成是簡單的概念,後世的諸多業務員也能從各自推銷的業務中得到提成。隻是業務本身就是把別人也發展為業務員,而別人成為業務員後所做的業務,最開始發展他的人也能得到提成就不是那麽簡單的概念了。
看官們如果遇到過類似的概念,應該也就明白了,這在不考慮原款返回的情況下,那就是傳銷!
通常許諾以發展的高額提成,把回報吹得天花亂墜,好像錢是被大風刮來的,刮來了還剛好刮在你嘴巴子裏!
但顧川選擇每個節氣返還全款的百分之十,則使得這個產品雖然融合了傳銷的概念,卻在曆史上很少有類比物,更像是某種特別的集資。
這也使得少年人們的良心非常安寧。
隻要他們不去考慮如果失敗的恐怖後果。
“差不多該走了?”
雨花數了數時間,小聲地提醒道。
眾人方醒。
“確實。”
凹形三層樓,在靠陵區的河源區。
等到他們帶著行李再度踏足那棟他們租賃下來的小樓時,百感交集。他們把行李鎖在預留好的屋子後,顧川對他們說再到樓頂看看吧。少年人們紛紛點頭。於是顧川走在前麵,而其他人走在後麵,緊緊相隨。一行人一起走到三樓樓頂,頂上還有許多雜物沒有清理。這是一個不同於山上的視角。
往外一看,便見山高日小,江去人來。從最近的街道起,在外城一層層林立的建築房屋像是一片綿延起伏的丘陵。
丘陵有高處,那就是用新技術正在修建或剛建完沒幾個節氣的高層的建築群。丘陵有低窪,那便是已經存在於這裏很長一段時間,甚至與落日城一般古老的矮舊的建築群。
夕光灑在每一層建築的向陽麵,便是這“丘陵”輪廓的此起彼伏,拉長了所有樹木、所有建築倒下的陰影。
那時,顧川感覺自己被無數的陰影淹沒了。
在這種參差變化的陰影中,他有時候會想到自己真是個愛說大話卻又膽怯的笨人。
“不過終究是走到這一步了。”
他抬起手來,為眼睛遮住光芒。
在那些建築裏也許也存在與之前的日照村人們一樣的人,也許他們也在偷偷地向外眺望,並且他們都會看向落日城最重要的地方——那就是幾乎沒有任何邊民能夠踏進一步的落日城的內城。
而在樓頂的每個少年人都知曉他們即將要為某種事業、可能是屬於他們自己的、也屬於他們每個人的事業忙碌起來。
那時,河岸就是那麽問顧川的:
“那以後我們就叫銀行了?而我們就是在為我們自己的事業做努力了?”
“是的,現在我們就創立了我們的‘銀行’了。”
顧川轉過身來,回瞰向下的樓梯。
最高的山一開始就叫做山,直到發現世界的山無窮無數,才要給山取名字以分別。一開始認知的大河就叫大河,直到知道這世界無窮無數的河流,才要給河水取名字,稱之為姬水、薑水、淮水、渭水或湘水。
最初的銀行,自然也不需要叫任何其他的名字,隻需要就叫銀行。
若要加個定冠詞。
那則是太陽所照耀的一趟川水的銀行。
“以後可就要更難了。”
是他越想越覺得難的難。
可興奮的少年人們早已把憂慮忘在腦後,一起彈跳起來:
“好耶!”
