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騎牆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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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樂山把張義喊道身邊,閑聊起來。
    “張將軍,我軍的武器盔甲,是自己打造嗎?我看鎮蘭城中並沒有很多工匠作坊,似乎隻能維修吧。”
    張義見陳樂山跟他說這些,隻當是山主無聊,就多說幾句:
    “山主抬舉我了,我隻是步兵統領,不敢稱將軍。”
    他接著說:“武器裝甲輜重,曆來在中京城以南,集中鍛造的,私下鍛造可是重罪,有時候供應不及時,也是沒辦法,但是繳獲的裝備,還是可以備用。”
    陳樂山看看他身上的鐵葉子甲,腰間長劍,突然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可知道?為什麽草原兵多用彎刀嗎?”
    “嗯,知道。”張義挺挺胸膛:“草原人不會鍛造,長劍打不出來,容易斷,所以才多用彎刀。”
    “那你可知道,為什麽我們的劍不容易斷嗎?”
    張義被問得啞了口,安平公主見他們兩人說的有趣,立即插話:
    “我知道的,師傅說長劍鍛造,是需要反複捶打,說是打出鋼片,內鐵外鋼,就不容易斷了,師傅說練功就是如此,內須強直不彎,外則百折不撓,如此方能大成,是為九級境界。”
    張義聽了忙在馬上拱手,甚是惶恐:“多謝公主殿下提點,小人不敢忘今日指教之恩,必以死相報公主……和山主。”
    他在鎮蘭城,已經知道駙馬的頭銜,那是沒有落定的,但是公主與山主,那是肯定要成伉儷了的,他也巴不得如此,隻是口頭也不再稱駙馬,
    蕭薇薇很是得意,眼角瞟著陳樂山。
    陳樂山心中又樂又驚,樂的是,蕭薇薇真的是天真浪漫,這個時代的人顯然特別有門戶之見的,她就這麽輕易地說出武道奧秘;驚的是,門戶之見如此深重,難怪停滯不前,他頓時覺得所麵對的阻力何其龐大。
    他拱手還禮,覺得這話說得未免過於嚴肅了:
    “不必如此拘謹,軍中武器,我並未見到連弩和強弩,卻是不知道何故,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看見張義臉上突然惶恐起來,頓時說不下去,疑惑地看著他。
    張義咬咬牙,眼神不定。
    安平公主蕭薇薇皺著眉頭:“樂山,連弩和強弩,這種事情,可是個禁忌啊,你問他,卻是為難他了。”
    她對張義說:“你且去帶隊伍吧,我看也快到東衛城了,多少要有所提防!”
    張義如釋重負,拱手而去。
    張樂山立刻明白了,隻怕是軍械研發是被限製的。
    蕭薇薇靠近他,輕聲說:“連弩和強弩,並非沒有的,早就聽說兵器坊中有此傳聞,但是為朝中大臣所不喜,連父皇也是無可奈何的。”
    她聲音更小地說:“我有一次就聽到父皇向母後抱怨,說是儒家……”
    言到此處,她看看陳樂山,陳樂山忙微笑著鼓勵她。
    “說是儒家這些老古董,堅守古製,一說新軍械,就如同要了他們的命一般。“
    陳樂山笑起來,以示不以為意,心中更是感覺沉重。
    ——————
    東衛城守將左懷申,此刻正左右彷徨,如坐針氈。
    他指著桌上的絹書:“胡士奇這個老東西,這分明是要逼死我!居然要我出動騎兵,接回王歡那個混蛋,你們說,這不是逼我站隊嗎?”
    他身側有兩名文士,左側一人道:“正是如此,將軍可別上這當,王歡叛亂已經是明擺的事情,這是胡士奇和青北王的博弈,我們可不能摻和啊!”
    另一人皺眉:“可是,胡大人的絹書到此,怕是不能置之不理。”
    左懷申怒道:“我不明白嗎?可是斥候來報,大王已經指派陳樂山和張義,前來領騎兵,這兩方都跟我要騎兵,現在如何是好,總不能兩邊都得罪?”
    左側文士到:“將軍勿急,既然兩邊都不能得罪,那也可以兩邊都執行啊!”
    “兩邊都執行?胡說八道,我哪裏來兩個五千騎兵?馬倒是有一萬多……嗯?你是說?”
    文士笑道:“將軍高明,咱們東衛城可不是有一萬騎兵麽,步兵騎馬就行。”
    左懷申深以為然,瞧著這兩個謀士,覺得自己也是算是虛懷若穀,知人善用,要不怎麽能在青北王和李玉的治下,還能不得罪朝中大員,左右逢源呢?
    ——————
    陳樂山等人來到東衛城,並沒有遭遇任何不便,順利地進城,直登大堂,倒是陳樂山有些意外了。
    東衛城守將左懷申,熱情無比:
    “哎呀,怎麽敢勞山主親臨,有什麽事情支應一聲,末將那是無所不從的。”
    他拉著陳樂山,絮絮叨叨貌似家中長輩,身著長衫,隻是滿臉橫肉,胖乎乎的身材多少有些不協調,卻也不能不服他巴結之意。
    左懷申貌似才發現陳樂山身邊的公主,故意瞪大眼睛,反複確認一般,然後立馬惶恐欲跪,口中直呼:
    “啊,下臣該死,公主陛下在前,我卻如此眼瞎,該死是該死,給公主殿下請安。”
    隻是跪下也太慢了點,公主隻好抬手虛扶,他滕地一下就彈起身,口中嚷嚷:
    “快,快,給公主陛下設宴,必須好好地接風洗塵啊,公主殿下親臨,此是我等之榮幸!”
