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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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世恒並沒有挽留我們,申夫人也沒有相送,她隻是揮手告別。
    李逵讚歎道:「其實陳家莊前些年遭遇天變,差點毀掉,多虧申夫人。」
    我「嗯」了一聲,她很年輕,陳家行善卻在她手上發揚光大,她能有什麽本事呢?
    我說:「陳世恒應該看中她的才幹才娶回家的吧!」
    李逵道:「這裏麵的故事恐怕隻有陳世恒才能講得清。」
    我又問:「陳家少爺們沒有表示反對?」
    李逵摸摸腦袋,很為難,他說道:「你的思路很清奇!」
    我向來如此,又何須他來繞舌,我自然不會想到申夫人有作案的動機,我隻是突然想起。
    但這個念頭一旦生發卻不可抑製,一定是陳嚴不滿申夫人,而且他拉了一幫混混總是為她出難題。
    申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心生歹計除掉了陳嚴,但現在她當家,所有人都聽她號令,因此才有了現在的景象。
    李逵說:「你不要亂猜了。」
    我問:「我能猜什麽?」
    他詭秘一笑,說道:「如果陳家少爺們反對,你肯定有機會結交申夫人,可是這一切都太晚了。」
    我哼哼冷笑,說道:「我可不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人,我可不像你,見到美女就說我好色,也不知道誰好色。」
    李逵又摸摸腦袋,這讓他很費解,但他肯定一聽就明白,隻是繞不開這其中的結。
    他很嚴肅的說:「其實申夫人看起來年輕,但她已經年過四十。」
    我斜眼望著他,麵帶笑容,李逵也是個男人,三句不離申夫人的他肯定動心了。
    我看著李逵思緒萬千,申欣妍端莊美麗,素雅得體,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女人。
    陳嚴應該也不例外,因此我否定了剛才的推論。
    不過,這又很武斷。
    我問:「陳嚴對申夫人一向如何?」
    李逵說:「他對申夫人向來敬重有加,你知道這是為什麽?」
    如此這般,我的推論自然不能成立,但我又不想放棄這個推論,心中自有一番糾結。
    我說:「這件事詭異蹊蹺之處甚多,這個為什麽並不重要。」
    李逵很失望的看著我,他等待的回答不是這樣的。
    我說:「曾經有一個故事是這樣的……你想不想聽?」
    他點點頭,他顯得很急切,聰明如我已然看出了端倪,但是我講的絕對不是他想聽的。
    我的故事是這樣的:一群人被囚禁於一個幽暗洞穴之中,全部被鎖鏈綁住手腳。
    他們背對高牆整日坐著,看不到背後,隻能麵對另一麵的穴壁。
    洞穴外頭有一條路,路的盡頭有一個大火炬,路上若有其他人、動物和車輛經過,火炬就會將這些東西的影子投射在他們麵對的穴壁上。
    這些人看到的唯一事物就是這些影像;他們替陰影命名、品頭論足;針對它們推理辯論;他們相信,這些影子是世間真實的存在。
    後來,其中一人意外被解開鎖鏈,從山洞走到露天處。
    一開始,強烈的光線照得他睜不開眼,等他看到陽光下五彩繽紛、美好的立體世界,不禁又驚又疑。
    「可是」他說:「在山洞裏,我們以為……」沒錯,當你身在洞裏,你不可能看到真相。
    李逵聽不明白,其實他是不想聽,他說:「再去那間房裏看看?」
    因為我們已經回到陳二少爺的獨家小院,我望著厚重的已經關上的大門說道:「難道你會有什麽新發現?」
    他搖搖頭,是啊,既然就是如此,又何必浪費這個精力。
    我又說:「做事一定要動動腦子,不可魯莽!」
    李逵輕「嗯」一聲,他居然讚同我,這可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啊!
    他說:「陳太爺是不是在演戲?」
    我說:「這可能嗎?他死了兒子會不傷心?」
    他又說:「那陳世恒自然是假的!」
    我說:「如此這般,那真的呢?」
    李逵語塞,這可真是個問題。
    李逵說:「他遲早會知道自己兒子死了。」
    我說:「也許他永遠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陳嚴行凶一方。」
    李逵聞此,眼前一亮,他對我很佩服,這一點我由第六感深深感覺出來了。
    此時的陳家莊靜悄悄的,根本沒有人議論這件事,仿佛隻有官府知道。
    因此沒有人告官!也沒有人悲傷,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我問:「你如何知道陳二少爺被殺的?」
    李逵道:「縣衙裏的楊花匠告訴我的!」
    依舊是隻有官府裏的人知道,陳家莊的人似乎都被蒙在鼓裏,對此事根本不知情。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出了陳家莊,我們自然決定從大路回去。
    我們用兩條腿走路,而且腳下生風,根本看不出是縣府的人。
    我很高興!出了陳家莊似乎出了陰曹地府,重返人間。
    回望陳家莊,我總感覺有一個冤魂在那裏。
    不過陳家莊很快消失在視野裏,轉眼又到十裏坡,這裏街頭熙熙攘攘,與陳家莊有天壤之別。
    李逵說:「看得出小花很喜歡你!」
    我問:「誰是小花?」
    李逵瞪大眼睛,他驚訝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她不是你的那個情……」
    我說:「你在胡說什麽?」
    可是我卻在心間回味來時路上的一幕幕,小花、漁夫、鐵算盤,他們到底為了什麽?
