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殺氣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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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晨開設的學堂意義其實就在於這是立言的一個過程。
你在家中閉門造車,學問做得再好不傳播出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孔子才收門徒三千,傳播他的儒家思想,從而讓儒學傳揚華夏兩千年。
現在荊州的峴山書院,以及那位門徒有一千多人的名士穎容,就是在做同樣的事情。
宋忠注《五經章句》,宣揚他的學說,後來魏晉時期,他的學說就非常流行,一度是當時主流學術。
穎容做《春秋左氏條列》五萬言,《左傳》各大主流學派,最後漸漸被他《穎氏左傳》兼並。
還有大儒鄭玄在青州講學,門徒無數,傳播思想,他注視的古文經學在魏晉時期是與宋忠並列的兩大主流學生之一。
他的影響貫穿魏晉南北朝,甚至隋唐時期,唐初被李世民列於二十二“先師”之列,配享孔廟。
由此可見當時若想立言,就必須要靠學生去傳播他的思想,將他的學說發揚。
除此之外,沈晨還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為自己培養人才,尋找誌同道合者,一同為將來奮鬥的事業而努力。
因此講學是一個不可避免的過程。
至於沈晨自己的學說其實也很簡單,他與諸葛亮這段時間常注釋儒家經典,摒棄其中糟粕,推崇其中精華。
對於基礎教育而言,學生們也不需要學得那麽高深,先識字,再學點數術以及做人基本道理即可。
所以目前的教學知識可能不會太深奧,等到將來學生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對於儒家思想的領悟以及注釋更加高深,也能夠支撐得起學術水平。
很快大家一一登記,總共是三十三名學生,最小的隻有四歲,最大的就是十七歲,年齡差異極大,想統一教學也不容易。
不過古代都是這樣學,學習條件非常有限,能不能領悟也往往看個人天分,因此差異大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當時所有的教學都屬於精英教學方式,那種大課式的普世教育可能存在,但也僅限於粗淺認個字的少數情況,想學得深一些還是得一對一專門輔導。
這也是世家大族能夠把控文化解釋權的根本原因之一。
登記之後,沈晨就把大家召集到了前庭課堂內,此刻門外諸多家長,來看熱鬧的士子和來找茬的士子們都已經進入其中,站在前庭觀望。
就看到沈晨吩咐大家在各自桌案席上就坐,他本人則盤膝坐在台上,俯視眾人,笑著說道:“很多人都認識我,這些日子我也走遍周邊鄉亭,你們也經常跟在我身後喚我一聲先生,今天算是正式當了你們的先生。”
“先生,先生。”
台下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們還以為依舊是在鄉亭跟在沈晨身後玩鬧時嬉戲,幾個五六歲的孩子大聲呼喊鼓噪起來,惹得外麵的士子紛紛皺眉。
“肅靜!”
一旁有一位中年男子手拿戒尺,重重地敲擊了一下桌案,目光威嚴地掃視著諸多孩童。
他是沈晨雇來的先生,不是什麽名士,隻是個普通的儒生,家境貧困,之前是在周邊鄉亭教人讀書勉強生存。
沈晨過來免費教書搶他飯碗,因此幹脆高價將他雇來算是做維持秩序的律訓之師。
等到安靜下來之後,沈晨又說道:“廳內多有稚子孩童,他們不懂得“黃中通理”,不知道讀書的可貴,你們幾個的年齡大幾歲,你們知道嗎?”
他指著廳內那幾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們問。
其中有個連上衣都沒有穿,褲子滿是補丁的少年遲疑道:“父親說,如果我能夠讀書的話,將來也許能讓家裏稍稍富裕一些,幼妹也不會在前些年餓死。”
很平淡地說出了一件慘事,但在當時來說,確實已經不算慘,大饑荒的時候,那就不是一個餓死,而是幾十萬上百萬的人餓死。
所以沈晨便點點頭,指著門外的那些士子說道:“是的,不讀書可能因為機遇而讓家中富裕,可讀書的話,會讓這個機遇變得更大。你們看外麵那些人,他們是因為讀書而穿綾羅綢緞嗎?”
“沈晨這是什麽意思?”
“怎麽,我們穿綾羅綢緞還關他什麽事情?”
“是打算拿我們做什麽比喻嗎?”
門外諸多士子們頓時一個個不解起來,不過聽他這麽說,好像是要拿自己當讀書才成功的正麵例子,因此也是一個個抬頭挺胸。
沈晨笑著說道:“其中有一部分人可能是因為讀書而改變自己,但大部分人其實是因為生在一個好家世,他們不是因為讀書而富裕,而是因為富裕才能讀書,這一點,我希望我的學生們能夠認清楚事實。”
“什麽嘛,這不是在罵我們隻是家世好嗎?”
“這廝,他自己不也是大族出身?如果不是母族為南陽鄧氏的話,說的好像他能讀得起書一樣?”