    陳樂山忙止住他:“左將軍不必,我等奉大都督之命前來,有緊急軍務。”
    安平公主蕭薇薇也道:“正是,左將軍切勿多禮,軍務不可怠慢。”
    左懷申這才作罷,結果陳樂山手中軍令,一絲不苟地反複核對,認真的態度,卻是以剛才大不相同。
    隻是確認完畢,左懷申卻是坐回堂中,不斷歎息。
    陳樂山疑惑:“左將軍為何歎息,莫非軍令有所不妥?”
    左懷申忙伸手搖頭:“豈敢,豈敢,陳山主和公主殿下,親自帶張義前來,又有大都督軍令在此,怎麽敢說不妥,末將必是要全力領命,以助山主的,隻是……”
    他身旁文士站出來解釋:“就在一個時辰以前,突然接到巡西品鑒閣大學士胡士奇,胡大人的明令,城中五千騎兵已經被調走北上了,現在卻沒有騎兵了。”
    眾人皆驚,張義神情更是緊張,手已經握上刀柄,堂中諸將也是心懷戒備。
    陳樂山心中琢磨,北上?
    蕭薇薇大怒:“沒有我皇兄的軍令,你怎麽敢私下調兵?”
    左懷申站起身,完全沒有剛才獻媚姿態,冷冷道:“公主陛下慎言,末將受命鎮守東衛城,克己奉公,兢兢業業,卻不敢領受私調此種謀逆大罪,還請公主殿下明鑒。”
    陳樂山眯眼,感應著堂上諸人,白紅顏色摻雜,除卻一個紅色,其他隻能算是晦暗不明,倒也看不出左懷申有何反叛之心。
    眼看堂上劍拔弩張之勢,一名文士慢慢起身,走到公主麵前,躬身行禮:
    “殿下休要誤解了,軍務如此,且聽在下解說。”
    文士站在堂中,甚是儒雅地娓娓道來,卻原來胡士奇雖然不是軍部大臣,但是既然領巡西之命,卻是有權利對西北大軍進行調動,隻要不超過一萬之數,又與主將不是相悖,軍中還是必須聽令。
    因此,在青北王軍令到達之前,左懷申領命調動騎兵,可不能叫做私調,乃是聽命行事。
    說道這裏,眾人哪還有不明白的,安平公主蕭薇薇給梗得不行,氣憤難當,當下站起身來,踢翻座椅:
    “既如此,你就是要不執行我皇兄的軍令了嘛?“
    左懷申見狀,立即變臉,笑臉相迎了,起身不斷作揖:
    “公主殿下莫生氣、莫生氣啊!公主殿下前來,小將豈敢怠慢,莫說是胡士奇調了五千騎兵,哪怕是把我全城之兵,盡數調走,公主殿下要兵,小將也必是要摳出兵來的。”
    左懷申這麽裝腔作勢,姿態一變再變,頓時搞得蕭薇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有心大鬧一場,卻又怕誤了樂山的事情,也是左右為難了。
    張義站出來:“既然五千騎兵已經調出,卻不知道左將軍如何又有騎兵呢?”
    左懷申做沉思狀,然後握住張義的手:“這事還是要靠老兄你了啊!”
    張義莫名其妙。
    左懷申繼續說:“素聞張統領步兵營,馬上能行,馬下能戰,我這裏卻也是勤於練兵,以張統領做楷模啊!”
    那堂中謀士補充到:“雖然胡士奇之命不可為,但是左將軍畢竟是大都督帳下之將,可是力所能及地為大都督著想啊,特意扣下騎兵的備馬,以待公主殿下和陳山主前來,其忠心,日月可鑒啊!”
    陳樂山心道,敢情是個老滑頭,隻是李玉怎麽會讓這樣的家夥占據東衛城呢?
    他覺得不能再跟這個兵痞扯下去,耽擱時間了:
    “那就依左將軍之意,速度點齊五千兵馬,以免延了戰機。”
    他見左懷申巴巴地望著他,心中好笑:“左將軍對大都督的一片忠心,我和公主必定是要代為轉達,此次功成,也必是少不得左將軍的首功。”
    左懷申開懷大笑:“陳山主言重了,我哪裏有什麽功勞,首功自是不敢想,有些支應的小功勞,也就體現了末將的良苦用心,就行了,就行了。”
    他不再耽誤了,大喝一聲:“隨陳山主和公主殿下出兵,此等大事,我也不好指派你們,你們誰來搶了這個功勞罷了。”
    一人站出:“末將沈落,也知道點騎兵步戰之法,不敢讓張統領獨大了去,也想爭上一爭。”
    左懷申哈哈大笑:“我軍中兒郎,爭強好勝,好得很,可不要被張義給比下去。”
    堂中諸將鼓噪起來,一時士氣滔天。
    陳樂山笑著看著站出來的這個沈落統領,堂中唯一的一個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