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曆史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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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表在監視我們?」
    張繡隻覺得毛骨悚然,他與劉表之間屬於盟友合作關係。
    而且按照當初的協定,周圍縣城劃給了他。
    這給予了張繡很大的自主權。
    同時也意味著,張繡其實並不是劉表的屬下。
    按賈詡說的,劉表派內應監視盟友?
    這是什麽行為?
    擺明了就是不信任張繡。
    現在張繡本就因曹操的出爾反爾驚懼不安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自然起疑心。
    賈詡說道:「不錯,劉表必然安插了內應,至少在城裏。」
    「有何憑據?」
    張繡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他倒不是信任劉表,而是他必須找到劉表確實在監視他的證據,並且摸清楚對方的意圖。
    想也知道,現在把曹操得罪死,投奔曹操肯定是不行了,關中也不可能回去。
    所以擺在張繡麵前的就隻剩下全麵倒向劉表。
    可如果劉表另有圖謀,打算將他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話,那對於張繡來說,處境就非常危險。
    因此他必須知道賈詡說的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劉表的真實意圖又是什麽,是不放心他,還是真打算將來過河拆橋?
    賈詡分析道:「將軍想想,我們是秘密製定計劃,臨到突襲之前,全軍知道此次謀劃者不超過五人,那湖陽的甘寧是如何得知的呢?」
    「這......」
    張繡遲疑,這件事情他其實一開始也很奇怪。
    但當時正處於和曹軍交戰,顧不得那麽多,隻能先與甘寧兵合一處,消滅了曹軍再說。
    如今事後想來,確實疑點頗多。
    比如對方趕來的時間為什麽會如此恰當。
    還有從新野到宛城,那麽遠的距離他們是怎麽來的?
    最重要的是,他們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這些問題從昨天到現在,其實都縈繞在張繡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隻不過一直忙到現在,還沒辦法靜下來深究。
    現在想想,隻覺得細思極恐。
    賈詡沉聲道:「將軍明白了嗎?這城裏有他們的內應,城外也有他們的內應,甚至就連我們軍中......」
    張繡臉色頓時陰下來。
    贈金給胡車兒的事情鄧洪知道;鄒夫人的事情,他也知道;更恐怖的是,進攻曹營的計劃,他同樣知道。
    這說明從曹操進城開始,就一直有人在暗中觀察他們,甚至自己軍隊中,就有間諜內應。
    雖說從春秋戰國開始,各個勢力之間互相派內應查探消息,屬於習以為常。
    但誰也不希望自己內部出現別人的臥底。
    而且劉表在他這裏布置了內應,擺明了就是不信任他。
    再聯係到自己這次投降曹操的事情已經被劉表知道,恐怕未來.......
    想到這裏,張繡的心情低落穀底。
    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如果這一切劉表都知道的話,那為什麽要借鄧洪之口告訴他呢?
    難道他不怕自己猜到?
    或者說。
    他就是想讓自己猜到,來達到震懾自己的目的?
    劉表在暗示他——
    你的那些事情我都一清二楚,現在我給你一個台階下,以後安分些......