“你們小聲點,看他怎麽說。”
外麵士子們,特別是那些縣裏大族豪強出身的士子,頓時不忿,因為這說得好像他們能讀書,是因為投胎投的好一樣,雖然這是事實,但也很讓人不爽。
沈晨繼續道:“當然,我絕不認為家境貧困者的兒子,也終將一生貧困,人都是需要靠自己努力改變的,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卻是最好的出路。他們的祖上也不是沒有貧困者,但大多靠著努力學習,入仕為官,蔭福子孫,讓家族興旺。所以隻要努力致於學,便能有所成就。我希望大家能夠為了擺脫自己貧困的命運,而認真讀書,並不希望大家讀了幾天,發現讀書無趣,便就此離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早些走,因為你自己都不努力,也就不要去抱怨為什麽別人就可以穿綾羅綢緞,餐餐大魚大肉,自己卻過著貧困潦倒的生活了。”
話說完之後,台下一片寂靜。
過了片刻,沈晨又說道:“那麽這裏有不想讀書,不想改變自己人生的人有嗎?如果有的話,你們可以現在離開了。”
有四五歲還不懂事的幼童一臉茫然,四下掃視,本想離開,卻看到父母嚴厲的眼神,便縮下了頭。
其實這番話不止是說給台下的這些小孩聽,同時也是說給他們的父母聽。
幾歲的小孩不懂得哪懂得什麽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
但是他們的父母明白,不然也不會讓他們來讀書,在家裏讓他們去斬豬草放牛羊當半個勞動力不好嗎?
因此這些話,實際上就是沈晨在給他們的父母聽,告訴他們讀書奮進的道理,讓他們望子成龍,希望將來孩子讀書有出息。
這話聽著似乎讓後世人反感,新時代由於望子成龍,忽視孩子心理的狼爸狼媽們實在是太多。
但在漢代,有書讀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更別說什麽忽視孩子心理。
所以這話在當時,絕對是至理名言!
更重要的是貧困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雖然不是能懂得什麽大道理,但卻非常聽父母的話。
幾歲就開始做家務當半個勞動力,因此如果能得到父母的支持,那麽大概這些孩子就會努力讀書,不至於有頑劣出現。
一番話後,諸多家長果然暗暗點頭,心中決定即便是砸鍋賣鐵,也要支持孩子讀書。
等了片刻,沈晨見沒有人走,就說道:“看來大家都想認真讀書,這是件好事,說明大家想上進。上進是沒有錯的,讀書也沒有錯,那麽今天就正式入學了,不過我今日除了告訴大家努力讀書能改變自己將來的人生以外,並沒有打算開第一堂課。”
那個十七歲的少年已經長大了,以前沒有讀書的條件,現在好不容易能讀書,連忙問道:“先生為什麽不授課?”
沈晨笑道:“一是大家剛來,先適應一下課堂環境,互相了解一下同學,等明天我再正式授課,教大家讀書習字。二嘛,也是要讓大家看看為師的實力,有很多人質疑為師能不能教授學生,今天,就讓你們瞧瞧,為什麽為師能教授你們知識。”
說罷,他撩起長袍,從席上站起來,立於台上,俯瞰著台下站在門口的諸多士子們,朗聲說道:“我知道荊州士人多憚我得罪曹操,違抗朝廷,但事實上我從未違抗過朝廷,不過是有心之人籍此汙蔑於我罷了。不過我說曹操是奸臣,也領兵殺了他的大將和兵馬亦是不爭的事實,爾等要奉曹氏為中興之臣,討好曹家求得自家珪冕我管不著。但想要欺淩於我,以此向曹操獻媚,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正好在今日也想告訴大家,曹操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比你們清楚。你們覺得曹操好,那就覺得好。但我不同意,誰也別想逼著我同意。嘴上辯經,手上論劍,我都接著。你們是要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論經便是文,論劍便是武,生死各安天命!”
沈晨淩然而立,右手摁在腰間的劍上。
他可不像以前看過的某本三國小說裏那個貪生怕死的主角,不勤練武藝,導致戰鬥力低下,天天躲在劉關張身後。
作為與曹操有血仇的人,沈晨乃是熱血男兒,每日勤練武藝,劍術非凡。
而且他的武藝老師還是甘寧,手上的功夫也是在與曹操大軍戰鬥當中磨礪出來的,在和曹仁打的時候,還親手射殺了幾名曹軍,敢於臨陣殺敵。
見識過徐州數十萬屍山血海的慘狀,又在戰場上廝殺,讓他眼神十分淩厲,自帶一股殺氣。
哪怕是十二歲的身軀,亦是如山嶽般偉岸,長袍在風中飄飄,目光森然,令那些所謂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一時覺得可怖,竟是不自覺後退幾步,氣勢弱了不止一分。
唯有徐庶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小子。
怕是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