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精明的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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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晨給劉備的回信其實並沒有囑咐他什麽,也沒有教他應該怎麽做,隻是寒暄了一番,告訴他自己一切安好,要他不要掛念。
而除了這封回信以外,他還準備了一些金子、一些絲綢絹帛以及十多件魚鱗甲讓太史慈送去。
是的。
自從灌鋼法發明出來之後,黃門亭的鋼鐵產量一躍為荊州之冠,除了能夠製造日常用具以及武器裝備以外,還能打造鎧甲。
兩漢時期鋼鐵屬於國營,受限於國營規模不大,煉鋼技術落後,無法批量生產等緣故,鋼鐵年產量非常低。
在唐朝灌鋼法出來之前,兩漢的鋼鐵總產量都隻有幾萬噸,加起來還不如明清時期一年產量高。
而灌鋼法是批量生產鋼鐵。
打個比喻的話,炒鋼法就相當於手工製品,做成成品可能要好幾天甚至半個月。
而灌鋼法則是工廠機械化生產,隻需要把生鐵加熱成熟鐵,再把熟鐵鐵水倒進生鐵鐵水當中,自然融合成鋼水,完全不需要像以前那樣還得敲打鍛造。
所以這項劃時代的技術出現之後,給大漢帶來的是全新的改變。
黃門亭其實消耗不了那麽多鋼鐵,但他們又很難拿出去售賣。因為鋼鐵本身是極為重要的戰略物資,大規模流入市場幾乎不可能隱瞞得住。
自己麾下士兵用的時候還可以解釋是從外麵買來的,可忽然那麽多鋼鐵出現在市場上,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
一旦讓各路諸侯得知黃門亭僅僅一個鄉亭的鋼鐵年產量居然能夠達到上千噸,恐怕都會瘋掉。
包括劉表都得覬覦。
因此他們隻能私下裏對這些鋼鐵進行加工。
加工的場地就是後山。
曹仁攻打後山的時候,裏麵的高爐、熔爐、窯洞都被毀壞封存起來,工具也全都轉移走。
現在曹軍撤離,再次開工,武器裝備批量製造。
其中出現於春秋戰國,興盛於宋明朝,需要非常多鋼鐵的魚鱗甲,自然就成為了首選。
主要也是它非常靈活輕便,不像板甲那樣厚實笨重,而且同等重量下,防禦力以及防禦功能都要比目前的板甲強得多。
黃門亭出產的魚鱗甲不是全身甲,隻覆蓋前胸後背,前後總共十六排計四百八十片,重量不到十公斤。
如果是全身甲的話,重量要翻倍,但也比漢朝流行的劄甲要輕十多公斤。
也就是說,二十公斤的魚鱗甲能夠起到與三十多公斤的板甲一樣的防禦力,對於衝鋒陷陣的將領來說,增加的優勢就不止是一點兩點。
沈晨也是考慮到未來劉備還有很多場惡仗要打,雖然屢敗屢戰,可萬一受傷了呢?
所以給他一些戰甲算是增加點容錯。
太史慈得了這些禮物,也是非常驚訝於沈晨的手筆,這些財物全都價值不菲,最重要的是鎧甲實在是珍貴。
劉備到現在都沒幾副戰甲呢,人家出手就是十多套,這讓太史慈對沈晨的財力刮目相看。
到了三月六日的時候,太史慈向沈晨告辭出發離開。
他來時兩手空空,就幾個人騎著幾匹馬,走的時候直接用兩匹馬駕車,帶了一大箱禮物,浩浩蕩蕩地回去。
沈晨一直把他送到比水以北,也就是後世唐河縣一帶,才啟程南下前往襄陽。
襄陽離湖陽走路也就兩日路程,馬車從早上出發,基本晚上就到了,所以在三月七日清晨的時候,他就抵達了襄陽城外。
南陽的戰爭沒有給荊州造成任何波瀾,曆史上這一戰劉表就沒有參與,因此即便曹操張繡打得再熱鬧,好像跟他半毛錢關係沒有一樣,依舊按兵不動。
不過他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做,除了讓張允文聘等人注意防禦以外,也每日派人去南陽查探最新戰報。
得知曹操退兵,他總算長舒一口氣的同時,又派鄧洪再去穰城與張繡締結盟約。
而如今鄧洪出色完成了任務,與沈晨回到了襄陽,向劉表複命。
今日陽光正好,正是暮春時節,漢江江麵上來往船隻無數,襄陽城北的碼頭密密麻麻全是船隻。
遠處城東遼闊的平原上,碧綠發黃的宿麥在田間飄蕩,再過兩月就能成熟了。
在春風之中,鄧洪和沈晨的船隻停靠在了江岸碼頭,這個年代也沒有電話,他們過來誰也不知道,所以碼頭上倒是沒有人接。
不過也不需要有人接,他們坐的船是大船,可以上馬車,二十多輛馬車依次下船,有奴仆三四十人,護衛五十人,提著大包小包的年貨,隊伍比去年還要壯大。
車隊一路駛入了城中,城門口的兵丁看到州牧府別駕的牌子,也沒有人敢攔截,徑直進了城裏。
等路過中央大街的時候,鄧洪告別了妻子,讓老婆先帶著兒子和家眷先回府邸,自己和沈晨則要前往州牧府,第一時間向劉表匯報消息。
祖孫二人便在街道上與蔡氏分別,奴仆駕駛馬車往州牧府去。
很快他們來到了劉表府邸。
得知鄧洪歸來,劉表立即召喚,二人便被引至後院偏殿,裏麵也隻有劉表一個人坐在主位席上看竹簡。
“明公。”
“使君。”
鄧洪和沈晨各自稱呼不一。
因為鄧洪是劉表征辟的屬下,所以稱呼上級為明公。
沈晨則跟劉表沒有直屬關係,所以用尊稱。
“幼碩與沈小郎回來了?”
