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陳家依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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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真笑了,他不相信,陳莊科舉高中,現在是知府,不可能學醫。
我也感到很困惑,問:“他幾時與你一起學醫的?”
回生妙手麵露難色,這涉及很深很深的內幕。
我說:“你可以長話短說。”
他說道:“長話短不了,短話長不了。”
我揮一揮手,做出請講的姿態。
他猶豫再三,將一件往事徐徐道來。
那一年,春,陳莊進京趕考,因長途跋涉,水土不服,半路上得了一種怪病。
這種病一發作,他就要長睡不醒。
他一個人在旅途中,這是極危險的病。
他一路走,一路求醫,可是沒有一位醫生能醫治。
我笑言:“看來隻能請法師驅邪了,若不然,就是遇到了你。”
“沒有!”他說。
“沒有?”我問。
他說:“沒有,而且他還因此丟掉了所有的盤纏和衣服。”
他說著說著,有些同情陳莊的遭遇,我也是。
進京迢迢萬裏,遇到此事真是不幸。
我說:“他一定遇到了你的師傅!”我這隻是戲言。
他卻豎起了大拇指,讚歎道:“師爺真乃神人也!”
我作揖,表示我很謙虛,我不敢當。
我問:“我還有一事不明,他未遇到你,何以成為你的師弟?”
他笑了,笑得也很坦蕩。
他說:“我師傅是位好心人,不僅醫術精湛高明,而且一心向善,對人從未有半點虛偽、惡意,世間難得。”
我問:“你既然這麽講,那我問你,你的師傅是誰?”
他擺擺手,說道:“這個……這個不能說。”
我見此也隻能“嗬嗬”,說道:“你就像《西遊記》裏的孫悟空,因為頑劣,被菩提老祖請下山,讓你永不提及師傅是誰。”
他又將頭埋在酒杯裏,竟然失聲痛哭,這自然戳到了他的傷心事。
看來我萬不該問,因此我不再追問。
我說:“好了,你為師傅痛哭,看來你是位極重感情的人。”
他麵露慚色。
我問:“我們剛才談的是你與陳莊何以稱為師兄弟。”
他慢慢抬起頭來,說道:“他病了,師傅治好了他,並且傳授給他一些醫術,他很聰明,聞之即懂,且可以替師傅行醫了。”
我不由喟歎道:“他實在聰明得很!”
“何止!”他說:“他簡直就是一個人精!”
我略加沉思,說道:“我一直未見你回答你們何以成為師兄弟。”
他很不耐煩,說道:“這不是已經回答你了嗎,難道你還不知道?”
我錯愕萬分,說道:“他是你師傅的徒弟?”
“他既然學到了醫術,而且借去了幾本醫書,自然就是徒弟!”
我又問:“你們何時相認為師兄弟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雙眼裏充滿了疑惑,似乎示意我不要再追問。
可是我覺得這裏麵定然有什麽蹊蹺。
我自然要問,他隻好回答:“後來我也去師傅那裏求學,我們都是師傅的徒弟,自然就是師兄弟。”
我隻好嗬嗬,別無選擇。
我問:“他去得早,你拜師在後,你怎麽可能是師兄?”
他“嘿嘿”一笑,說道:“因為我的年齡比他大啊!”
這真是無恥至極!
我想這也是他成為大明第一野郎中的緣由,他實在很不知羞恥。
我說:“你這麽說,簡直就是要高攀了。”
“不!”他回答得很決絕。
我說:“實在沒有第二種理由讓你背地裏稱他為師弟。”
“有!”他回答得很果敢。
他說:“他借去的醫書卻沒有再歸還,因此他學到的就是我欠缺的,我現在所知的就是他不懂的”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覺得他總是回答不到點子上,簡直答非所問。
我驚異的問道:“這與問題又有什麽關係?”
他也很驚異:“這難道沒有關係?我懂得九成九,他懂得隻不到半成,誰懂得多誰就是師兄。”
我實在沒得話說,依舊隻得“嗬嗬”。
我問:“他肯定恭維你了!”
“不!”他又決絕的否定,他說:“他簡直將我視為仇人,他時時刻刻要殺了我。”
我問:“這是為何?難道你壞了他的聲譽?”
他說:“不是!”
“難道他嫉妒你的醫術?”
“也不是!”
我笑了,說道:“不管怎樣,他打不過你,你有絕世武藝!”
“可他是知府,他一直在追查師傅的死因。”
“他認為你殺了師傅!”
回生妙手擺擺手,說道:“不說了,不說了,這不是你想了解的,還是說說王真吧。”
我沉思片刻,點點頭,問道:“王真肯定不會放你走!”
他說:“不會!”
