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白衣渡江,法正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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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還望將軍早日得勝。”
張鬆最終按捺住了蠢蠢欲動的心思,沒有將懷中的輿圖獻出來。
這份輿圖是當初他去陳都時給曹操準備的。
可惜曹操的傲慢讓人厭惡。
而曹操驕傲自大,南方除了還有個孫權沒見過以外,也許就隻有劉備才是明主。
不過現在劉備要去荊州,即便是獻圖,人家可能也無暇顧及。
到時候若劉備不重視,反倒顯得自己自作多情。
所以張鬆覺得,還不如等劉備從荊州回來之後,再將益州獻給他。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如此大的事情不能就這樣草率決定,還是得斟酌一下。
自己的好友法正法孝直素來善於謀略,張鬆覺得,可以找他商議一二再說。
因此綜合種種因素,張鬆沒有立即提出此事。
不過麵見劉備,又看到他治理的江州還是井井有條,渾然不似張魯時的混亂,也讓張鬆頗有好感。
劉備禮賢下士,且南征北戰多年,與曹操呂布等人在中原交戰,絕不似劉章懦弱。
若南方還有人能夠成為益州之主,也許就隻剩下劉備最為合適了吧。
“主公。”
就在此時,徐庶忽然對劉備拱手說道。
劉備問道:“元直何事?”
徐庶便道:“雖然我們明日就要啟程趕回荊州,但益州牧宗室情誼也不能不顧,恰好我們軍中多有西川人。”
劉備詫異道:“元直的意思是?”
徐庶笑道:“主公何不留下一部分人馬,牽製張魯的軍隊?萬一事情有變,劉益州抵擋不住,成都淪陷可就不妙了。”
“唔。”
劉備沉吟片刻,微微點頭道:“元直之言,甚為有理,那我令趙雲與你領一萬人留下如何?”
“唯!”
徐庶拱手應是。
劉備又看向張鬆道:“別駕今日便留在府中,我們商談一番。現在對於張魯的攻勢,我亦是不太清楚,還要請別駕為我們詳細解答。”
“自是願意的。”
張鬆連忙拱手回應。
“請。”
劉備就招呼他去後院別館小築。
之後又以去吩咐酒宴為名,去招呼了一下周林,等送走周林之後,才回到小築與張鬆一同暢談。
很快翌日,張鬆與劉備相談甚歡。
二人經過一夜秉燭夜談,對彼此又加深了許多了解,也讓張鬆更加確定劉備就是益州的明主,於是心滿意足地離去。
等送走張鬆之後,劉備率領大軍於午後登船,沒有打明旗幟,上千艘船隻,都是商船,打著周林等巴郡各大世家的旗號,浩浩蕩蕩,順江而下,向著荊州的方向開赴。
張鬆南下的時候是走的長江上遊,漢代稱之為大江水,後世稱之為岷江,他順江而下到江州速度飛快,可回去的時候速度卻是慢了許多,因此暫且不提。
劉備的船隻卻是航行速度飛快,僅僅不到一日功夫,就到了白帝城,此時白帝城還在他的手裏,但等過了白帝城,到秭歸,就是蔡冒的地盤。
當初他離開秭歸前往西川,蔡冒立即派兵進駐秭歸、夷陵、夷道等地,在兩岸設置了烽火台。雖然他並沒有派人去西川確定劉備是否已經參戰,但這些基本的軍事布置還是有的。
此刻秭歸縣城樓上,霍峻遠望北眺,他的身後從弟正喋喋不休地抱怨著:“當初大兄攻打曹操立了大功,僅僅隻是從司馬升了校尉,大兄病逝之後,也不得重用,現在又被派到這秭歸城來,當真是窩囊。”
“是啊,現在蔡太尉和蒯司徒把持了荊州朝政,咱們這些老部將按理來說應該是要被重用的才是。不過我聽說很多兄弟們都不想和長皇子打仗,所以那些不想打仗的都被調至偏遠地方了。”
“咱們也不想打仗,可不就落得調至秭歸來了嗎?還有文聘將軍,不過文將軍算好的了,他手下兩萬大軍,太尉和司徒也不敢動他,哪像我們,到頭來也隻是個虛名而已。”
霍峻的部隊來源於他的兄長霍篤,霍篤的部曲則是宗族私兵,最早時隻有三四百人,後來因張允擴軍而增多至千餘人,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增加過人馬。
因此在霍篤病死,霍峻繼承了霍篤的軍隊之後,這支本就是以宗族私兵為骨幹的軍隊就抱團跟在了霍峻左右,成為了霍家的私人部曲。
而這支軍隊的特點是上層軍官都是霍氏同宗親戚,好幾名親衛還是霍峻的從兄弟,說起話來自然也沒有那麽多顧忌。
霍峻聽著眾人抱怨,並未阻止,因為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公,何況這裏都是自己人,也不會傳閑話到蔡冒耳朵裏去,大家心裏有怨言說出來反而輕鬆些,總歸憋著生悶氣強。
“咦,校尉快看。”
就在這時,霍峻身邊忽然有人指著北麵說道:“江上有船隻。”
霍峻看過去,就看到數百艘商船順著長江之水浩浩蕩蕩南下,沿岸的烽火台也並未點燃狼煙,一時納悶道:“這是什麽船?”
