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圍爐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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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上見到王歡大軍被收複,心中慶幸,遠遠恭賀告罪,然後竟然直接拔營而去了,顯然是不想再生誤會。
此刻天色已晚,張義還需要整合軍隊,也就此宿營,陳樂山眼見大軍氣機漸白,心知無大礙,就放下心來和眾人就著篝火聊天。
陳一等人首次護衛陳山主,自然是分散在四周,自行布下警戒。
落塵道長近幾日,也許是不便參與軍機討論,所以話語很少,此刻也是話多起來,和陳樂山和蕭薇薇聊一些趣事。
聊了一會,陳樂山說道:
“那麽按照落塵道長所言,儒家家學昌盛數千年,其他百家固然凋零,連到家佛家也是香火不旺了嗎?”
“可不是嗎?現在各地不管是佛家寺院,還是道門宮觀,雖說不是沒有,但是也是極少了的。”
“但是你又說大宗師境,道門和佛家都還是有。“
“嗯,我道門自然是玄心真人師兄了,佛門是鎮國寺住持慧定禪師,要說大宗師境,除了這兩位,還有東燕的韋公略,你是見了的,那是以武入宗師境。”
陳樂山打斷他:“以武入宗師境,難道大漢地域廣闊,軍威赫赫,習武之人如此之多,竟然沒有大宗師境?”
落塵道長笑道:“這點,你難道不應該是最清楚的嗎?所謂三千大道,皆可成聖,現在哪還有三千大道,但是一道隻一聖,那是幾千年前如此,沒有例外了。”
他又補充道:“大漢儒學過盛,武學多少有些壓抑了,比不得東燕草莽之氣的豪橫。”
陳樂山有點明白落塵在說什麽了:“你是想告訴我,今天蕭薇薇顯示大宗師境,違背常理,怕是會惹來禍端吧?”
安平公主蕭薇薇因為白日裏玩得太嗨,現在已經有些困倦,正在陳樂山胳膊上打盹,隱約聽到,就醒了些:
“我怎麽了?惹什麽禍端了?”
落塵道長看看迷迷瞪瞪的師侄女,沒好氣地說:
“叫你不要衝動,你隻顧著玩,你看把冒上給嚇成什麽樣子了。”
“誒,那不好嗎?要不是我嚇他,你們還不知道回不回的來呢?”蕭薇薇這可就很不服氣了。
“你這是一時暢快了,知不知道,你可是三千年來第一個雙宗師啊?”
“雙宗師怎麽了?我和樂山可以都是宗師,我這邊是三宗師,加上我大漢,那就是四宗師,還不嚇死他們?”
“嘿嘿。”落塵道長搖搖頭:“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可知道明天之後,此事定會傳遍天下,會有多少九級巔峰,要想盡千方萬法,從你這裏謀取雙宗師的大道啊?”
蕭薇薇想想這滿世界大把的九級人物,竟然是不可勝數,不禁打個寒戰。
“嗬嗬,怕了吧?”落塵道長趕緊不嫌事大地,再踏上一腳:“更別說,朝堂之上,會對你這個雙宗師是個什麽忌憚,隻怕你皇兄,會成為公敵啊,即便是你父皇,隻怕也要相讓三分。”
蕭薇薇徹底醒了,睡意全消,雖然她整日到處晃,卻不是不知道朝堂之爭險惡,連父皇也要相讓三分,這哪裏是什麽好事情呢?
更關鍵的是,如果真的是大宗師,也自然無懼,可是畢竟不是真的啊,還是六級武道。
“那,那我告訴他們我是裝的唄,其實我才六級嘛,這一看不就明白嗎?”她心存僥幸。
落塵道長嘿嘿笑著沒有接話。
蕭薇薇很是沮喪,大宗師的特征之一,就是收斂氣息,要顯示六級,甚至無真力,都是輕而易舉,自己在草原大軍和大漢軍隊麵前,已經顯示宗師境,再說隻有六級,誰又會相信,隻怕先拍上一掌來試探,想著九級巔峰的一掌,她還真有些畏懼。
陳樂山見她那樣子,心道還真是個管殺不管埋的,隻好安慰她:
“薇薇,無妨的,隻要我們有幾百人伴身,就時刻是大宗師,那也沒什麽可畏懼的。”
蕭薇薇頓時覺得是個法子,趕緊把陳一喊過來:
“陳老大,你可要記牢了,任何時候,都要在我和公子的百步之內!記住啊!”
陳一對公主叫她老大也不敢分辨,心想,伴身百步,可不是我該做的嗎?當下堅決表示一定做到。
蕭薇薇這才作罷,感覺又有了一些底氣,仰頭衝著師叔示威。
陳樂山和落塵都笑起來。
“草原人也應該有大宗師吧?“陳樂山想起落塵的話似乎沒說完。
“應該是有的?”
“應該?”