劉表笑眯眯地看著二人,說道:“今年回來的倒是比往年晚了許多。”
鄧洪無奈道:“曹軍進攻了黃門亭,洪也是不得已。”
“無妨無妨,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劉表將手中的竹簡放下,問道:“張繡答複如何?”
鄧洪答道:“俱都已經談妥。”
“嗯,那就好。”
劉表點點頭,說道:“今年曹軍來襲,南陽恐怕受損不少吧。”
鄧洪說道:“確實受損不小,宛城周邊,大別山以西,各縣百姓皆有流離失所者,我正打算向明公說起此事。”
“當地治理如何?”
劉表頗有些關心,倒不是他真的心係百姓,而是在意自己的財產。
這幾年他按照沈晨的計策,把從關中跑過來的難民以及俘虜的汝南南陽黃巾全都用來屯田。
而屯田的地區就在南陽的東西兩邊,如關中難民多被安排在南陽西麵,靠近武關的丹水、順陽、南鄉、酈國、冠軍、武當等縣。
汝南南陽黃巾則多被安排在南陽東麵,大別山以西的地區,也就是堵陽、舞陰、比陽、平氏、新野、湖陽等地。
這些地方屯田收獲大部分都是要上繳給他劉表的,現在曹軍來襲,他自然也想知道財產有沒有受損。
鄧洪臉色有些為難道:“怕是不盡人意。”
“為何?”
劉表皺起眉頭,自從前年開始屯田,他每年都能收獲數百萬斛糧草。
要知道曆史上曹操僅僅隻是俘虜了汝南黃巾十多萬人口,屯田的當年就獲得了一百多萬斛糧食。
而他是得到了汝南南陽黃巾加上關中難民,總計三十多萬,屯田所獲更多於曹操。
事關這麽大筆財富,他當然上心。
鄧洪就說道:“曹操來時,各地百姓皆驚慌而逃,郡縣官吏大小無不棄官而走,田園有近一月無人照看,怕是會大幅減產。”
“這曹操......”
劉表揉了揉太陽穴心情很不爽,心道你來征張繡就征張繡,嚇唬他的屯田民做什麽?
害得他今年的收獲怕是要減少許多了。
鄧洪苦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現在曹操走後,大多逃難的百姓和官吏都回去了,相信重新耕作之後,應該還是能有些收成。”
“都已經近一月沒有好好打理農田了,到麥熟之日還能有幾成?”
劉表有些心情煩悶地擺擺手,說道:“今年的收成就免了吧,讓屯民自己留下,希望不需要府庫往南陽運輸糧草就行。”
鄧洪和沈晨對視一眼,同時拱手道:“明公使君)仁義。”
“嗯。”
劉表應了一聲,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問道:“聽說各縣縣令得知曹操來襲,皆聞風而降?”
“額......”
