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我是誰你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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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委會——實際是夜宵時間定在周五晚上。柯及找浦微之問了個離學校不算太遠的小攤,結束了一趟公交就能回學校。
    向文苡有模有樣把會議議程發在群裏,問有否增刪和修改的內容,朱欣衣經驗之談,說這玩意兒一般沒人看。
    “就幾個人,想到什麽說什麽唄。”
    這工作方法跟冀言澈應付董事會那幾個老爺爺的方法可以說是如出一轍了。
    “記得前幾天格格讓你做一個支部發展半年計劃嗎?”冀言淇溫溫吞吞提醒她,朱欣衣立馬露出一個春風得意的笑,“早做好了,就等晚上各位發表意見了。”
    “記得周四要交學習統計表嗎?”
    “早交了。”
    “記得向向讓咱們幫忙選一個圖案嗎?”
    “這還真忘了,你選了嗎?”
    “選了。”
    朱欣衣夾著尾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電腦,把向文苡發給她的二三十個款式的信紙和信封看過去,看完又往上翻柯及幾個人發來的鏈接。
    “所以,哥幾個是沒有審美嗎?你們要不要看看自己都選了些什麽?那玩意兒四年後你會願意打開看?”
    朱欣衣一掌拍在桌麵上,擺炒粉絲和炸串的金屬盤子被震得隱隱發顫,對麵三個人瑟瑟發抖,一臉悲切地求助冀言淇,她回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朱欣衣這個人,人一多她就慫,要多和氣有多和氣,恨不能容納這世界上所有的負麵情緒,包容這世界上所有衝動型犯罪分子。
    人一少,她那股決勝千裏的氣勢就出來了,向文苡剛好習慣把討論的時間拉長,聽取大家的意見,於是,朱欣衣常常這時候成了炮仗。
    不過,今天確實該炸。柯及眼光是不錯,挑的信紙和信封設計感十足,簡約大方又不失俏皮,但就是——死貴。一張信紙和一個信封加起來近二十塊錢,花裏胡哨的附贈一堆。
    另外兩個,一個說好聽點是高科技感十足,另一個把人直接扔進廣場舞的隊伍裏,感受老奶奶們的閑適和悠然。
    冀言淇對朱欣衣的話十分讚同:“要不就是你們工作不認真。購物軟件不會用嗎?或者,我可以教教你們,如果你們不會……不,用不習慣的話?”
    柯及擺擺手,“謝謝妹妹好意,我挑的那個班費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貼點,好看實用最重要,哦對,還有儀式感。”
    “班費倒是夠,”冀言淇翻著登記表,前幾天剛收的每人一百塊錢,現下一分沒花,“不過我覺得沒有必要。”
    朱欣衣看向向文苡,征求意見:“我倒是覺得,讓他把錢花在有意義的地方也是一件好事,省得留了去欺騙那些無辜的小姑娘。”
    “喲!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一向都是用魅力征服姑娘們,跟金錢什麽關係?”
    “周二自習室,你給隔壁班女同學送了個三層蛋糕,一個自習室的人都羨慕壞了,女同學眼睛就沒往你身上放過。”
    冀言淇咬著吸管扭頭看她,朱欣衣停了一下繼續說:“一直盯著蛋糕頂層的銀手鏈。”
    冀言淇看向柯及:“有這事?”
    柯及:“你就胡說八道吧,明明她感動得當著所有人的麵抱住了我,眼淚汪汪,要跟我海誓山盟。”
    朱欣衣笑了笑。
    “海誓山盟沒注意,眼淚汪汪更沒看見,我就知道自習室考研的師姐對你這個行為進行了三分鍾聲討和譴責,並且,”她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你的親愛的,今天脫單了,對象不是你,嘖。”
    柯及這人別的事都沒臉沒皮,就感情這方麵相當好麵子,恨不能向所有人展示自己所向披靡戰無不勝,一看支瑆的表情就知道他對這事一無所知。
    “我說柯總,你不把我們當兄弟啊?這令人肝腸寸斷的事怎麽不說出來讓兄弟幾個樂一樂?”
    “滾滾滾。你聽她一張嘴去說?”
    “你就說人家說的是不是客觀事實。”
    “這麽明顯的歪曲事實你看不出來嗎?就算像你說的,人家隻是看中我的錢,跟我曖昧過一陣,錢難道不是魅力的一部分?”
    朱欣衣擺手,“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當然覺得是。從我身上出的,不都是我的,我的眼睛我的嘴,我的鼻子我的耳朵,我的大長腿我的小蠻腰……以及我的錢。”
    “這錢裏有一分是你掙的?”
    “談的是歸屬,談什麽來源?”
    “偷來的錢也彰顯小偷的人格魅力嗎?”
    這倆越吵越激動,冀言淇坐在朱欣衣左手邊不動聲色地伸筷子夾菜,柯及忽然一個問題扔過來:“妹妹?”
    她一個激靈,夾了個生蠔扔在碗裏,“我覺得見仁見智吧。朱朱肯定就不覺得金錢也是魅力的一部分了。”
    “你呢?”
