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晉江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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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宵禁, 不要四處亂走。”
“最近趕路是辛苦些,但到了京城就輕輕了。”
“還是跟著王爺打仗好啊,跟王爺吃香喝辣, 不像先前與遼東, 連頓好飯吃不著, 還要被人猜忌。”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兄弟們都這麽想……”
軍隊在路上紮營, 天黑了,孟歡營帳等藺泊舟半天不回來,索性坐著和士兵們閑聊。
“哈哈哈,此次勤王能博得頭功, 我們也不封個爵位?”
孟歡聽著忍不住也笑,背後,響起走路的聲音。
“夫君。”
藺泊舟在一群人的簇擁下, 眼神染著醉意,牽住了孟歡的手:“這麽晚了,還不睡?”
孟歡:“我等你回來。”
藺泊舟笑著進了營帳:“和冀州總兵匯合, 見麵吃了頓飯, 多喝了幾杯酒, 回來的晚, 讓歡歡久等了。”
孟歡知道打仗的時候偶爾要與將軍們接風洗塵, 搖了搖頭:“還行吧, 也不知道你喝醉了沒醉。”
將軍們白天穿的衣裳極其厚重, 捂一身的汗。
“我幫你把衣服脫下來。”
孟歡伸手去替藺泊舟解領口和衣襟,手指白淨,剛把衣裳剝到頸口,露出了頸後的肩頸, 孟歡猛地就被他手掌住腰抱進了懷裏。
藺泊舟的手很熱,在他腰間摩挲。
“這幾天行軍快,路上慣不慣?”他聲音很低。
孟歡讓他摸得骨頭癢,搖頭:“挺習慣的。夫君……你別動。”
他認真說,“我先給你脫衣服。”
“嗯。”藺泊舟似聽非聽。
“別動——啊——”下一個字,孟歡被他挾著腰抱了起來,幾步走到榻邊坐下,將他抱進了懷裏。
“脫吧。”藺泊舟簡單兩個字。
“……”
跟個大爺似的。
要不是因為吃他的喝他的,孟歡才不管他死活呢qaq。
孟歡坐他腿上輕輕扒他衣裳,明顯能感覺到藺泊舟心情不錯,他邊脫,藺泊舟的手也在掐捏他的後腰。
隻要入了行伍,在一群男人當中,藺泊舟的氣質會變得躁烈許多。孟歡給他脫衣服,藺泊舟的吻也上來了,熱氣落到他耳邊。
孟歡好不容易把他那身衣裳扒下,累得手酸,不覺呆了呆:“好像你去京城勤王,沒必要帶著我吧,我在辜州等你回來就行了。”
藺泊舟抵著他額頭,笑出氣音:“待在辜州不想走了?”
孟歡:“要走嗎?”
黑潤明亮的眸子望著他,下頜尖尖的,似乎很多話想說。
藺泊舟垂眼滾動了一下喉結,有時候覺得孟歡明白了,有時候覺得他好像又不明白。
“舍不得?”他問。
在辜州待了好幾個月了吧,該玩的也玩夠了,孟歡沒有故土,讓去哪裏都行。
想了一會兒,孟歡說:“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好。”藺泊舟笑了,捏他的腮肉,“去一個歡歡喜歡的熱鬧的地方。”
藺泊舟帶了酒味的唇和他貼著,孟歡搖頭剛想說“味道不好聞”,可他被舌尖抵著上顎輕輕舔了舔,舌尖濕涼地溜入輕輕勾結,酒味似乎就沒那麽濃了。
營帳內點著薄燈,榻上藺泊舟外衣褪下了,孟歡抱在懷裏,側頭手扣著後腦勺極力吻他。
孟歡讓他親的,警覺地豎起耳朵往營帳外望,腦子裏迷迷糊糊閃過藺泊舟那句話。
……熱鬧的地方。
孟歡手指輕輕抓緊藺泊舟的衣裳。
接下來是連續不斷的趕路。
京軍不力,山海關被攻陷後,內地的城關大部分有兵力分散、兵力少弱等缺點,不過好在是京畿,勉強有些戰鬥力,支撐到藺泊舟的大軍趕到時鎮關侯並未攻入京城,但是已經攻入了通州。
這個消息舉國震驚。
通州在皇城之外,如果再沒人能擋住,皇城被攻破,恐怕皇帝要出奔西京,或者直接改朝換代了!
