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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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贅婿和六小姐的字非常容易分辨。也不知是哪個缺德老師教的,這贅婿寫得一手俗體字,簡直是俗不可耐。
    而俗體字唯一的好處是筆畫少。不禁讓六小姐發出感歎:這廝也太懶了些,定是個偷奸耍滑之輩。
    以前,六小姐身邊還有一個姓王的老嬤嬤,那老嬤嬤是鳳陽公主的陪嫁宮女。因為六小姐從小兒沒娘,一直是老嬤嬤伺候,所以她二人特別親近。
    說來也巧,此時六小姐、七小姐宅院的後罩房裏都住著一個男人,隻是二人境遇大不相同。
    可就在半年前,在甄平兒王錦兒被公妃調走的同時王嬤嬤被公妃驅逐。據說老嬤嬤現在過得很慘。不過前幾日,六小姐派人去給嬤嬤送錢了,據說把嬤嬤感動得嚎啕大哭。
    因為昨天熬夜,贅婿說自己傷了大神,要好好休息。他還發明了一個新詞兒“自然醒”,不讓丫鬟打擾他。結果這個懶散的家夥,一直睡到正陽午時。
    那夜太子獲得密報,便讓替身住進七小姐的閣樓,而太子則是身穿小廝青衣,藏在後罩房裏。
    她也因為蘇家被神策軍“洗劫”而感到一絲同情。畢竟以前的蘇大少是非常有錢的,可現在卻窮成這樣。所以朱桃的笑容中帶著一絲憐憫的情緒。
    她還感覺到蘇大少是一個非常大方的人,隻是現在他兜裏的錢不足以支撐他的大方,讓他顯得窘迫而寒酸,想必此時他心裏也一定很難過吧。想到這裏,丫鬟眼神中的悲憫情緒加深了,甚至感覺鼻子一酸。
    從丫鬟眼神中看出不信任,蘇瓶扭過身去,從桌麵上取來一幅字。
    好醜的一幅字。
    而且是八個明晃晃的俗體字“龍騰四海,壽與天齊”。
    “姑爺,您寫這字……做什麽用的?”
    “拿去賣。”
    “啊?”丫鬟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蘇瓶站起身,一本正經地道:“走,咱們去北市。”
    “姑爺,您確定?”
    “那是當然。”
    清化坊距離北市,也就是兩刻鍾的腳程,二人兜兜轉轉真的去了北市。
    這一路上小丫鬟嘟著嘴,麵露苦澀,甚至有些害羞。她認為贅婿的這幅字賣到天荒地老也賣不出去。
    可這位贅婿對自己的字非常有信心,用竹竿支起來,不嫌丟人地舉著,看起來還挺搞笑。
    小丫鬟心中大念“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姑爺別不是昨天夜裏累壞了腦子,今個中午起來就瘋了吧?
    果然,姑爺的字賣了整整一個下午,也沒賣出去。
    甚至連問價的人都沒有。
    反倒是迎來一些奇怪的目光。
    而且姑爺賣東西與別人不一樣,別人買東西都吆喝吆喝,可他就坐在路邊石崖子上,像個佛似的閉著眼睛,說自己是在練功。
    因為字沒賣出去,也就沒給小桃買鞋。小桃失落地跟著贅婿往家走。可這位贅婿看起來並不氣餒,繼續用竹竿支著那副醜陋無比的俗體字,高高興興的往家走。
    碰見這種不緊不慢,還不知道害臊的人,小丫鬟替他著急。真的想把他手裏的那副字搶走,丟掉。告訴姑爺,您別瘋了,若是被小姐知道,非訓斥不可。咱家小姐可是要臉麵的,您這樣賣字,簡直是糟蹋小姐名譽,她會被氣瘋掉的。
    小丫鬟哪裏知道,蘇瓶這是在釋放暗號。隻是今日沒碰到接頭人,但蘇瓶並不擔心什麽。因為紅花會香師姐的武功那可是相當了得,《羅襪不塵》的輕功,讓她來無影去無蹤;再憑借《朱雀真經》《催枯手》兩套內外兼修的武功橫行天下。
    其實香師姐年紀不大,她隻是入門比蘇瓶早。不過香師姐到底多大年紀,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被那個老和尚從路邊撿起來的。
    沒名沒姓,老和尚給她取名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香爐裏香煙冉冉升起,便給她取名“香冉”。
    年紀不大,卻整日板著個小臉裝大輩兒,其實在蘇瓶看來她的心性還很稚嫩,估計不會超過十六歲。但香師姐是一個非常講規矩的人,我入門早,你就必須叫我師姐,否則就打你。被師姐一指頭戳在腰間,能疼三天。
    已經望見國公府,贅婿還舉著那副字,朱桃急了:“姑爺,您還是把字收起來吧。”
    見朱桃著急的樣子,蘇瓶笑了笑,慢條斯理的把字收了起來,折疊,揣進兜裏。拎著一根光杆竹竿走進國公府。兜兜轉轉,進入西苑,來到沁香小築。
    “你還知道回來!”