落日城沒有工商管理的概念——議事會不對工業或商業實體作任何監管,隻管收稅,隻管你給不給錢,因此萬行萬類都是自發的、野蠻的生長,直到抵達極點,才可能招到議事會銳利的尖刀。
凹臉商人那邊已經開始著手借“百萬之約”的東風把自行車的名聲吹得更響。隻是自行車非組裝的、流水化的生產仍顯困難,如今還停留在手工製作的範疇內,使得更接近於某種貴族用品。
恰逢內城圓塔家族族長長子的成人禮,凹臉商人便以自行車獻禮,使得自行車的名字就此轟動全城,一時無二,大有成為公民時尚奢侈品之勢。
與自行車的旺盛相比,川水銀行的開張便顯得悄無聲息,而潛移默化。
少年人們與原本的住客一一重新簽訂契約,接著靠自行車的分紅雇傭保潔,在一樓辦起了別致的食堂酒館,生意慘淡。
顧川也不慌忙,對河岸他們說:
“這又不是為路人準備的,這是為我們與我們的同僚們準備的。對路人是要收錢的,對同僚則不然,要用票據。”
票據分為很多種,餐票也是票據,工作證可以算是票據,銀行存款簿自然也能算是票據。
票據證件的防偽是一個大的問題。君不見哪怕是已經極為發達的二十世紀後半葉,都逃不了偽造。比如著名的弗蘭克·阿巴內爾,就在未成年時,用偽造支票的方法欺騙了二十六個國家,連續套取共計數百萬美元的資產。到了被抓起來後,還被合眾國收服,為他們重新設計支票,成了一樁美談。
顧川不想在這個世界見到弗蘭克·阿巴內爾,就需要靠足夠多工匠的設計。
但在最開始的階段,貨幣儲存業務是很難推銷出去的。有需求的人通常會選擇存儲在鑄幣廠或當行。
單單學費的“業務”,尚且是不需要的。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少年人們的生活重又單調起來,在晚上,他們就聚在一起讀顧川自己抄寫的、或從德先生那裏帶回來的書。
而在白天,他們便會重又散入各行各業之中。
“卵石原來是學珠寶的,雨花原來做禮儀,雖然已經辭職了,但對各自行業還有點理解。就算對行業沒有理解,總歸工作地點及附近還是有點熟悉的,那我們就可以分散開來,各行各業之中擴張銀行概念的影響力,傳播我們這裏招收學徒的意思。”
在第二個一起學習的夜晚,顧川就認真地提出這一做法。
卵石、雨花等人紛紛點頭。
少年人們分布在建築、珠寶首飾、禮儀儀式布置、圖書、製造等行業。尤其建築和製造業,都是最先來到落日城的邊民們會考慮的必然存在的行業。
最先考慮不代表最好,隻是因為他們知道而已。
相比這些,貨幣交換商與貨幣保管商的概念,專門借貸或放貸的概念,對邊民們還太陌生了,不憑借廣而告之,是決計難以知道的。
這是日照村人們已經積累下來的小小的優勢。
“而河岸和洪沙,你們兩就主要留守銀行,同時負責雇傭些散人,當托兒,在一些地方做廣告。”
沒有開業儀式,也沒有關於落日城英靈信仰的祭祀,一切都平平無奇,打掃完畢的三層樓看上去格外清爽。
“可要知道。所有席卷天下的海浪在最開始也許都是海底深藏的暗流。”
顧川自若地說道。
但就這樣,就是這樣,這麽一股超前至少兩百個節氣的妖風就這樣吹進了落日城的深處。
屬於落日城的輻射區域,來自日照之河無數支流沿岸的村落的少年人與青年人們大多還沒有日照村認識人的資源哩!他們在抵達落日城後,在興奮過後,陷入迷惘不安的第一個夜晚,或者已經成為某戶學徒疲弊度日的某一天,偶爾就會從身邊的人那裏聽到一個聲音。
處於平陵區外的河源區正在招收學徒,同樣要收學費,但包吃包住、全額返還,而且還有一種特別的提成的賺錢的規則。
一種充滿誘惑力的條件。
假設他們並不前往河源區的同時,沒打聽到日照村人們,當然會退縮。。
假設他們前往河源區但沒有打聽到被河岸收買的人那裏,也許仍會失之交臂。
但假如和日照村人們,或被河岸收買的人遇上了。
“這,這我聽說過呀!叫三級製。隻要你發展來學習的人越來越多,就能賺越來越多的錢。”
他開始拿出河岸給他們傳授過的特殊的話術、一套顧川精心準備過的數學演算的陷阱,開始給他們講百分之五,和百分之五催生出的百分之二,越生越多,多到無數。
“隻要發展二十個人,你就收回了成本。假設你隻發展了十五個人,可這十五個人每個人都發展了兩個人,你也淨賺了一倍。假設你隻發展了五個人,但這五個人每人都發展了五個人,你也已經賺翻啦!你甚至不用自己交錢,可以欠錢去學,那要是你發展二十個人,你就是白賺啦!”
