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晉江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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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承平已久, 這些少爺們日子安逸,競相比美,崇尚白瘦纖弱, 臉上還愛塗抹脂粉。
孟歡這一把抓過去,把許若林臉抓花, 他很憤怒,但又手無縛雞之力, 隻好望向一旁的下人:“愣著幹什麽?打他!”
孟歡好歹是王妃,有人要打他,旁邊的侍衛衝上來,一腳給這健仆踹飛了出去, “哐當”砸碎一個養金魚的池缸。
“……”
住持眼前的光明好不容易恢複,又看見這人體飛來飛去的場麵, 遍地狼藉, 腦仁嗡嗡疼。
瘋了, 都瘋了!
田莊宴會廳內。
大廳中間,巧笑倩兮的美人談琵琶助興,來客互相左右議論, 表情甚為快樂。
藺泊舟坐在當中正首,修長的指尖端起一隻酒杯,仰頭喝了下去,喉結線條利落分明。
大廳門口處探出傳話男仆的頭顱, 焦急張望。侍立在藺泊舟身後的山行笑意頓住,走近, 道:“王爺現在興致頗高, 普通事務不必匯報, 等過了宴會, 王爺回府再處理。”
男仆搖頭:“這應該不是一般的事務。”
“怎麽?”
“王妃和鎮關侯府的小侯爺打起來了。”
山行:“?”
王妃和鎮關侯的小侯爺,也就是許若林起衝突了?
立刻,山行想到了什麽,回到藺泊舟坐著的正首,低聲在他耳畔說了這件事。
“……”
藺泊舟側頭看了他一眼,垂眸,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桌麵。
不輕不重的聲音,藺泊舟眉眼沒表現出憤怒,隻是眼尾微微眯起,一股子冷厲感漫了上來。
山行知道他生氣了。
先前的藺泊舟身心清朗,看不得起浮豔的言行舉止,可今下午他和孟歡竟然在溫泉池裏待了好幾個時辰,青天白日宣行淫道,山行就猜著,藺泊舟現在對孟歡……非常上心,上心至極。
“宴會上客人太多,王爺直接離席恐怕會引起慌亂,”山行替他想了個主意,“要不然小的過去處理這件事?”
“不用。”
藺泊舟聲音很冷。
他站了起身,寬大的袍袖拂過桌麵,俊美的眉眼陰沉。
大廳中間的琵琶聲頓止。
藺泊舟說:“本王親自去。”
打了半天,人打累了。
在雙方搖的人都沒來之前,兩方人坐在寺廟的壩子裏,開始對罵。
“你生不出兒子!”
“你是個短命鬼!”
“你出門踩狗屎!”
“……”
奴才們都知道是主子生氣,他們裝模作樣打打就行了,現在也裝模作樣對罵幾句,氣氛甚至有種莫名其妙的歡樂。
孟歡坐在台階上,額頭滑落汗水,手背火辣辣的。
好像是剛才把許若林撂倒在地,準備像個猛男一樣往他臉上砸拳頭,結果一不小心砸到了石頭上。
“……”
白皙的手背破皮了,滲出血點,有點兒疼。不過許若林是真被他惡狠狠揍了幾拳,正在流鼻血,一想到他比自己慘,孟歡就開心了。
孟歡轉向風枝:“你幫我問問寺廟裏有沒有止血的東西好不好?”
“好,王妃稍等。”
風枝站起來,轉過身。
“嘩啦”,她突然跪了下去。
孟歡意識到什麽,順著她的方向,看到了一步一步走來的藺泊舟。時間接近傍晚,夕陽撒在他的後背,影子拖曳得極長,也讓他逆著光的眉眼尤其陰沉。
“嘩啦——”
是紛紛跪在地上的聲音。
孟歡讓侍衛去搖人,是想再搖幾個侍衛來,沒想到直接召喚出sssss級卡牌藺泊舟,一時愣住。
而癱在原地的許若林,過於嬌生慣養,要是沒挨打他還能冷靜下來叫一聲王爺,這會兒就躺在地上裝死,大叫:“父親!孩兒受委屈了!父親!有人欺負孩兒!啊啊啊父親……”
鎮關侯曾是大宗征討北胡的掛印將軍。
鎮關侯非常溺愛孩子。
藺泊舟視線落在孟歡身上。
孟歡撓了撓頭,喊:“王爺。”
藺泊舟牽過他的手,就這麽短短一刻,連侍女都沒注意到,他卻看見了孟歡手背的傷口。
“打贏了還是打輸了?”他指尖輕輕點著傷處。
有點兒癢,孟歡覺得好尷尬,主要是他當時也有些衝動和意氣用事,沒想到把大家長藺泊舟給招來了。
孟歡看了看場麵,說:“應該是贏了吧。”
“贏了?”