    小花又為何是他們的主子?
    十裏坡根本沒有大戶人家,這裏基本上都是自耕農!
    我想不明白!
    「王婆繡花針!」李逵指著一家店鋪說道。
    「我們去看看!」
    繡花針!天下之大不唯小野花子有繡花針,而且還會比它精良、鋒利、穿透力強。
    我冥冥中覺得凶手在十裏坡!而且凶器就是繡花針。
    我的強迫症已經病到極點,我簡直越想越對,根本聽不進他人的意見。
    我想李逵的看法也會如此。
    我們到了裏麵,如鷹一般快速的掃一下店鋪。
    發現這裏根本不賣繡花針,而是刺繡。
    這家店裏的刺繡自然是上乘的極品,功夫全在繡花針上,因此得名。
    那麽王婆又是誰?
    「王婆就是我!」
    「小花!」我與李逵異口同聲的驚叫起來。
    「不錯!王婆繡花針是我開的店,我就是王婆」
    她一邊說,一邊顯出極為愉悅的神色。
    我說:「你每天活蹦亂跳的,到底能幹成什麽?」
    我很鄙視她!
    她自然很不服,雙手叉腰,撅著嘴說道:「正是我每天活蹦亂跳的,才有了今天的風光。」
    李逵道:「看來你是個有錢人啊!」
    小花看著我道:「這是當然,我不能讓錢躺著,我需要它為我生出錢寶寶來。」
    我笑了,說道:「你真有法子生啊!」
    她高興極了,挽起我的手臂說道:「這是自然!而且以後還會有錢孫子,錢重孫。」
    李逵道:「還有錢玄孫!」
    我說:「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小花爽快的說:「宋師爺真是很有幽默感的人,我很喜歡!」
    我立時定在那裏,不知所以。
    李逵嘿嘿冷笑道:「他就這個優點而已!」
    我咳咳兩聲,說道:「談正事!」
    小花問:「正事?什麽是正事?難道一個師爺滿世界捉賊才是正事?」
    我掙脫開她,意味深長的說道:「捉賊!捉賊?」
    這賊自然就是柳如煙,看似天下太平實在危機四伏,倭寇雖然大勢已去,但依舊有盜匪潛藏在沿海。
    小花說:「柳如煙危害一方,來來去去好幾個知縣都铩羽而歸,隻有龍知縣找了個宋師爺,才能在這個位子上呆上三年多。」
    我說:「你懂的可真不少!」
    李逵道:「他雖名為師爺,其實根本幹不了師爺的事,這才出來晃悠」
    小花笑起來,我們也跟著笑起來。
    在這笑聲中,一切憂思困惑都忽而散去。
    隻是李逵的疑問又將我拉回現實中。
    「你用的是哪家的繡花針?」
    「王婆家的!你沒有看到店鋪名嗎?我婆繡花針!」
    我一臉嚴肅的說:「他不是跟你開玩笑,你用的繡花針來自哪裏?」
    這件事在我心中千斤重,我的語氣很重。
    小花冷了半天,冷冷說道:「原來你懷疑我是凶手!」
    我跟李逵麵麵相覷,均表示否定。
    李逵道:「這是公務所在,不得不留心一下。」
    小花點點頭,她坐在老板椅上搖了搖,說道:「這繡花針是鐵算盤采購的!」
    李逵很焦慮:「你不知道在哪裏采購的?」
    小花很鄙視的看著我們,很不耐煩,她簡直都是送客的心思。
    她說:「我看你們需要把我抓起來。」
    我連忙搖搖頭,鞠躬作揖,施施然道:「李逵不懂禮數,還請海涵!」
    「哈哈!」她大笑起來:「你們真是可笑,竟然在我麵前演雙簧。」
    李逵道:「別誤會,別誤會,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在這裏起疑心。」
    小花道:「你們做得很對,我會向鐵算盤問個清楚。」
    我說:「小姐有心了,這倒不必。」
    我向李逵使一眼色,然後又道:「打擾了,公務在身,在下告辭!」
    小花很失落,就像一個落入愛海的女孩看著自己的戀人離去,她又顯得很憂傷。
    她悵然道:「我有柳如煙的一些消息!」
    「哦?」我們都很吃驚。
    柳如煙,這個危害一方的犯罪團夥,真是血債累累啊!
    她說:「柳如煙作案的手法很高明,絕對不會留下蛛絲馬跡,而很多匪徒打著它的旗號作案就會留下柳如煙三個字!」
    「哦!」我們深感無聊。
    我們已經與柳如煙周旋了好幾年,這一點我們再熟悉不過。
    我說:「食君之祿,但為君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