“可他們這怎麽賺錢啊!”
“笨!這不是銀行的主要業務,你們還要在他們那兒多學東西的,這是你們的額外收入。你把別人叫上給他們幹活,你作為中介是不是要能收一份錢!以前,那些中介把這些錢吞了,但現在啊,你們直接就可以收這份錢了。”
說著說著,這些被雇傭的無業遊民都想去試一試了。
一般人是不可能時刻保持清醒的。
尤其是長期勞途來到落日城的新人,往往精神疲憊,最終利令智昏,選擇湊一筆錢財。
於是“銀行”的門口,第一天,還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河岸百無聊賴,坐在台階上,一天等到晚,隻等到住在銀行裏的邊民陸續回歸為止。
他從一開始的信心百倍,變得畏畏縮縮。
顧川是唯一一個沒辭職的,他還在德先生那裏蹭工藝文獻。如今背著包回來看到河岸這個衰樣,便拍了拍河岸的肩膀。
坐在台階上的河岸抬起頭:
“你回來了呀,小川。”
“今天沒人?”
“大家好像都沒勸到人。”
幾個少年人抱怨自己和好幾個人說了,但那些人都無動於衷,還說有幾個說好來看看的,但也沒來。
“正常的,正常的。”
顧川隻當是尋常。他在上一世,有無數失敗的事情、以及更多意外失敗或意外成功的事情,,早已養成尋常心。
“大不了,我們就不租了,你們緊張什麽呀!不是還有自行車的事情兜底嗎?”
少年人們患得患失的情緒安定了些。
第二天的上午,依舊平平無奇,人來人往。
河岸百無聊賴地等待。
一個時辰複一個時辰,遠方不停地傳來可怕的噪聲,近處則是幾戶人家的吵鬧聲。天上的雲從一頭飄向另一頭,地上的螞蟻從河岸的鞋子上爬下,往台階上爬去。
突然河岸就看到幾個成伴的、青澀樸素的少年男女正在小心地張望這邊。
“我看那樓裏有好幾戶人家是住了人的,是他們招的人嗎?”
而他雇傭的一個混混就和他們說:
“是的,沒錯了,就是這銀行招的人。這裏是他們的宿舍。”
不得不說,這棟三層樓是能唬人的。那混混也是被唬住的人,想了半天自己與其當個傳話人、廣告人,幹嘛不自己湊筆錢、進去當學徒美滋滋。
河岸站起身來,不知怎的,自信突然湧上心頭,滿懷笑容地向這群青澀樸素的少年男女走去。
銀行的第三天下午,已經接待了不少人的河岸帶著一個昨天收下的學徒,迎接了一對父子。
“你們這裏收的工要做什麽事呀!”
那位父親小聲地問。
河岸從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影子,不知怎的,心抽動了一下,說:
“先要做培訓,要學算術和語言,就可以當抄寫員和櫃員啦!之後,我們這裏有豐富多樣的發展渠道,分為好幾個門類,你想要了解一下嗎?”
然後是銀行的第五天,門庭若市,人來人往。
河岸已經不出去了,而是和洪沙,還有其他日照村人們待在一樓被打掃好的幹淨的辦事大廳。
一張張稚嫩、和他們相似的、屬於年輕人的麵龐陸續地進入門內,又整齊地列坐在整理好的便宜小椅子上。
坐完一列又一列不止,又站了一排又一排。
“一個個來做登記。”
回來的顧川看到河岸和洪沙挑了兩個會寫字的新學徒在登記口寫字,自己一個不識字的站在一邊做領導樣監視他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你個自己都寫不了幾個大字的,這不趕緊多學學,別被學徒給超了呀!”
他對這兩人笑道。
到了第六天的夜晚,一樓的房間已經密密麻麻住滿了人。
顧川帶著日照村人在三樓唯一一件大的房間裏繼續集體的探討學習。顧川的麵容格外專注,神色凝重。
可少年人們,卻大多目光閃爍,集中不了精神,而頻繁地看向屋子的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