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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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歡房裏清涼開闊,床邊擺著自製的娃娃,靠近的茶墩放了點兒糖果瓜子。跟藺泊舟自己住的寢殿不一樣,這院子充滿了小家碧玉之風,不算豪華,但也幹淨敞亮。
    藺泊舟站門口,見孟歡爬床上拍了拍,撅著屁股小心撫平了折角,回頭說:“王爺喜歡睡裏麵還是外麵?”
    “你睡哪邊?”
    孟歡:“我喜歡睡裏麵。”
    藺泊舟嗯了聲:“那本王就睡外麵。”
    “行,王爺先休息吧,我還要寫下午先生布置的作業。”孟歡從床上跳下來,趿著鞋子要走,“今下午學的幾十個字,每個要寫十遍。”
    說著孟歡情不自禁又苦了張臉,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藺泊舟恍然似的輕輕啊了一聲,“既然是山伯父布置的學業,那夫人就去認真完成。”他雙眼一彎,想了一會兒:“本王先在床上等了。”
    “……”
    孟歡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他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藺泊舟低笑,不再逗他:“去吧。”
    孟歡去前廳寫字,廂房內大太監遊錦端著熱水盆進去,伺候藺泊舟洗腳和更衣。
    孟歡故意落筆落慢,拖延上床睡覺的時間,熬到十一點多,實在困得不行,才看向門內。
    藺泊舟應該已經睡了。
    孟歡躡手躡腳進去,明黃色的被褥中藺泊舟側身躺著。他膚色白,闔攏眼皮,烏秀的長發撒在枕頭裏,下頜的眼角染了沉烏的陰影,似乎還挺安靜。
    孟歡放輕了動作,以免驚醒他。
    他捏起被角,掀開,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融入被子中,屁股落下時心裏說了聲“耶斯”,但等到後背僵硬躺下去——
    “壓著頭發了。”藺泊舟不知什麽時候睜眼,沉沉提醒。
    “……”孟歡連忙把他頭發拔.出,“王爺還沒睡啊?”
    “睡著了,但又被你壓醒了。”
    “那真的很對不起。”孟歡尷尬地搓搓手,躺進被窩和藺泊舟兩兩相望。
    “字寫完了?”藺泊舟聲音低,帶著倦沉的氣息,隨口閑聊似的,“手累不累?”
    孟歡:“回王爺的話,不累……”
    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兒不習慣藺泊舟這副生活化的樣子,總覺得,也太像……在被窩裏等他的親親老公了。
    但孟歡知道,模糊“隨時能取自己狗命的掌權者”和“親親老公”兩個概念,是要吃大虧的。
    千萬不能戀愛腦。
    孟歡上一秒還在做思想工作,下一秒藺泊舟手腕探出,搭後背,輕輕勾進了懷裏。
    ——就像勾一個玩具娃娃。
    被他輕輕拍了拍背。
    “夜深了,快睡吧。”
    “……”
    孟歡頭抵在他的頸側。臉貼到一個熱熱的東西,不出意料,是藺泊舟衣襟下鎖骨的皮膚。一瞬間孟歡想起了他那個“偉岸”“持久”的“凶器”,耳朵變得通紅,紅的要了命。
    沒有感情基礎但又要肌膚相親的夫妻真難受。
    孟歡這一覺睡的不舒服,胡思亂想,深夜才迷迷糊糊睡著。但他睡著了才一會兒,耳畔響起動靜。
    藺泊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修長手指整理著衣襟,垂頭,烏黑的發縷披散下來,玉白的外衫披在肩頭,似乎要起身。
    孟歡以為天亮,迷迷糊糊抬頭,見窗外一片寂靜,窗柩透過的光也是沉沉的。
    “王爺要去如廁嗎?”孟歡問。
    “不是,”藺泊舟好笑,“本王要上朝了。”
    “上朝?!”
    “王爺,醜時了。”門外太監說。
    醜時,也就淩晨兩三點鍾。孟歡懵了:“這麽早?”
    “早朝在卯時,本王寅時要到內閣處理文件,快卯時了再去太極殿等候群臣,一貫如此。”藺泊舟輕輕碰了碰他的頭,“夫人要是覺得累,可以繼續休息。”
    孟歡抱著被子相當震撼。他看書記得大宗的皇帝已經昏庸好幾代了,不上朝,不處理政事,不立太子,修道的修道,玩美人的玩美人,鋸木頭的鋸木頭,下圍棋的下圍棋,藺泊舟當政時刮起一股狂風,把這些歪風懶氣清掃一空——但他還是沒想到藺泊舟竟然這麽卷!