“好像是商船。”
有士兵舉目眺望,說道:“這應該是從江州來的船隻吧。”
“隨我去看看。”
霍峻一揮手,當下城內數百士卒出動,來到江邊開了兩艘艨艟,橫在了江麵。
遠處長江上的商船自然也看到了他們,便紛紛開始停船。
古代在長江上停船可不容易,但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覷,當時就有船錨,有用石頭的稱之為“碇”,也有用鉤爪的稱之為爪錨。
而且那石頭和爪錨可不是什麽小物件,石頭大有數噸之重,需要數十人合力才能拽入江中讓大船停下,爪錨稍微輕一些,但也有兩丈多長,數百公斤,靠爪取江底來停船。
至於收錨也簡單,石頭錨則純粹用人力杠杆拉回來。爪錨則在開船的時候先劃船往後退,等抓鉤鬆動脫落之後,再用絞盤回收爪錨,就能夠繼續前進了。
所以停船雖然麻煩了一點,不過由於這些船隻都是沉晨幫周林改造的比較先進的船隻,還是能夠輕鬆做到停船和起錨。
船隻停下後,很快就有小船劃了過來,到了江邊艨艟上拜見了霍峻。
那人是周林派過來應付沿途盤問的一名商船主事,此刻上船後見到了霍峻,連忙說道:“小人拜見將軍。”
“你們是何人?”
霍峻問道。
“小人是江州商賈,因前歲張魯隔絕了商道,以至大江不能通行,我等商賈積存了大量貨物,不能販賣,眼看就要砸在手中。”
主事拍著手道:“幸賴今朝左將軍去了江州之後,恢複了商貿往來,我等便連忙組織船隊往荊州江東通商。”
“你難道不知道現在荊州也在打仗嗎?”
霍峻問道。
主事苦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可那又能怎麽辦呢?若是不能把貨物賣出去,江州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手底下養了那麽多夥計也得失了生計,我們也是沒辦法啊。”
“唔。”
霍峻沉吟了起來。
他其實攔住船隊並非是懷疑船隊有問題,而是不想讓他們南下去雲夢澤。
長江當時連通著雲夢澤,據他所知,蔡冒已經開始發動全麵戰爭,長江水師和江夏水師目前就在雲夢澤下遊的長江口岸上對峙。
現在商隊從交戰區過去,那不是找死嗎?所以霍峻其實不是在害這些商人,而是想辦法在救這些商人。
隻是人家主事說得沒錯。
商貿往來本質上是為了盤活當地百姓的營生。
比如江州作為巴蜀貿易集散地,巴蜀的藥材、茶葉、絲綢、食鹽都要販賣到荊州和江東去,還得購置其它物品回來。
如果徹底隔絕了商業往來,采藥人、采茶人、養蠶人、挖鹽人,都得斷了活路。
所以要是不管不顧的話,那得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
想到這裏,霍峻便告戒主事道:“隻是如今荊州打仗,大江水師與江夏水師於雲夢澤一帶對峙,你們從戰場上穿行過去,豈不是送死?”