像是反複確認,藺泊舟垂下眼皮,莫名其妙來了句:“原來歡歡還這麽有精神啊。”
“………………”
為什麽孟歡會秒懂!
他這是在內涵!
下午剛被他艸過!
居然還有力氣打架!
而且還能打贏!
孟歡怔住,默默無語地動了下唇。
下一刻,鼻尖被輕輕點了點,藺泊舟聲氣很低:“沒事兒了,歡歡不用再擔心,這裏交給為夫就好。”
說完藺泊舟側過頭,看到了躺在地上玩賴的許若林。
他眼神很冷,音色卻沒有溫度,甚至讓人感覺到溫和:“許家小兒。”
許若林跪在地上,嗚嗚嗚落淚,指著滿臉鼻血:“王爺,晚輩實在不知道,為什麽王妃突然打人!把我打成這個樣子嗚嗚嗚……”
他說這句話,就是明顯開始裝糊塗和甩鍋了。
盧南星臉色蒼白,跪在地上。
很明顯,當時隻有他們三個人,按照官場的風氣,出了事故,官職最小的人會頂鍋。
所以最開始許若林選擇害孟歡,現在發現孟歡得罪不起,於是把禍患轉移到低他一等的盧南星身上。
盧南星沒有辦法反駁,他父親隻是當年一介寒門,科考進入仕途,官場耕耘數十年小有所得,而許若林家卻是世代簪纓,從開國起便是大宗朝的鎮關侯,威勢赫赫。
孟歡目標明確,直指許若林:“王爺,那天在酒樓中藥,是他下的。”
許若林表情更震驚:“晚輩並不知道有這樣一件事!”
孟歡往前走了一步,凶狠齜牙:“你別裝了!”
“晚輩真的不知道!”
“胡說,”孟歡反駁,“你剛才明明還說——”
說到這裏,孟歡聲音戛然而止。
許若林給他下藥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懷恨在心,行刺攝政王,如果說出這個真相,那自己和他們的仇殺藺泊舟的身份,豈不是……全要暴露?
“……”
孟歡唇瓣閉攏。
許若林抬起眼,眼中是你罵我我就打翻一船人的瘋勁兒,他問:“王妃,晚輩說什麽了?”
孟歡感到棘手,開始有些猶豫了。
下意識地,他求助地看向了藺泊舟。
然後想起,這好像是自己的刺殺對象。
“……”
孟歡又把頭轉了過去。
完了。為什麽吵著吵著自己還不占理了qaq?
耳邊氣息很輕,藺泊舟閉了閉眼,替他梳理起來:“那天,歡歡確實中藥了,而酒是你和盧南星端上來的,所以下藥的一定在你們二人之中。”
許若林連忙點頭,恍然大悟地盧南星:“南星!你好大的膽子!你為什麽要陷害孟公子!”
“…………”
盧南星唇色更為蒼白,百口莫辯。
所以說,不要靠近地位比自己高的上級,會變得不幸。
他能反駁,但絕對不會有用,鎮關侯可以壓製自己的父親,可以向刑部向大理寺向北鎮撫司施壓,哪怕是藺泊舟,也不會真的殺掉鎮關侯的兒子,這會得罪朝廷的大部分勳貴。
所以,就算他否認了,又有什麽用?
如果一定要追究,自己絕對會成為許若林背鍋的人。
——反之,如果不反駁,他的父親也許可以升遷,用兒子的死換取鎮關侯的慚愧和信任。
在這注定被犧牲的博弈中,盧南星倍感絕望。
此時,響起一個清澈的聲音。
孟歡輕輕牽藺泊舟的袖子:“王爺。”
聲音黏黏的,有些軟。
“嗯?”藺泊舟側頭。
“下藥的不是他。”孟歡雖然不敢再說,可他聲音卻很堅持。
藺泊舟眸子漸暗,低聲道:“歡歡別說話,本王會問清楚。”
孟歡皺著小臉,還想說什麽,但又死死地閉上了嘴。
一副不乼鋯菠乬怎麽開心的模樣。
這讓藺泊舟短暫地產生了停頓。
他本意想把許盧這兩人一並問罪,不過看樣子,孟歡打算保盧南星。
按理說,盧南星沒什麽保下性命的必要,不過……身旁的孟歡輕輕牽著他的衣袖,雖沒有明說,可信任和央求他的意思卻很明顯。
莫名其妙,讓藺泊舟心口好像塌下去一塊兒。
一條命,他隨時能取,當然也隨時能保。
既然能讓歡歡開心,為什麽不幹呢?
