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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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多魯鈍,看不清楚事情的本來麵貌,常常在真相未揭露之前就評頭論足,發表自己拙劣的觀點。
這種情況不止是在古代,後世鍵盤俠們搞網暴的時候都是如此。
隻是區別在於,古代即便是當了鍵盤俠,由於沒有網絡給你隱藏身份,最後還是得線
然後就會出現一個很尷尬的情況。
真相沒出來之前,你叫得最歡最恨。真相出來之後,打臉也是打得最疼最腫。
正如衣帶詔之前,曹操都快被那些荊州士人吹成了聖人。
王俊作為曹操的舊友,那是一個一個濟世之才。桓階蠱惑張羨的時候,都把他比作齊桓公和晉文公了。
結果衣帶詔一出,曹操的本來麵目彰顯在世人麵前。原來手握的大義一下子消弭於無形,那些吹捧曹操的人,自然也就被打臉最狠。
不過跟後世那些鍵盤俠們毫無廉恥,噴完等真相出來就刪帖消失在網絡上不同。
這些士人都是現實裏站在沈晨麵前,噴完也跑不了,所以現在隻能老老實實接受沈晨的訓斥,一個個像是鵪鶉般低著曾經高傲的頭顱,再無之前那般猖狂。
此番訓斥,沈晨也不奢望能夠讓這些人從此痛改前非,愛戴仁義之主,善待底層百姓。
隻希望他的話能夠傳播出去,驚醒少數與他一樣,更關注底層,關注那些流離失所,艱難求生的黎民百姓,能有幾個誌同道合的同誌,那他就心滿意足了。
馬車緩緩行駛,出了城北大門,到達了襄陽碼頭。襄陽被漢江兩麵包裹,如果南下的話,倒是不用渡江,但北去,一定要過漢江才可以。
此時碼頭上已經有很多人在等候,除了黃門亭過來搬運甲胄的士兵以外,還有司馬徽、鄧洪、諸葛亮、徐庶、周不疑等人。
之前沈晨去州牧府的時候,他們就知道將會有一場惡戰。不過他們都相信沈晨,知道他一定能夠戰勝他們,所以一個個也早就在這裏等著,等著他的好消息,等著他的捷報。
現在沈晨來了,在他的身後,除了有一些因為剛才的演講而大受震撼,所以自願跟著他過來的士子以外。還有很多百姓,都是隆中鄉周邊的鄉民。
這些鄉民們得知沈晨今日就要離開襄陽,北上抗擊曹操,因此早早地來到襄陽,之前是在鄧洪府邸門口處等待,等到沈晨出了鄧洪家,前往州牧府向劉表道別的時候,他們也一路跟隨。
之前沈晨的話他們都聽在耳裏,記在心裏。本就對沈晨在隆中鄉眭亭教書育人,在鄉野稱賢的事情感覺到尊敬,但今日聽到他的肺腑之言,才令人無比震撼。
因而即便是離鄉再遠,也願意來送送沈晨。
所以當沈晨下了馬車的時候,看到碼頭已經是人山人海。有隆中鄉的鄉民,有他教過的學生,有理念相同的朋友,也有喜歡他的大儒名士。
“阿晨!”
鄧洪見他下車,第一個迎上來說道:“如何?”
沈晨笑道:“衣帶詔的事情如今已經傳遍襄陽,對曹賊欺淩天子之事,舉州共憤,那些腐儒,也已經無話可說了。”
“那就好。”
鄧洪高興地點點頭:“我就知道阿晨沒有錯,曹賊上欺天下,下屠黎民,此等國賊,豈能稱雄於世?那些迂腐之徒,就該無話可說。”
“不止呢。”
旁邊有個沈晨的學生,叫謝暉,立即說道:“師君出了州牧府之後,那些儒生們群起而攻,皆被師君訓斥,師君走的時候,他們還說恭送沈先生。”
“哦?”
鄧洪忙道:“怎麽回事?”
謝暉就繪聲繪色地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沈晨也沒攔著,笑眯眯地看著他。
這個孩子原名叫謝小蝤,十三歲,因為他家從事樂工,所以名字是三個字,是標準的底層賤民。
後來拜師沈晨,沈晨給他取名謝暉,寓意為從底層黑暗走向光明。
其實現在沈晨的學生已經非常多了,但固定的很少。
送來讀書的都是底層百姓家庭,平日裏生活極為艱難,農閑的時候讓孩子來讀半個月書就已經很不容易,更別說常年跟在他身邊。
所以到目前為止,真正從前年辦學開始,一直跟在他身邊學習的人隻有周不疑、謝暉等少數幾個學生。
這些人要麽像周不疑家是官宦豪紳這類良家子,要麽是謝暉這樣雖然是賤民,但從事醫工、樂工等還算賺錢工作的人,平民不多。
其中又以周不疑學得最好,隻是他今年才八歲,難以承載他的學說,因此也隻能盡力培養其他人。
謝暉把事情原委說給眾人聽之後,司馬徽感歎道:“我從很久以前,就覺得阿晨的學識和見識應該能為天下楷模。今日果然就應驗了,從此之後,荊州名士之冠,非阿晨莫屬了。”
“先生謬讚。”
沈晨向司馬徽拱手道:“我隻是踐行我心中的道義罷了,天下人做不到,是因為他們還不理解我的誌向,唯有先生你們是清楚我的。”
八歲的周不疑昂起腦袋,認真說道:“師君之言,令人深思。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夠像師君一樣,踐行仁義之道。”
“嗬嗬。”
沈晨笑了笑,摸了摸周不疑的頭道:“世間的真理很多,我們作為人,就應該上下求索。隻要你能夠堅守住心中的信念,它日總有一天可以做到的。”
龐統感歎道:“那些話語如在耳邊聆訓,令我感受深刻呀。私以為,自秦末以來大儒無數,唯有阿晨你對夫子之道,領悟最深。”
“士元兄長就不要誇讚我了。”
沈晨笑道:“荊州人不識你的才能,我卻知道,我也不過是誇誇其談罷了,真正要想做到我說的,還得要付出行動。唯有諸位兄長和德操先生,品德與才能讓我敬佩。”
徐庶說道:“你這家夥,在那些儒生麵前就大義凜然,在我們麵前反倒是謙遜起來了。說真的,今日你這番話,就應該記錄下來,用紙筆......”