    「伯父大人,這......」
    張繡驚疑不定道:「那劉表豈不是已經知道了我投降過曹操的事情?」
    賈詡淡淡地道:「鄧洪不是說了嗎?這是詐降。」
    「他不打算追究?」張繡詫異。
    「嗬嗬。」
    賈詡冷笑一聲:「現在我們還能夠幫他守住荊州門戶,將來若是不需要用到我們,這就是消滅我們的借口了。」
    張繡沉默片刻,說道:「這隻是伯父大人的猜測,有憑據嗎?」
    「憑據倒是沒有。」
    賈詡搖搖頭道:「可是種種跡象都說明劉表在監視我們,難道他還會出於善意嗎?所以我們不能隻依靠於他,必須要對他有防備之心。」
    「唔......這倒也是。」
    張繡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那伯父大人以為,我們又該如何才能另謀它路呢?」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賈詡閉上了眼睛,雙手不斷摁著太陽穴。
    他現在腦袋裏其實也很混亂。
    從理智上來講,他自然是更傾向於繼續投降曹操。
    不是覺得曹操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手中有劉協這個金字招牌。
    漢天子至少目前來說依舊擁有很大號召力,無數世家豪強蜂擁至許都,為曹操帶來大量人才和資源。
    所以從潛力上來講,賈詡更認可曹操一些,覺得將來能成就大業者,非他莫屬。
    可沒想到曹操是個好色之徒,管不住下半身,造成了今日之禍。
    對於這種事情,賈詡倒是覺得沒什麽大不了。
    一來被欺負的不是他親戚。
    二來男人天性好色,本就是人之常情,這樣的亂世,多的女人想依附於曹操這樣的強者。
    偏偏這個女人是張繡的嬸娘,偏偏張繡又是靠他叔叔才擁有的軍隊。
    如果張繡坐視不理,在軍中的威望將一落千丈。
    所以不管是鄒夫人事件,還是曹操贈胡車兒金子事件,亦或者曹操密謀除掉張繡,都可以說是動了張繡的底線。
    一般猜忌心比較重的人,像李傕這種,單獨遇到一件事都得掀桌子,更別說三件事撞一起。
    因此事情鬧到這般田地,也隻能說是曹操咎由自取,怪不得誰。
    可賈詡還是很頭疼。
    因為最要命的是自己還在張繡的軍隊裏,跟張繡捆綁到了一塊兒。
    也就是說,張繡現在把曹操得罪死,他也沒法加入到曹操陣營,今後也很難再找機會投靠過去。
    跟這樣的勢力作對,壓力很大呀。
    ......
    ......
    就在賈詡頭痛的時候,此刻新野縣,新野縣令鄧茂王者歸來,重新回到了縣衙。
    黃門亭之戰後,曹仁全軍覆沒,鄧茂就立即回到了新野掌管局勢,同時不斷派人前往宛城打探消息,探知情報,靜觀其變。
    很快南陽郡丞王翊,就告知了前去查探消息的黃門亭密探一條重要情報,曹操贈了胡車兒一大盤金子。
    當時張繡投降的時候,王翊作為郡中大小官吏之一,自然跟隨在側,看得清清楚楚。
    作為黨人後裔,王翊的父輩跟劉表關係好,當然是幫劉表不幫曹操。
    所以得到了這條重要情報之後,沈晨就立即判斷張繡很快就會複叛曹操,因此在鄧茂回新野掌控了局麵後,過了幾日黃門亭大軍也轉移了過去。
    而且相比於曹操來到宛城,不禁止百姓出入城池,也沒有實行嚴格的宵禁製度,沈晨則是命令全城緊閉戒嚴,不準任何人出去。
    在這樣的製度下,結果就是即便城中有曹仁留下的探子,也因為城池被封,沒有往外透露出任何消息。
    緊接著最新情報傳來,曹操強納鄒夫人,張繡在院落外大鬧一場,臨走時言稱不會善罷甘休,自此沈晨就知道時機來了。
    於是他加緊派出大量細作,蟄伏於宛城外曹營和張繡軍營周邊鄉亭,探知情報,想知道雙方軍隊動向。
    同時他大膽命令軍隊出城,北上至育陽一帶,把軍隊藏匿於鄉間。
    因為鄧琦是新野鄧氏族長,而新野鄧氏與周邊大量世家豪族多有聯姻,有姻親關係。
    所以沈晨讓鄧茂去找到鄧琦,由鄧琦出麵,最終是聯絡到了一家育陽的地方豪族勢力,大軍藏匿進了他的莊園當中,不被外人察覺。
    要知道,曹操雖然每日享樂,可軍事能力擺在那裏。雖然他占據了宛城,可周邊縣城每天都會派斥候騎兵偵查情況。
    因此要想在曹軍眼皮底下靠近到宛城腹地,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也就是靠著本地豪強的力量才能做到。
    這也是為什麽說千百年來,地方豪強勢力無法根除的緣故。