藺泊舟聲音變得溫和了許多。
他轉向了盧南星,“你是歡歡的青梅竹馬,怎麽會故意下藥陷害他?恐怕有什麽誤會,對吧?”
“……”
盧南星猛地抬頭,瞪大雙眼看著藺泊舟。
許若林眼神也有些變化,有些難以置信,因為藺泊舟的語氣代表……他並不想殺盧南星。
藺泊舟眉眼思索,道:“會不會是你們自己沒保管好藥,誤端上來,而歡歡恰好誤飲了?”
老天爺。
盧南星像是看見了神跡。
藺泊舟在替他開脫。
他和攝政王並無任何交情,得到這樣的殊榮,顯然來自藺泊舟身旁的少年。盧南星望向孟歡,兩眼一熱,拚命點頭:“回王爺的話,是……是誤會,是小人沒有保管好。”
“……”
孟歡看他擺脫了危機,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兒。
——可這代表自己跟許若林白吵了,那許若林豈不是沒懲罰了?
孟歡皺眉又皺起,拽了拽藺泊舟的袖口。
“王爺……”
不滿,再拽了拽。
“王爺……”
許若林也要收拾吧?
剛輕輕嘀咕,孟歡的手便被一雙溫涼的大手握住,握在掌心,遏製住了他的不老實。
藺泊舟的手比他大一圈,一隻手過來,將他兩隻手都握住了,輕輕按到袍袖底下。
藏好,示意他:歡歡,乖一點。
藺泊舟再看向許若林,眼神冷了些許:“許若林,你是鎮關侯之子。”
許若林連忙點頭:“回王爺的話,是。”
“鎮關侯,大宗勳貴榮譽無匹。可你卻當街狎妓,攜帶春.藥導致王妃誤飲。這事雖是誤會,但本王再遇到鎮關侯會親自問問他,這個兒子他是怎麽教的!”
藺泊舟話音突然變得極重:“——這次有春.藥讓王妃誤飲,下一次有毒藥,是不是要本王誤飲?!”
仿佛一道驚雷劈落下來。
許若林心口縮緊,額頭冷汗驟然滾落。
他猛地明白。
藺泊舟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了!
可他並不打算取性命,而是在警告。
許若林猛地磕頭,磕得鮮血四濺:“王爺,晚輩有錯,晚輩有錯,晚輩輕浮浪蕩!求王爺恕罪!求王爺恕罪!”
孟歡完全懵了,扭頭看藺泊舟。
他沒想到,藺泊舟是怎麽三言兩語,把話題扭曲成一個恐怖故事的。
藺泊舟平時話並不多,跟自己說話腔調溫和,但麵對群臣時,每一句台詞,甚至連眉眼的怒意都像精心設計過,直戳痛處,讓人感覺到極致的恐懼。
不愧是pua大師。
許若林冷汗涔涔:“王爺,晚輩回去會告訴父親,和父親一道來王府謝罪!求王爺開恩!”
藺泊舟眉眼煩躁:“輕浮小兒,還不下去!”
這是訓斥皇族勳貴的語氣。
許若林讓健仆攙扶著,再磕了個頭,匆匆忙忙地滾了。
場麵重新陷入了寂靜,這場糾紛解決。
孟歡抬頭,有點兒茫然地看著藺泊舟。
他,感覺事情似乎變得更複雜,但他又沒看到複雜的那一層,隻覺得好像錯過了什麽。
藺泊舟聲音裏躁度降低,抬手,輕輕撥了撥他的頭發:“明天,他父親會來王府謝罪,至於怎麽處理許若林,就看他父親夠不夠聰明了。”
許若林膽敢妄圖刺殺藺泊舟,若說沒有鎮關侯平日的教養,不可能生出這麽歹毒的心思。
藺泊舟,隻是淡淡地敲山震虎,讓這父子倆心裏明白,他們的動作藺泊舟清楚得很,不要自以為聰明。
孟歡嗯了聲,點頭:“謝謝王爺做主。”
藺泊舟似乎笑了一聲。
淺淺的氣息落到他耳畔,不同於方才對許若林時的暴怒,而是平日裏的溫涼,氣息微熱,混合著衣衫間透露的熱息。
“歡歡手疼不疼?”
他湊近說話時,孟歡聞到了清淡的酒味。
“不疼。”孟歡反問,“王爺喝酒了?”
藺泊舟應聲:“喝了一些,聽到歡歡這兒的事情,就先過來了。”
孟歡眨眼:“那王爺繼續回去喝酒?”
“不想和他們喝,”藺泊舟牽著他,眼神泛著一點兒暗光,靜靜地看他,“歡歡單獨陪為夫喝酒,好不好?”
從他微微嘶啞的嗓音中,孟歡仿佛聽出。
藺泊舟今夜……好像,又想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