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第 254 章 朱元璋的發瘋文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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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倩茂不是身穿,  她是胎穿。
    換個說法就是,她雖然上輩子擱現代社會裏待過,  但這一世也是個本世界長大的土著姑娘。
    也正因為並非半路出家,  所以她很了解這個時代的規矩。
    那就是……沒有規矩!
    剛剛經曆過亂世,禮儀也好,廉恥也罷,  都處於百廢待興的狀態。
    最鮮明的例子就是,  開國功臣們先前集體換老婆事件。
    這體麵嗎?
    當然不體麵啊!
    擱在王朝盛世,這是完全不可想象,要被言官罵爛的程度。
    但是在皇後這個本朝頂配糟糠之妻站出來發話之前,  有人吭過聲嗎?
    沒有!
    這群跟隨皇帝打天下的大老粗,  受過正統文化教育的都少,腿才剛從泥地裏拔/出來,他們懂什麽禮儀和規矩啊!
    倉廩實而知禮節,  衣食足而知榮辱,  家風這玩意兒都得是王朝建立兩三代之後才能熏陶出來的。
    所以徐倩茂非常明白應該怎樣經營自己的人生。
    剛剛經曆過亂世,  道德對於世人的束縛可能正處於近百年來的最低點,這誠然造成了社會的混亂,  但是在一定程度上,  也造成了思想的解放。
    譬如在先前連年戰亂、山匪隨時都有可能上門的情況下,  在底層百姓當中,女子纏足自然而然的就被廢止了。
    這時候跑不快,  是真的會死人的!
    而先代所流傳的什麽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這時候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削弱。
    還是那句話,人都活不下去了,誰還記得守節是個什麽玩意兒啊!
    徐倩茂打小在一座小城裏長大,在彼處堪稱是公主一樣的人物,  略微大一點的時候,鄉紳家的太太倒是考慮過要不要給她纏足——畢竟是徐將軍家的女兒,跟尋常的鄉下女孩兒可不一樣。
    人家是真的要嫁入高門的。
    要是將來因為一雙大腳而影響了婚事,怕不是會恨他們呢。
    徐倩茂聽說這事兒給驚出來一身白毛汗,馬上就給否了,然後趕緊給親爹寫信,吹了一通親爹的彩虹屁。
    說雖然沒見過他,但是卻知道他是聞名於世的大英雄,自己將來想像爹一樣出征疆場,問能不能派個人來指點自己功夫。
    最後才抱怨說自己怕疼,不纏足。
    她娘跟她奶奶都沒纏足呢,為什麽她要纏?
    她爹哪兒想得到女兒以後嫁人那麽遠啊,對纏足這回事也不怎麽理解——他先前就是個平頭百姓,都沒見過纏足的女人!
    後來娶的唐氏出身不俗,倒是纏了足,房裏情濃的時候也解開看過——說實話真不好看啊!
    說他是山豬吃不了細糠他也認了,好好的腳扭成那樣,有什麽看頭?
    女人嘛,能生兒子,身段窈窕,臉蛋漂亮就夠了唄!
    魏國公在這方麵很佛係。
    大女兒不想纏足,那就別纏了,反正纏了也不好看。
    繼妻想給小女兒纏足,行吧,你自己親閨女,你樂意纏就纏,我也不管。
    倒是大女兒有誌向學武,叫他有點高興,覺得這是虎父無犬女。
    而唐氏唯恐他起意把那個野丫頭接回來,又樂得見她自己傻乎乎的在婚嫁市場上貶值,當然也欣然促成此事。
    要說帶兵打仗,十個唐氏捆起來都比不過魏國公,但要說對於未來社會趨勢的發展和走向,先天的出身所致,便是唐氏要勝過魏國公了。
    她看得很清楚,天下初定的時候,大腳女人亦或者說是那些相貌平凡、舉止粗鄙的命婦還有些容身之處,但是伴隨著時間的發展和王朝進度的演進,這些人是注定要被淘汰掉的!
    一個女孩子沒有父母教養,在鄉下長大,大字不識幾個,沒有纏過腳,還整天舞槍弄棒,誰會要這種兒媳婦呀!
    聽說相貌也極一般。
    是以唐氏不僅不反對徐倩茂學武,還非常支持,讓丈夫派了幾十個人過去,耍棍的、用槍的、玩刀的應有盡有,隻怕不能滿足徐倩茂的需要。
    就這麽霍霍自己的名聲吧,別來礙我的眼了。
    唐氏這樣想。
    想要一顆糖,結果收到了豪華大禮包的徐倩茂:“……”
    小小的反思了一下自己先前對於後媽的諸多揣測。
    我後媽這個人,還怪好的嘞。
    徐倩茂上輩子的體能就很不錯,格鬥很強,不然也不能當刑警。
    到了這一世,先天條件就很優越——她更像她爹,骨架極大,人也結實。
    倘若生在平頭百姓家裏,成天餓得前胸貼後背,備不住發育不起來,但她是徐將軍的女兒,誰敢虧待她啊?