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王真麵露難色,擔心他一走不知幾時回。
如果他一去不複返呢?這也很有可能的。
王真道:“我相信先生的醫術,你怎麽治,我就怎麽捱,一切聽從天命。”
他望著浩渺無邊的大海,望著陰雲密布的天空,望著天水相接的遠方。
回生妙手詭秘一笑,很好,很好,這就是他需要的。
治療繡花針劇毒肯定是一個痛苦的過程。
他自然絕不會醫治王真,他隻是想到了一個更絕的對策來謀殺他。
天南神藥已經用上,如果再合理利用這次的慢性劇毒,他必死無疑。
我簡直不敢直視回生妙手,他可是一代神醫,竟然下手如此狠毒,沒有半點救死扶傷的菩薩心腸。
回生妙手說:“王大俠如此信任我,我自當竭盡全力。”
我很想知道回生妙手是怎樣醫治的,但是他總是推脫不說。
也許這太殘忍了,說起來反胃,而且有損他一代神醫的聲譽。
我又問:“你肯定掌握到一定火候就偷偷溜走了,你們真是蛇蠍心腸啊!”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而後將頭埋在酒杯上,嗚咽起來。
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傷人一命愧疚終生而且也會為子孫埋下陰禍。”
我冷冷斥道:“你既知如此,為何還逼他自殺呢?”
他麵如死灰,心中愧疚無極,他說:“一時為情所困,一生追悔不及啊!”
他倏的站起來,快步向外走去,我趕緊追去,卻看不到半點蹤影,我如墜五裏雲霧,這件事聽起來還有很多地方待解。
大明第一野郎中,竟然靠醫術為柳如煙殺人?
柳如煙!這個為害一方的黑惡勢力,簡直無法無天了。
如果回生妙手是這樣,那他算不算殺人犯呢?
江湖的水很深,深不可測!
大明的法律完備至此,也尤恐不及啊!
那麽,他到底是不是柳如煙?但是替柳如煙賣命的人都是其成員,可是他卻殺了柳如煙的頭領。
太陽已經西斜,大地多了一分靜謐。
春風中透著一股股花兒的清香,在孕育花兒的泥土裏不知有多少人的血。
我漫步街頭,心中不由惆悵,這人世間充滿了多少醜惡。
我又想起陳家莊二少爺陳嚴之死,這也是個待解之迷。
看來李逵是個好幫手,不知他那邊的情形如何?
我望著天色,忽而後悔在酒樓裏消磨大半日時光,與李逵約定的時間恐怕要過了。
我需要匆匆趕過去,不由加快腳步,十裏坡轉眼消逝,縣府很快就要在眼前。
我正如電如風的奔去,眼前突然閃過一個人影,他身形魁梧,麵色黝黑,滿臉絡腮胡子,手持兩把板斧。
他是李逵?
因為夢中千回百轉,還有一個東洋武士刻意裝扮成李逵,我心下不由遲疑。
但我已然喊道:“李逵!李逵!”
他先是一愣,而後笑了起來,他分明就是李逵本尊,如假包換,我很興奮。
當我走過去,他依舊隻是笑,我心中不免打起鼓來,而就在此時,他突然說道:“宋大師!”
宋大師?
夢裏依稀,而現在我卻有些糊塗了。
他說:“耍大刀的再世關公其實是個廢柴!”
他目露凶光,說話擲地有聲,不容置疑,應該說他就是李逵,李逵向來如此。
我問:“我們分別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攤開雙手,示意什麽也沒發生?不可能!他什麽也不知道,也不可能。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說:“他連一個東洋武士都打不過。”
我問:“他們怎麽相遇?怎麽又打起來的?”
他低頭沉思,“哦!哦!”兩聲,然後說道:“我是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看到的。”
我聞此便猜到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李逵,他或許就是那個東洋武士。
我問:“陳家莊的案子有無眉目了?”
他很恭敬,問一答一,並不多話。
他說道:“這完全是一件子虛烏有的事?”
什麽意思?我們可是親自去看過的,雖然陳家莊充滿了蹊蹺和詭異,但這終究是一場災難。
我問:“何以見得?”
他說:“也許就沒有陳嚴這個人,這隻是人們口耳相傳的人物而已。”
我不由一頭霧水,我們可是驗明真身的,陳嚴人不在了,但屍首還在。
退一萬步說,如果有人要開這樣的玩笑,那會是誰?又是為了什麽?
我充滿了疑問!
他說:“倒是有陳莊這號人物,他從來就是依仗父親的威信胡作非為的。”
我感到了他的可惡,他完全在混淆視聽,如果我不是去過陳家莊,可能還會相信他的鬼話。
我說:“陳家莊發生了命案,到底是誰死了?”
他搔首撓腮,感到萬分棘手,我心中禁不住要去勸他:別在演戲了!
我還沒有說出口,他就說:“陳家莊的命案是一件可以安排的事!”
他說得很神秘,似乎這是背叛組織的行為。
他問:“你知道陳家莊這幾年發生了什麽變化?”
什麽變化?哎呀,我一直公務纏身,哪裏會注意到一個村莊的變化。
而且自從龍知縣來了之後,根本不與地方縉紳打交道。
所以,很多事情無從得知!
我問:“什麽變化?”
他搖搖頭,很難為情,他似乎說不出來,如果我知道就好了,我們兩人就都不必這樣難受。
他說:“陳家莊的變化大概跟海上興起的強盜有關!”
我瞬時石化了,陳家莊,陳大善人,倭寇?這之間會有什麽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