因此藺泊舟和京軍提督洛峰相會後,沒有片刻喘息的時間,出兵迎戰鎮關侯兵馬。
天氣漸熱,接近初夏。
孟歡穿著一身薄透的衣裳,他站在高山上,墊著腳,往山底張望。
耳畔,是祝東對於時局的分析。
“鎮關侯打的是‘清君側’的幌子,他卷走朝廷下發給遼東的軍餉,吸納了一部分兵敗的朱裏真人,沿途燒殺搶掠截獲民財,現在打到京城,要陛下處死王爺才罷休。”
山底下駐紮的正藺泊舟和京軍的聯軍,通州城被攻陷了,聯軍要奪回通州城池,已在城下擺置了攻城器械,雲梯,攻城錘,望樓車,壕橋,三床弓.弩,準備發起衝鋒。
“遼東軍餉怎麽被鎮關侯卷走了?”孟歡神色流露出複雜,他先前為了不畫印章,和安垂周旋,吃了好大的苦頭。
祝東神色沉重地看他:“陛下下旨奪王爺兵權的時候。”
“……”
孟歡一愣,回憶霎時襲上了心頭。
那時宣和帝看藺泊舟帶著十數萬軍隊留在遼東,擔心他造反反攻京城,在戰事最緊要時派來了一個監軍太監,陽奉陰違,聯合狼子野心的鎮關侯,趁藺泊舟軍隊殺敵都在城外時,行小人伎倆要他的命,要奪他的權。
誰想到統軍的指揮權給了鎮關侯,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居心不良,眼看藺泊舟反敗為勝,自己即將失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起兵造反。
原來如此……
生民流離,國將不國,同胞自相殘殺……
孟歡喃喃自語,“陛下,才是罪魁禍首啊。”
他手輕輕放在胸口,目光往下眺望。
“篤篤篤——”
馬蹄聲陣陣。
泱泱的軍馬中,藺泊舟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踏出軍列。他一身甲胄,從人群中走出來,眺望鎮關侯占領的通州城樓。
鎮關侯布置了幾條攻入京城的線,通州為其中一條,也是現在最危險的一條,由藺泊舟率領著幾萬軍攔截叛軍,預備奪回城池。
“王爺是主將,好。”祝東說。
孟歡:“好什麽?”
“主將好啊,主將不用聽蠢人的話,也不會被任何人管束,除了皇帝沒人能苛責他,這當然好。”
另一方麵也意味著,辜州十萬軍隊的指揮權,在藺泊舟手裏。
孟歡目光放在山腳下的藺泊舟身上。雖然很小,但他能辨別出這就是藺泊舟。
鎮關侯在通州,藺泊舟是來阻止他的。鎮關侯距離皇城一步之遙,意味著藺泊舟距離皇城也一步之遙。
如果……孟歡腦子裏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如果藺泊舟也造反……距離帝位,不是一步之遙嗎?
孟歡輕輕嘖了一聲,抱住腦袋慢慢蹲下身。
……他頭好痛。
他知道藺泊舟的品行,本來不想去揣測他的。
可是……
孟歡皺眉頭時,突然聽見一陣極具穿透力的響亮角聲,隨之而來是“砰砰砰!”幾聲巨響,地麵的投石機開始運作,曲折的長杆晃動,將巨大的石頭重重投上城樓。
“砰砰砰——”
“砰砰砰——”
“怎麽回事?”
孟歡被這聲音震得頭皮發麻。
他更站不住了,蹲在石頭上,腦子裏升起一陣陣眩暈的漣漪。
耳邊是祝東振奮的聲音:“聯軍開始奪回城池了!”