    剛一走進二道院,就見唐梅站在二樓叫嚷:“聽馮蝶說,你去賣字了?賣了幾兩銀子?”
    蘇瓶慚愧地笑了笑:“流年不利、時運不濟,沒賣出去。”
    “哦?難道不是因為字寫得不好?”六小姐抱著手,微眯雙眼,陰陽怪氣。
    “那當然不會。”
    “哼。你快些上來,我有話對你講。”
    蘇瓶走了。
    “喂!我讓你上來!”
    “莫要著急,待我沐浴一番,再來找你。”
    六小姐脾氣急,連年糕都不吃,因為她覺得粘牙。如今碰見蘇瓶這艮艮肉肉的人,氣得她幹瞪眼。
    隻是現在有求於他,不能把他怎樣。
    因為唐寬到底還是看出問題來。唐寬篤定認為,是有人幫唐梅,否則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有如此大的變化。可唐梅說,就是自己改的。唐寬堅決不信。
    就說,唐寬作為清化坊集團公司的總裁,哪那麽好糊弄。
    贅婿起床,洗漱完畢,慢條斯理的吃“早餐”,小丫鬟朱桃雙手掐著一塊方巾,站在門口。動了動腳趾。因為她的麻布鞋破了,腳尖露出。鞋底也磨損嚴重,兩邊卷起,已經很薄。若不小心踩到小石頭上,能把丫鬟硌得齜牙咧嘴。
    蘇瓶放下筷子,伸手掏兜,抓出來可憐巴巴的三十幾個銅錢,掂了掂:“今天給小桃買雙新鞋子。買牛筋底兒的皮靴。好不好?”
    丫鬟眨眨眼:“姑爺,依小桃看還是算了吧。小桃這鞋補一補還能穿一個月。”
    而紅襖小丫鬟馮蝶見了贅婿的字,就會感到一陣悲哀。她會說,贅婿真可憐,隻會寫俗體字。這樣的字是不入流的,參加科考會被當做錯字。
    值得一提的是,梁朝的文盲率超高,而女人是不能參加科考的。普通百姓家,不大可能花錢培養女孩子讀書,所以平民女人基本都是文盲。
    當然也有例外,有些父母有著不同於世俗的教育觀念,所以也有平民女孩認識字。比如馮蝶。她爹是個教書匠,她從小兒受到熏染。據說五歲時就認識八百個字,也不知是不是小丫鬟在吹牛。
    識字的丫鬟是很吃香的,雇傭識字丫鬟的價格都不一樣。不過馮蝶卻沒那麽幸運,因為她是簽了賣身契的賤民。沒有工資,手裏的零花錢全靠主人打賞。
    可在唐家這種計劃經濟體製下,其實六小姐也不是很富裕。自己都不夠花,便極少打賞下人。而且蘇瓶早就發現,其實六小姐很是摳門。或許因為此,當王嬤嬤收到六小姐的錢時,才格外激動。
    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凡能輕易看出別人奸猾的,這人本身其實也是個滑頭。隻是由於性格、道德等原因,他們的吃相不是很難看罷了。
    蘇瓶起床的同時還,唐梅抱著賬本去找她哥唐寬。據說這一上午六小姐很忙,因為她把蘇瓶的炭筆字擦掉,自己拿毛筆重寫了一遍。她為什麽要這樣做,估計是不想讓四哥看出賬本是別人替她改的。
    其實丫鬟更想說,您手裏的那幾個錢兒,還不夠買牛筋鞋底的。
    在朱桃眼中姑爺是一個詼諧的人,愛打趣,愛扯淡,愛撩閑,不愛講規矩。所以在姑爺身邊,小丫鬟覺得很放鬆,很愉快。她認為贅婿是在跟她開玩笑,不可能真的去買皮靴。估計能買個粗布鞋就到頭了。
    熬了大半個通宵,這對於蘇瓶來說可是很辛苦的,畢竟前一世的蘇總沒有加班的習慣。當然嘍,蘇總的秘書們加班的時候很多。家裏外頭的。
    當第二天早晨小丫鬟朱桃把賬本送到唐梅手裏時,那賬本已經被贅婿改得麵目全非。簡直就是重新做了三本賬。
    相比於整日擔心生死的太子,蘇姓贅婿倒是輕鬆許多,雖然六小姐不待見自己,但她總不至於要把贅婿害死。而且,她現在還有求於贅婿。
    昨天夜裏,蘇瓶熬夜把三大倉賬本用心捋順一遍。在這個過程中,六小姐還派人把她吃剩下的半盤桂花糕送了過來。
    唐梅看著賬本,越看越興奮,可是看著看著,她又難過起來,悶坐榻上無精打采。
    唐婉唐婷小姐倆,剛來六小姐屋裏效力時間不長。看不懂小姐的心思,不敢亂說話。倒不像當初甄平兒王錦兒在的時候,能把六小姐的心思猜得大半。尤其是甄平兒,最是心思縝密,通曉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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