    奸臣!怎會!如此!之卷!
    這讓忠臣怎麽活!
    藺泊舟換上了朝服,也就是緋紅色的蟒服,金線和錦線交織出斑斕的龍紋,覆著大紅的衣裳,好看至極。頭發也束起,戴上了金鑲玉的冠冕,穩坐著時透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勢。
    吃飯的時候,孟歡大致了解了藺泊舟的作息表——
    吃完飯淩晨三點藺泊舟準時出門,攝政王府在京師內城,距離皇城有半個時辰的腳程,所以藺泊舟到皇城外便是淩晨四點。按理說皇城五點開門,大臣來了隻得等著,但這條規矩對藺泊舟不作數。他進入皇城後,先去文華殿的文淵閣處理政事,處理到淩晨五點左右去太極殿接引皇帝,五點半群臣畢至,開始組織上早朝。
    上完早朝,皇帝可以去讀書了,他則和其他五位內閣成員回到文淵閣,繼續處理群臣匯報上來的政務,一直忙碌到傍晚下班,坐轎子回攝政王府。
    回府後,藺泊舟還要花一個時辰讀書,一個時辰寫信。
    孟歡想起了那句“你年紀輕輕,你怎麽睡得著覺的?”
    藺泊舟每天睡覺的時間隻有一兩個時辰,但已經堅持了六年,這六年,他靠著宛如機器的恐怖自律,有條不紊但羅織細致,把大宗朝廷的每一件事牢牢攥在了手裏,成為威勢無人能及的第一權臣。
    孟歡望著藺泊舟離去的身影,後背一陣寒意。
    不怕聰明的人,就怕自律的人。
    尤其藺泊舟這種活成治國機器的怪物。
    ——你見過淩晨四點的攝政王府嗎?
    孟歡在院子裏蹲了半小時懷疑人生,回到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麽都睡不著了。
    他的後背被什麽東西硌住,疼得孟歡掀開了被子,對著燈光一照。
    ——是他藏在床下的信。
    盧南星約定和他三天後見一麵那封信。
    也就是今天。
    孟歡懵了一會兒,決定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出王府,爬起床穿好衣裳往王府大門走去。
    護衛值班,拿著刀劍,鐵甲林立。
    不認得孟歡,他們朗聲道:“出行需要令牌!”
    孟歡歎氣,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回頭準備回院子,卻見一道身影站著,笑眯眯不知看了他多久。
    是山行,藺泊舟身旁的親信。
    他看著孟歡,笑眯眯道問:“夫人這是想出王府嗎。”
    孟歡生怕被他發現意圖,語焉不詳道:“也不是……就早上閑逛逛到這兒……”
    他準備走了,誰知道山行說:“夫人要是想出府,可以出。夫人是王爺的妻妾,府中的主人,想去什麽地方就能去什麽地方。”
    孟歡有點兒難以置信:“是嗎?”
    “那當然了,這可是王爺的命令。”山行已走到門口,叫來守衛,“這是王爺夫人,王爺有令,夫人想出王府可以放行,不得阻攔。”
    眾人鏗鏘收回刀槍:“是!”
    山行:“夫人,請。”
    孟歡有點怔愣,沒想到出府竟然如此容易,他有些意外地站了會兒,猶豫地道:“謝謝你。”
    “不用謝,”山行鞠躬,“這是小人應該做的。”
    孟歡轉頭踏出了府門。他呼吸到了不屬於王府的清新市井氣息,還有,自由的美妙味道。
    但孟歡走的距離不長,意識到什麽,回頭。
    山行亦步亦趨跟在他背後,露出個微笑的表情:“夫人,王府外是很危險的,到處都是刁民,刺客,壞人,像夫人這樣單純善良的人走在路上很容易遇到不測。王爺特意交代,夫人想出門,可以,但是必須派人嚴格保護。”
    “……”
    宛如當頭棒喝,孟歡明白了,自由的代價是被監視。
    孟歡側頭,問:“你就是那個保護我的人?”
    山行點頭:“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