鄧洪猶豫道:“是倒是......隻是同僚們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劉表冷笑道:“一群反複無常之輩罷了。”
曆史上曹操來的時候,南陽有大批官員投降曹操。結果曹操一走,他們就又馬上倒向張繡和劉表。
隻是他們這些牆頭草歸牆頭草,卻讓劉表失去了今年的稅收。
以前劉表認為南陽盆地無險可守,實在打不過曹操也不想硬拚,這才把兵力都聚集在襄陽周邊。
可現在南陽劉表擁有大量的屯田,每年可以為他提供數百萬斛糧草。
當時一斛等於一石,和平時期一石粟220五銖錢,戰亂現在都漲到1000錢往上走。
甚至有的地方5000錢,一萬錢,關中前幾年大旱的時候,五十萬錢一石糧食,價格漲上了天。
即便是按照和平時期220錢來算,劉表能從南陽每年得到大約三百萬石糧食,換算成五銖錢就是將近七億錢。
很多人以為荊州富庶,實際上並不是多富,荊南地區,也就是後世湖南現在還是一片蠻荒之地,隻有長沙郡稍微好一點。
而荊北的江夏大部分麵積都是雲夢澤,連縣城都沒有幾座,所以目前劉表掌控的荊州最富裕的其實就隻有南陽郡和南郡兩個地方。
如果失去了南陽的話,他的實力將銳減很多,特別是如今劉表對於南陽盆地這塊地方,已經遠比曆史上更有需求。
現在從前線打探回來的消息告訴他,南陽地區除了南陽西麵遠離戰場的城池以外,包括張繡控製的縣在內,其它大部分縣城都在曹軍來的時候投降了曹操。
要知道這些縣多是大別山西麵,也就是後世南陽市東麵,泌陽、社旗、唐河等地的縣城,是歸屬於劉表的城池,當地官吏也都是劉表所遣。
結果曹操一來,全都投降了,而且這些地方還有大量的屯田地,是他的私有財產.....這讓劉表臉上如何掛得住?
思索片刻,劉表看向沈晨道:“沈小郎,你覺得這些反複無常之輩,該如何處置?南陽應該怎樣,才能徹底掌控在我的手中呢?”
沈晨知道劉表這是要問計於他了,這個時候也沒辦法藏拙,因為劉表不是傻子,知道你的底細你還糊弄他,他肯定會不高興,他一不高興,家族在荊州就難混了。
所以沉吟片刻後,沈晨說道:“使君,自古以來,人們都趨吉避凶,且南陽地方無兵馬守備,官員們見曹軍來勢洶洶,棄官而走倒是無可厚非。但如果是投降曹操,那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什麽問題?”
劉表問。
沈晨道:“人都喜歡依附於強者,他們沒有棄官而走,卻選擇投降曹操,這就說明在他們眼中使君比曹操弱,認為曹操能夠占據南陽,所以才投降曹操,這難道不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嗎?”..
“自然是。”
劉表聽了臉色果然不舒服起來,那些他任命的官員覺得自己比曹操弱小?
誰能開心得起來?
沈晨又說道:“這都是因為使君過於仁厚的緣故,南陽乃是扼守中原門戶要地,良田無數,丁口眾多,豈能有失?公當驅除這些無能的庸官,換上那些有為的能吏,再派兵北上駐紮葉縣,方能保衛南陽不失。”
“這樣嗎?”
劉表思索了起來。
他在考慮這個計劃是否可行。
換人倒是無所謂,關鍵是駐兵葉縣。
葉縣是許昌的大後方,南陽的門戶所在。
從葉縣出兵就直接可以威脅潁川,曹操不可能任由他在那裏駐兵。
張繡屯兵於宛城,曹操都不放心,更何況是葉縣?
所以很大可能性隻要他敢派人去,曹操就一定會再來親征。
沈小郎目的不純呀。
劉表眯著眼睛看向沈晨,他是想把自己拉入與曹操的戰爭泥潭裏。
不過劉表也沒有生氣,一來他跟曹操本來就是敵對關係,雙方本就是要交戰的,隻是他不想跟曹操直接大規模正麵衝突而已。
二來黃門亭鄧沈二氏和曹操有血仇,雖然這次曹操折了很多人馬,可鄧沈二氏肯定巴不得消滅曹操。
所以想借他的實力繼續對曹操出兵,也無可厚非。
隻是這和劉表目前的戰略有衝突,不管是蒯良蒯越還是他自己,都認為在曹操與袁紹決戰之前,不宜與北方發生衝突。
因此思索片刻之後,他笑眯眯地看向沈晨道:“沈小郎這次在南陽可謂是名動四方呀,我在襄陽都聽說你殲滅了曹操悍將曹仁和樂進,你雖年幼,但卻是少年英雄,可願入仕呀?”
沈晨心中一凜,連忙說道:“小子德行淺薄,還不能夠侍奉使君。請容許小子再多學幾年,將來及冠之後,使君但有差遣,莫不從命。”
“嗯。”
劉表點點頭道:“士子當養望,汝尚年輕,過於超羣可不是一件好事。葉縣駐軍就免了吧,我會把甘寧調任至舞陰,那鄧茂此次表現不錯,沒有投降,反而協助你們擊退曹軍,讓他去做南陽郡丞吧,王翊為南陽太守,其餘諸縣,我自有安排。”
“明公使君)英明。”
鄧洪和沈晨再次對視一眼,同時拱手行禮。
劉表還是很精明的,想忽悠他把他榜上戰車,恐怕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