落塵道長又點點頭:“你那天對韋公略說了兩句話,你就應該知道,除了這些明麵上的,其他的大宗師,輕易不會出現人前的。”
陳樂山點點頭,自言自語地思索:“一道一宗師,那可還真有點多。”
落塵道長卻搖搖頭:“或許幾千年前是很多的,但是既然三千大道,凋零到今天,隻怕也就算再怎麽躲著,壽元也不夠,然後道消運散,隻怕再難有宗師。”
“誒,那儒家還沒有宗師啊,是不是等著樂山當宗師?”蕭薇薇又有些來勁。
落塵道長給她說得哈哈大笑:”你這丫頭,還未嫁呢,怎地這麽著急把好東西往他懷裏揣。再說了,陳樂山哪會在乎一個宗師境呢?”
蕭薇薇被他後半句說得激動了,自動忽略了前半句:
“什麽?我家樂山要超越宗師境嗎?”
落塵道長沒有回答她,反問道:“誰家?”
陳樂山連忙攔著小豹子般要躍起的蕭薇薇:“有人!”
落塵道長低垂眼簾,蕭薇薇立即開始提升氣機,陳樂山忙按住她,片刻之後,落塵道長說:
“走了。”
蕭薇薇問道:“什麽人?這麽快就來找我們的麻煩了?”
落塵道長搖搖頭,陳樂山沒有說話,心中很是奇怪。
過了會,陳樂山問:“道長,你在這裏一直陪著我,是玄心真人的安排嗎?”
落塵道長甚是坦然:“是啊,他說我的大宗師機緣在你身上,現在看來多半是忽悠我。”
蕭薇薇皺著鼻子恐嚇:“你敢說師傅壞話,我一定會告狀的。”
落塵道長沒有嬉鬧的心情了:“師兄每年都會傳書,可是現在已經一年多了,山裏沒有接到師兄的傳書。”
蕭薇薇一驚,有些不敢置信。
落塵道長安慰她:“應該沒事的,否則,你師叔就是大宗師咯。”
蕭薇薇白了他一眼。
落塵道長不理會她,接著說:“本來呢,樂山大考之後,我是要回山裏看看,誰知道搞出這麽多事情,現在又出了個雙宗師的麻煩,這可不好辦了。”
蕭薇薇也覺得自己似乎又闖禍了,低頭不敢作聲,玄心真人,於她是亦師亦父,還真是有些敬畏。
落塵道長有些不忍心她:“你難過什麽,六級還使不出禦劍術,師兄見了,你還不得躲得遠遠的。”
蕭薇薇更是不說話,心情更是難過。
陳樂山摟著她肩膀:“我倒是對劍道綱很感興趣的,回了鎮蘭城,交了差事,我們就去一趟青平山吧。”
蕭薇薇忙點點頭。
等蕭薇薇終於入帳休息,落塵道長也待去歇息,但是卻被陳樂山拉住。
“嗯?你是有什麽事情要問嗎?”落塵道長熟知樂山性情,就知道他必定是有什麽私下的話要說。
陳樂山點點頭:“道長,你說百家凋零,是不是意味著,百家並沒有消亡?”
“我有這麽說嗎?”落塵佯裝詫異,然後無奈地說:“你倒不像是個儒家子弟了。”
陳樂山嬉笑。
落塵道長重新坐下,看著熊熊燃燒的篝火:”百家啊,所謂百家,都是應運而生,說到底,隻要有人啊,就在坐著百家的事情,就如這打仗,你說兵家還能沒有了不成?“
他拿起一根木材,丟在篝火中,立時便燃燒起來:“就如這木材,雖然沒有一點火星,但是隻要火種在,就會快速燃燒,熱焰騰騰啊。”
”所以,隻要百姓在,百家就不會消亡。可以壓抑,卻不能徹底鏟除。”
陳樂山看著篝火中燃燒的木材:“那麽,他們豈不是都在默默蟄伏,一旦有點火星,就會燃燒起來?”
落塵道長歎口氣:“你叫梁師範去做的,可不就是到處傳火星嗎?”
“你是覺得這不妥當?”
“不,我不知道,我隻是在想師兄是否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麽?”
“百家興旺,難道不就是百姓興旺嗎?”
“這是不錯,可是,”落塵道長停留一會,接著說:“這是在重新劃分天下的權柄啊,自古權利動人心,一旦勾起了貪欲,就象這篝火,點起來了,誰知道會燒成什麽樣?會燒毀什麽呢?”
陳樂山看著篝火,也是有些不安,想起一句話來: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落塵道長眯起眼睛,默默打量著陳樂山。
陳樂山猶在思考:“謀略之事,非我所長啊,要隻是我自己,也就是個以拙應巧,不過即便是大宗師,也是改變不了天下的大局。”
他抬起頭,看到落塵道長奇怪的神情:“嗯?你怎麽了?”
落塵道長扁扁嘴:“陳老夫子,怎麽會有你這麽個奇怪的孫子呢?”
陳樂山哈哈一笑,心裏想,圓玉也罷,平安扣也罷,卻不是儒家的真傳,這其中應該另有玄機。
他笑了會,突然問道:“李玉李牧達,李長史,是不是縱橫家?”
落塵道長手中打理著拂塵,望著篝火,沒有回答陳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