    即便是到二十一世紀,很多南方宗族力量依舊存在,就是因為宗族的凝聚力比較大,外來勢力到本地發展,不借助宗族力量不可能完成很多事情。
    而借著育陽地區的豪強隱匿了軍隊之後,沈晨又耐心地蟄伏了兩天。
    兩天後,機會終於來了。
    張繡正式發動了襲擊,育陽離宛城非常近,二十多公裏,騎馬隻需要半個時辰,在戰鬥打響的第一時間,沈晨派去的斥候就回去通報。
    接下來就是昨夜張繡看到的那一幕,從湖陽來的甘寧大軍,在短短兩個時辰內,就趕到了戰場幫他追殺曹軍。
    當時甘寧也是下了急行軍的命令,差不多每小時跑七八公裏,才勉強趕到戰場收尾。
    所以說古代戰爭還是非常不方便,信息傳遞慢,交通不發達,造成了軍隊想要在短時間內完成戰略轉移或者支援都非常困難。
    也就是沈晨知道張繡會反叛這件事才提前做好準備,不然根本不可能趕得上趟。
    可即便如此沈晨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時候反叛,雙方的形勢和布置如何,自己是否改變曆史,會不會造成張繡沒有複叛而感到十分不安。
    好在一切還算順利,提前做好的應對沒有白費,這一切就是值得的。
    等到大軍休整一日,在曹軍大敗的第三天,甘寧就領軍繼續出征去了,這次是進攻涅陽。
    曹操派了曹仁去進攻湖陽,派了樂進去進攻安眾。
    當曹操被張繡襲擊的時候,樂進已經到了穰城,他是第二天白天才得知曹操被襲擊的消息,因此駭然失色,連忙領軍往回趕。
    但這年頭又沒有高鐵,甘寧能在三個小時抵達宛城是因為離得近,穰城離宛城跟新野到宛城差不多,有六十多公裏,司馬懿閃擊孟達都做不到每天六十公裏的行軍速度。
    所以樂進臨時撤兵,退至涅陽,他想從育陽以北的南就聚走橋梁渡過淯水,這樣他就能到棘陽縣,再往東走就到了此時曹操駐紮的舞陰縣。
    曆史上張繡雖然成功突襲了曹操,可曹操沒有跑多遠,就在宛城東麵的舞陰駐紮,張繡隻能固守宛城,不敢出城。
    因此當時進攻安眾的樂進,以及進攻湖陽的曹洪,都順利地撤回到了舞陰縣。
    並且在後來張繡來攻的時候,擊敗了他,逼得張繡最終退去了穰城。
    當時若非劉表派兵來救,恐怕那次曹操就已經把張繡消滅了。
    可這次不同。
    曹仁全軍覆沒,曹操的主力部隊又遭到了重創,現在身邊隻剩下於禁和曹洪,加上逃散的潰卒,總兵力不過一萬六七千人。
    在兵力上如果把甘寧的部隊算上,那麽張繡有八千人,甘寧五千人,加上黃門亭一千五百人,總兵力達一萬四千多,跟此時的曹操實力差不了多少。
    野外遇到,真幹起來誰輸輸贏還不一定。
    不過甘寧還是拒絕了張繡一起進攻舞陰的計劃,轉頭就撲向涅陽。
    這是沈晨的意思。
    雖說兵力加起來,隻比曹操少了幾千人馬,問題是這次不是野外戰爭,換成曹操守城了,人家兵力還比你多,去舞陰那不是找牆撞?
    而且樂進還在後方,若是在張繡甘寧進攻舞陰的時候,樂進從背後襲擊怎麽辦?
    本來就兵少,又是攻城,又被人偷襲,麵對的還是像曹操這樣軍事能力卓越的統帥,能贏才怪。
    所以沈晨認為,這個時候一定不要想著什麽趁勝追擊,也不能覺得靠偷襲贏了曹操一次,就能正麵擊敗他。
    人應該務實一點,先消滅曹操的有生力量,削弱他的實力,再去攻打舞陰。
    可惜張繡固執地認為此時就應該趁勝追擊,第三天大軍休整好之後,就馬不停蹄地殺奔舞陰去了。
    而沈晨能看出問題所在,賈詡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
    但他卻並沒有開口提醒張繡,甚至期盼著張繡進攻舞陰大敗而歸。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與曹操之間的差距,從而對朝廷心懷畏懼。..
    如此一來,將來如果再與張繡談論起投降曹操的事情,張繡也不會因為曾經擊敗過曹操而驕縱地拒絕投降。
    事實上賈詡算計了一切,他苦苦等待到了一個投降曹操的重要時機在三年後就來到了。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在未來的曆史當中,張繡會在官渡之戰前夕投降曹操。並且最終因早早病逝,勉強得了個善終。
    除了家族被曹丕找借口滅族,至少賈詡過得很好。
    可惜的是,曆史變得不同了,那麽事情也從來都不會發展得如他預料得那麽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