    “我跟朱朱一個想法……”她說著,店門口的煙熏火燎裏走來一個穿淺紫色防曬衫的瘦高女生,步子踩得腳底生風一般,興衝衝朝他們的方向躥來,她看愣了一下,想確定那個人自己認不認識。
    她沒在腦子裏思索完。
    不管那個人認不認識她,她認不認識那個人,女孩肯定是找他們幾個人或者其中之一的。
    朱欣衣和向文苡啃著瓜子看不速之客的動作和神色出奇地一致。
    向文苡扔了瓜子殼,“你是?”
    坐在對麵的三個男生轉頭,柯及明顯心虛了下,縮了縮脖子,試圖抬手遮臉。
    那女生沒理會向文苡的詢問,吃人的目光徑直落在柯及露在外麵半張略顯驚慌的臉上,語氣極具威脅:“你躲什麽躲?”
    幾個人的目光於是接連集中在柯及身上,考究且嫌棄,他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我沒躲,你是?”
    “我是誰你不認識?”
    “我……我想想,”他轉頭來,目光亂飛,“我不太記得了,要不提示一下?”
    “於桐桐。”
    於桐桐。冀言淇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但沒想起來。不過,這人明顯來者不善,她剛一走進來,朱欣衣的氣場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柯及絞盡腦汁地想,神色痛苦,“於桐桐……我真的不記得啊,你到底是誰?我不記得我和你有什麽瓜葛!”
    “我你不知道,張晏喬你總認識,”於桐桐拉開他身邊的椅子,慢條斯理地坐下,一手搭在貼麵紙破了好幾個口的椅背上,“我找過浦微之,叫他管好班上的人,你猜他說什麽?”
    “說什麽?”他直了直身子。未知的恐懼實在把他嚇壞了,現在知道是風流債,反倒覺得沒什麽大事。就是不知道浦微之那廝說了什麽違背天理的,希望能留他一命。
    冀言淇被他的淡定感染,伸手拿了顆瓜子,扔進嘴裏,權當看戲,柯及瞪了她一眼,她抿抿唇,不為所動。
    “他說叫我來管教管教你。”
    柯及偏頭跟葉之晟低語:“浦微之這個賣兄弟的王八蛋。”
    他話音剛落,冀言淇豁然開朗。
    於桐桐啊!浦微之前幾天給她送飯的時候提到過的應化班的助導啊。浦微之當時說她很負責任來著,為自己班小朋友找到這裏來,可以說是真的很負責任了。
    她把手肘搭在桌麵空出來的地方,擺出一副你不死我誓不罷休的態度,“你選吧,是要這會兒改過自新還是將來一點一點慢慢還?”
    “具體點。”柯及不耐煩,且有幾分退卻。把椅子往葉之晟身邊挪了挪,葉之晟翻個白眼,起身坐到冀言淇身邊,對向文苡建議:“班長,我覺得我們應該及時退場,不然容易殃及池魚。你看呢?”
    “別啊別啊,我還看戲呢。你想想,這種痛扁渣男的戲碼多大快人心啊。”朱欣衣此刻隻有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送給對麵欲哭無淚的人。
    於桐桐說:“這會兒改過自新,給我們班女生打電話,有幾個號碼打幾個,承認自己是人渣——”
    “渣男……”
    於桐桐眯了眯眼,像醞釀一場風暴。
    “人渣就人渣吧。”
    “承認自己玩弄別人感情——”
    “我沒玩弄!”
    “四個女生騙了三個,一個還跟你出校過夜了,你這叫沒玩弄?”
    冀言淇和朱欣衣往後揚了揚身子,齊齊“咦惹”一聲,柯及看過來,“你們別……哎!”他長長歎口氣,看向於桐桐,“師姐,我沒那個意思。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跟漂亮姑娘做朋友而已,張晏喬我不記得誰,但我保證,跟這四個當中哪一個,我都沒睡過。你這懲罰過了吧?”
    “電話打不打?”
    “你這純粹叫我在材能學院混不下去啊,不打,堅決不打,捍衛我的尊嚴。”
    於桐桐點頭,一邊慢慢說:“那我們就隻有慢慢還了,柯及同學,到時候別怪我打壓新人。”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盡管來咯。”
    於桐桐笑了笑,笑意摻雜著些許嘲諷,笑新來的小孩兒不知天高地厚。她站起身,拍拍手,伸手拿離她最近的一杯雪碧,抬手從他頭上澆下去,“先給你上第一課。”
    柯及呆若木雞,裹著氣泡的液體在他軍訓剛過尚光溜溜的頭頂水花四濺。
    冀言淇忍不住喊了聲“師姐”。
    於桐桐看過來。
    她悻悻說:“不至於……吧?”
    於桐桐正要說話,柯及先她一步開口:“至於。”
    眾人聚焦。
    至於?
    “當然至於。師姐情急之下動手,也是為保護自己的小朋友不被人渣玩弄感情,真的很至於。”
    冀言淇被他這模樣嚇蒙了會兒,“你是不是被澆傻了?”
    “我好得很。師姐,你要是現在不走,我就報警了。”笑裏藏刀啊這家夥,果真是沒傻,冀言淇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