主事連忙說道:“不要緊,我們本來就是做大江沿岸的生意,不僅江東,在荊州也做。大不了我們在江陵停船,把貨物賣到南郡和南陽去,雖然賺得少了些,可至少也能管得住百姓溫飽。”
“原來如此。”
霍峻想了想,便扭頭對親衛說道:“去拿兩麵旗幟過來。”
“唯。”
親衛去拿了旗幟。
霍峻對主事說道:“你們把這兩麵旗幟插在船頭,應該會少一些盤問,記住,千萬別去雲夢澤!”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主事拿著旗幟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這種旗幟其實不是軍隊旗,而是通商旗。
漢代是要交商稅的,特別是東漢末年,各地商隊經過各地諸侯地盤,肯定是要被盤剝。
但大家也都懂得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的道理,所以諸侯往往會在交通要道設置查稅點,查了稅後就會登記入冊,並且給通關文書、通關旗幟等。
現在是特殊時期,霍峻也沒有給文書,給麵旗幟意思一下,也算是幫點小忙。
很快船隊再次啟程,向著江陵的方向而去。
沿途一路插上旗幟之後,果然沒有人再盤問,商隊幾乎是暢通無阻,直奔江陵。
而就在劉備直奔江陵的時候,張鬆也已經抵達了僰道。
長江順江而下快,逆流而上慢,特別是上遊,水流湍急,所以那時候從成都來江州隻需要花了兩天時間,回去卻要十多日路程。
等張鬆到僰道的時候,無兵無權的軍議校尉法正就已經在僰道縣衙等著他。
這次出使,法正雖然沒有被任命為使者,但他跟張鬆是好友,反正他不被重用,便跟著張鬆一同前來。
不過到了僰道的時候因為張魯的軍隊已經控製了江陽一帶,江麵上不能通行船隻,因此大隊人馬不好通行,張鬆就與法正分開。
法正留在僰道率領使團,他自己則僅僅隻是帶了兩個隨從,喬裝打扮,走陸路繞道符節,再奔往江州。
後來劉備大量收集船隻,派人攻打江陽,驅散了那裏的張魯守軍,張鬆回去的時候自然也就輕鬆許多,兩天的功夫就到了僰道。
回到僰道縣衙府邸,張鬆就看到了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年輕士人正等著他,他便上去說道:“孝直。”
“子喬。”
“先回去說話。”
“好。”
那人正是法正,與張鬆一起回院落裏。
這幾日僰道正下小雨,地磚濕漉漉的,灰暗的青石板與黑色的木柱瓦磚讓院子裏變成冷色調。
唯一的亮處就是院落裏有一小片竹林,鬱鬱蔥蔥的,上麵還滴落著水珠。
張鬆與法正盤膝坐在廊下,看著眼前的竹林,法正詢問道:“子喬,看到左將軍了否?”
“見到了。”
“如何?”
“可謂是雄才大略也。”
張鬆豎起了大拇指,誇讚道:“左將軍南征北戰多哉,氣度不凡,儀表有容,且禮賢下士,令人敬佩呀。”
法正笑道:“子喬兄與我一樣,都覺得劉季玉懦弱無能,絕非益州明主。既然左將軍雄才大略,那他必然是答應了出兵成都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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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張鬆搖搖頭道:“荊州內亂,左將軍領兵南下去荊州了。”
“去荊州了?”
法正一時詫異,便詢問了一下具體情況。
張鬆就把劉備出兵巴蜀之後,蔡冒立即發動戰爭,想要打敗劉琦一統荊州的事情告訴了他。
並且還說劉備找了江州商人要了大量商船運兵,想來現在已經到了江陵。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等張鬆把情況告知了法正之後,法正嘴中喃喃自語起來,然後同樣豎起大拇指,大笑道:“左將軍確實乃英豪也。”
“額......”
張鬆納悶不已道:“如今左將軍去了荊州,不能與我們聯合一起密謀益州,孝直為何還發笑呢?”
法正笑道:“我是笑左將軍大略也,此次去荊州,恐怕早是計謀。”
“計謀?”
張鬆就更加不解:“什麽計謀?”
法正說道:“子喬兄想想,為什麽左將軍剛走,蔡冒就立即動手?為什麽蔡冒那邊方才行動,左將軍就能得到消息?為什麽左將軍走陸路而來,卻能夠迅速籌得那麽多商船呢?”
“你的意思是?”
張鬆瞪大了眼睛。
法正點點頭道:“不錯,這定是左將軍謀奪荊州之計也。”
說罷他深邃的目光看向了東方。
現在劉章雖然被圍困,但成都一年半載應該也不會被攻破,待左將軍拿了荊州,再回益州來。
到時候也許劉章就已經被張魯打敗,那時左將軍再滅張魯得西川,也不需要再擔負奪同宗基業的惡名,可謂是一箭雙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