孟歡望向戰場當中。
與其說是聯軍,不如說是辜州的軍隊。京軍等藺泊舟入京的這段時間已打得山窮水盡,現在隻有辜州軍保持著充沛戰鬥力,他們運作器械向前推進,火山火海,煙塵滾滾,箭矢如雨當中,士兵開始頂著傷害性巨大的武器,向前進發。
第一要過護城河。士兵推送壕橋,由甲車護送往前,遮擋住一部分的箭矢。但每當身子暴露出來就會被鋪天蓋地的利箭刺中,因疼痛或者死亡而停下前進的步伐。當有人受傷或者死去後,背後的人會迅速上前頂替位置,繼續推動甲車和壕橋進發。
可壕橋推送到護城河邊也並不是結束,木頭會被過了油的火箭射中,壕橋燒毀廢棄,或者連橋帶人栽倒入護城河中,被底下的拒馬和尖刺捅穿……
孟歡深呼吸著,看著山腳下的場景。
嘶吼不斷,硝煙不斷,喊聲如雷。
死去的將士倒下,但人前赴後繼地頂替上去。
“……”孟歡眼眶濕潤,喉頭滾動。
同族相殺。
這場戰役的罪魁禍首……是宣和帝的愚蠢。
藺泊舟在為他勤王嗎?
……
孟歡用力搖了搖頭。
祝東先還振奮地看著,慢慢地,他跪在石頭上,發出了一陣哭泣中摻雜著悲憤的狂叫。
這是一場異常焦灼的戰鬥,敵我雙方意識到主力決戰就在此處,投入的力量都非常大,戰場堪稱一台駭人無比的絞肉機。
……護城河裏,屍體逐漸堆積起來。
山腳下火光漫天,這場戰役一直沒有停止,從清晨打到傍晚。
鳴金,暫時收兵。
“主子,喝點水吧?”
遊錦的聲音,終於讓孟歡回魂了。
他嘴唇幹燥,一整天沒進食,也沒怎麽喝水,焦急地站在山頂用千裏鏡觀望。他希望快贏,快結束。而藺泊舟和他一樣,更是沒有絲毫的分神,全神貫注集中在這場指揮上。
這是正麵對抗,背後,辜州軍會切斷叛軍的後勤供應,到時候隻需要慢慢消耗,通州城被拿下指日可待。
孟歡:“走,下山了。”
他騎著馬往山腳下跑,夜裏休息,但也不能大意。敵軍很可能趁著辜州軍人仰馬困,夜裏無所防備,突襲營寨。
孟歡路過了營寨,受傷的士兵正陸陸續續被抬回,和預想中的傷殘一樣,斷手斷腳,身中利箭,哀鴻遍野,傷口散發出腐爛的氣味。
孟歡淚眼朦朧地看了一會兒,恨自己為什麽沒有帶任何金手指。他知道這些想法很無用,轉身,大步往藺泊舟所在的營寨跑去。
“中王接旨!”一聲尖銳的聲音。
孟歡停下了腳步。
這是太監的聲音。
中軍帳前,宦官麵南而站,而藺泊舟剛從戰場上退下來,頭發臉上全是幹涸凝結的血,甲袍汙漬橫生,他單手握著的馬鞭正壓抑地拍打掌心,和太監對視。
陳安低頭,溫聲說:“公公恕罪,王爺方才腿上中箭,不能跪下。”
太監看到藺泊舟渾身的血腥殺戮之氣,早畏懼了,連忙用中氣不足的聲音宣讀聖旨最重要的地方:
“——請中王攻破通州後,兵馬退出通州,以城為界,不得逾越!”
藺泊舟輕輕抿著齒,喉頭似乎滾出了一口含血的唾液,對著地上吐了出來。
“啐!”
緊接著,他抬了抬手示意送客,神色厭煩。
轉身,大步朝中軍帳內走去,高大的身影消失,完全不像腿腳有疾的樣子。
太監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
陳安又微笑,點頭應聲:“是,我家王爺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