他正說著,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諸葛亮。
就看到諸葛亮讓小奴找了一塊木板來,小奴托著木板,已經在開始揮毫寫就。
平日裏沈晨和諸葛亮聊天的時候,他就會把聊天記錄寫下來。
這種情況自春秋開始就是如此,比如《論語》。
後來揚雄模仿《論語》寫的《法言》,以及明朝聖賢王陽明先生學生們所著的《傳習錄》,都是這種形式。
內容是諸葛亮和沈晨探討世間道理的書籍,諸葛亮既是作者,也是書中的兩位先生之一。
《論語》《法言》《傳習錄》都是門人與先生的對話,而諸葛亮則是通過他與沈晨的對話來展示。
除了對話,還有沈晨平日裏教導學生們說的大道理,以及諸葛亮自己認為的一些哲學思想,匯總成書,將來作為傳世經典來用。
見到這個情況,徐庶話鋒一轉,說道:“看看孔明多聰明,已經開始記錄下來了。”
龐統詫異道:“孔明這是打算抄寫下來,時常觀看嗎?”
“這是我與阿晨平日裏交談大道的書。”
諸葛亮笑道:“正如《論語》《法言》一般,你們要是有興趣,也可以一起來。”
“哦?”
眾人一時驚詫。
之前因為諸葛四友當中有三人去了魏國,沈晨並沒有與他們交流過思想,所以他們倒是並不知道這本書的存在。
現在看到二人居然在如《論語》《法言》般已經開始著書立傳,頓時紛紛羨慕起來。
文人最輝煌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當然不是什麽高中狀元,東華門外唱名。
而是著書立傳,流芳百世。
自秦漢至明清,皆是如此。
揚雄差點成功了,可投靠王莽出賣了他。
幾千年下來,除了孔子孟子荀子以外,就隻有王陽明成了聖人。
而在漢代,到目前為止,就揚雄的書被當時人推崇。
如果能夠寫一本新書超越揚雄,被世人推崇為必學經義的話,也許就是兩位嶄新的聖人出現了。
“我能看看嗎?”
司馬徽忍不住問道。
諸葛亮就說道:“自無不可,隻是現在還在整理當中,待我清理一下,就交予先生觀看。”
沈晨說道:“其實這書中也記錄了不少我與孔明兄長向德操先生和龐德公請教時得到的真義,世間真理無數,靠我與孔明兄長不能詮釋,若諸位能夠幫助我們,自然是感激涕零。”
司馬徽略微有些矜持地道:“這是自然,我雖然在潁川教書育人,但畢竟研究經義多年,一些粗淺的道理還是明白的,它日你們有不懂的地方,隨時可以來問我。”
嗯。
這都是為了給阿晨和孔明解惑,才不是為了在書中留名,流芳百世呢。
沈晨和諸葛亮對視一眼,微微一笑,同時向司馬徽拱手道:“那就多謝先生了。”
“還有我們。”
徐庶龐統等人連忙說道:“我們也想得知這世間大道。”
諸葛亮笑著道:“等阿晨回來,到時候一起暢言。”
眾人又聊了一會兒,眼見天色已經臨近中午。
沈晨就說道:“諸位,我要啟程了,你們就送到這裏吧。”
說著他一一與眾人道別。
眾人簇擁他到碼頭船邊,等到他邁步上船之後,都還看著他。
“諸位,等我回來!”
沈晨拱手一禮,船隻緩緩前行。
眾人立於岸邊揮手送別。
鄧洪感歎道:“阿晨也長大了,我其實不想讓他出去的,可他一定要北上對付曹操,隻希望他能夠平安歸來吧。”
“是啊。”
諸葛亮微微點頭道:“晨弟有自己的主見,如今我剛剛當家,幼弟尚不能理事,等再過兩年,我絕不會讓阿晨孤身一人前行!”
他看著沈晨依舊站在船頭,卻越來越北去的身影,目光之中,已經是充滿了堅定。
終有一日,他會與沈晨站在一起,為理想而奮鬥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