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隻是太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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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店內,刑警們走來走去地忙碌著,時而挪動下桌椅,時而往店門旁的第一套桌椅處偷瞄上一眼。
    那附近已經被空出來,隻剩下牧遠和黑澤琴相對而坐。
    黑澤琴正凝視著牧遠,眼神裏充滿了懷疑。
    這個年輕的和尚,真的是二泉寺的主持?
    黑澤琴不太相信。
    但是,那件袈裟……
    純金的軟線與紫色的織線時而相合,在工匠們高超的技法下被編織成雀翎圖樣,遍布整件袈裟。
    穿在身上,既柔軟又垂墜,即便是坐姿也見不到半縷皺褶。
    再被屋外的陽光與屋內的燈光兩麵一照……
    牧遠整個人,宛如端坐在一團溫潤的祥雲之中,法相莊嚴。
    …
    收回目光,黑澤琴對牧遠的身份再無懷疑。
    什麽都可以作假,唯獨這件能買下他整間店的西陣織袈裟,做不了假。
    這樣一位大人物,應該不是警方能請動的。
    但如果不是警方,堂堂的二泉藩主找他要做什麽?
    最關鍵的是……
    他哪來的什麽女兒?
    還是和內田麻由美……
    黑澤琴皺了皺眉,抬頭與牧遠對視了一眼。
    獨自打拚多年,他本是想通過這次的對視,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發現……
    牧遠那看似標準無比的笑臉中,竟藏著一雙全無人類情感的眼眸!
    “藩,藩主大人……”黑澤琴心中一緊,趕忙低下頭,小心注意著自己的措辭道:“我,鄙人……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他不怕警察,因為警察不能拿他怎麽樣。
    在曰本,隻要沒有鐵證,花點錢便能請最好的律師擋住其餘所有試探性的調查。
    所以他才能如此囂張,一點都不在乎警方的態度。
    但這位像是晨間劇偶像男主的年輕和尚,就不一樣了。
    一聲「二泉藩主」就已經表明了一切。
    這樣的大人物,想要碾死他一個小小的咖啡師,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也許隻要在不經意間,對某位香客提上那麽一句,他的咖啡店用不了兩天就會悄無聲息地從月見路上消失。
    而且這位藩主大人的行事作風也很詭異,剛剛竟然在被刑警封鎖的咖啡店內下單。
    還有那雙好似能通往深淵的眼眸……
    像極了那種身居高位卻心理變態的怪物。
    黑澤琴不敢不怕。
    …
    黑澤琴所有的心理變化都被牧遠盡收眼底。
    那顆醜陋不堪的心圓,像個漏勺,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
    顯然,黑澤琴並不知道,由於老主持死得太突然,牧遠其實沒能繼承老主持原有的社會關係。
    但他怕得也沒錯,因為GIN桑動起手來隻會更加「幹淨利落」。
    不過,這是命案,以勢壓人對破案沒什麽幫助,牧遠也不打算那麽做。
    …
    “內田幸子。”牧遠保持著微笑,直言道:“她是你的女兒,不是嗎?”
    “藩主大人您說笑了,鄙人可沒有什麽女兒,更不可能跟麻由美……”
    “那可能是我弄錯了。”
    黑澤琴張了張嘴,原本準備好的解釋全都被噎了回去。
    牧遠並沒有揪住內田幸子的事不放,但這件事卻好似一根釘子,紮進了黑澤琴的心裏。
    牧遠又道:“黑澤先生,我能看看你的手掌嗎?”
    “這……”已經完全摸不著頭腦了的黑澤琴咬了咬牙,“藩主大人,我能請問一下,您這究竟是想要做什麽嗎?”
    “隻是想稍微了解下往生者身邊的人。”
    “您是說麻由美?”
    “我準備為她做場法事。”
    “……這種事您應該去找她的丈夫。”
    “找你不行嗎?”
    “這……也可以。”
    牧遠不帶任何停頓的連續問答,讓黑澤琴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摸不清牧遠的想法,又不敢得罪牧遠的他,隻得點頭應承了下來。
    牧遠再次道:“黑澤先生,我能看看你的手掌嗎?”
    黑澤琴的喉結動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伸出了雙手。
    他不知道牧遠為什麽非要看他的手掌。
    也許是能看出什麽線索,又或者是單純的怪癖?
    他隻能一臉緊張地注視著牧遠的表情變化,期望能以此找到些許線索。
    但牧遠卻隻是在他的手上掃了一眼,便快速收回了目光。
    黑澤琴愣住了,隻感覺自己的心緒已經完全飄離了地麵,四處都找不到落腳之處。
    …
    “昨晚我曾來店裏見過麻由美女士一麵。”
    片刻之後,牧遠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次的語調,似乎溫和了不少。
    黑澤琴自然而然地將心緒全都集中了過去。
    “她跟我講起了她的女兒——”牧遠不急不緩地繼續道:“內田幸子。”
    “她說,幸子從上幼稚園時起,就是一個十分懂事的好孩子。”
    “每天清晨,隻要聽到廚房裏有動靜,幸子便會自己乖乖起床洗臉刷牙,然後來和她一起準備當天家裏生意所要用到的生麵。”
    “因為個子小,力氣也小,幸子其實幫不上太多的忙,但她還是會搬著自己的小板凳站在一旁,做些遞麵粉和清水的輔助工作。”
    “當然,偶爾也會出現越幫越忙的情況。”
    “可其他的小朋友在那個時間,大多都還在賴床吧?”
    跟著牧遠的描述,黑澤琴隻感覺自己好像真的看見了一個滿臉麵粉的可愛小女孩,嘴角不能自已地微微上翹。
    牧遠見狀,話音一轉道:“由於家裏的開支,無論是房租水電,還是兩人的生活費以及幸子的學費,全都要靠她一個人,所以麻由美真的沒有什麽錢,去給幸子買零食和玩具。”
    “每天去接幸子放學的時候,也是麻由美最緊張的時候。”
    “因為兩人回家的路上,一定會路過一家零食店,還有一家玩具店。”
    “這兩家店在幸子同學中的人氣很高,幾乎每次路過都能碰見幸子的同學正在其中挑選自己喜歡的零食和玩具。”
    “麻由美真的很擔心,擔心幸子會被她的同學一個招呼喊了過去,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好在,幸子從來都沒有同意過同學的邀請。”
    “哪怕是幸子的同學已經拿著最新款的玩具,和最新口味的冰激淩走了過來,當麵質問幸子為什麽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樣也去買店裏買一個,幸子都隻是搖搖頭,說她不喜歡那款玩具,或者那種口味的冰淇淋。”
    “每當這個時候,麻由美都會有種死裏逃生的慶幸感。”
    “時間久了,麻由美也就以為幸子真的不喜歡玩具和冰激淩了,漸漸放下了心。”
    “直到昨天,麻由美因為店裏的事情,接幸子的時間晚了一些,她才終於看到了真相。”
    “她看到幸子一個人站在剛剛關門的零食店外,從垃圾桶中撿起了一張新款冰激淩的包裝紙,偷偷地舔了舔。”
    “這時麻由美才終於明白,幸子其實也喜歡新款的玩具,也想嚐嚐新口味的冰激淩。”
    “她之所以從來不要,隻是因為……她太懂事了。”
    …
    “你,你胡說!”
    黑澤琴突然站了起來,一臉激動地吼道:
    “這些都是你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