    一個極有天賦,又有後天條件,還有名師栽培,自己也肯努力的人要是不能成功,那天底下隻怕就沒人能成功了。
    徐倩茂其實隱約也能猜到點唐氏的想法,隻是她不在乎。
    她的外祖家早就死光了,親娘也沒了,除了親爹之外,沒什麽要緊的親人,名聲對她來說頂什麽用呢?
    至於將來的丈夫……
    如果他是個好人,能給予自己起碼的尊重,那她此時做的事不會影響到對方什麽。
    如果對方是個爛人……再不讓自己強大起來,是等著他把自己折磨死嗎?
    與其等對方折磨自己,不如養出一個足夠健壯的身體,想辦法折磨死他!
    上一世徐倩茂見過的案例太多,深知人性之晦暗,她絕對不會削弱自己,將未來的製勝權交付到別人手上!
    唐氏帶著幾個孩子跟魏國公和和美美,偶爾跟後宅的妾侍們吃吃小醋。
    徐倩茂則在小城裏猥瑣發育。
    讀書寫字,強壯體魄,做做生意,栽培得力的人手。
    賺到錢之後徐倩茂自己隻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大方的拿去接濟困苦,是以她在那彼處極有聲名。
    徐倩茂的想法是,手裏可以有小錢,但不能留大錢,因為對於一個沒出閣的女孩兒來說,太大的錢未必能留住。
    倒不如換成名聲,起碼別人嘴裏誇的就是她,不會是旁人。
    現下回頭再看,這是相當正確的做法。
    皇後生就了一雙火眼金睛,覺得這姑娘不錯,打發人去養大她的地方送賞,也是探聽她的名聲。
    徐倩茂在那兒有什麽名聲?
    當然是好啊!
    誰能說她不好?
    皇後知道她做生意的事兒,女眷們誰沒用過徐家脂粉呢,隻是卻不知道她每年都撒出去那麽大一筆錢做善事,到了自己跟前,也一個字都沒提。
    再從侍從口中知道,便愈發覺得這女孩兒秀外慧中,這才決定要讓她給自己做兒媳婦。
    唐氏知道野丫頭在外邊做生意——禮崩樂壞的時候,早就沒什麽規矩不規矩了。
    她拿不到徐倩茂的賬本,不知道她有多少結餘,隻是聽說她跟個傻子似的在小城裏撒幣,覺得這野丫頭肯定攢下了不少私房,就攛掇著魏國公去要。
    “大姐兒那錢也不是她一個人賺的呀,要不是打著咱們家的旗號,誰會賣她麵子?外邊人她都這麽大方,到了自己家,卻一毛不拔,哪有這樣的道理?”
    魏國公聽不慣這種話,皺起眉來:“哪有爹娘跟孩子伸手要錢的?這事兒她跟我說過,賺到的錢多半都用來接濟貧苦了,那也是我的鄉鄰,怎麽就是外人了?!”
    唐氏覷著他的神色,知道這事兒沒門,神色就軟了,往塌上一坐,嬌怯怯的開始抹眼淚兒:“我也就是這麽一說,你凶什麽呀……”
    魏國公就吃這套,馬上開始哄人:“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
    一直到這兒,事情都是很順利的。
    直到皇後開始為皇子們選妃。
    皇太子妃就別想了,徐倩茂還沒進京之前,人家就嫁過來了,家世背景比徐家還硬呢。
    倒是底下年輕的皇子們,從四皇子到七皇子,一口氣要選四位皇子妃。
    尤其是嫡出的六皇子,也還沒娶正妃呢。
    皇爺看重太子,太子也友愛兄弟,而六皇子與太子一母同胞,自然與其餘皇子不同,是以六皇子妃的身份,便隱隱的高出了其餘幾位皇子妃一頭。
    皇後主持此事,被選中的徐家女兒,隻會是徐倩茂。
    唐氏急了——先前那野丫頭沒回來的時候,都說她的女兒會做皇子妃,現下一朝從天上掉下來,這誰受得了?
    母女倆在魏國公麵前幾乎要把眼睛哭瞎。
    魏國公心疼壞了。
    他憐惜長女,但是也不會把別的孩子當草。
    尤其小女兒徐柳吟是在他身邊長大的,容貌又酷似其母,極為清麗,會撒嬌,又惹人疼,真叫他選一個的話,恐怕還是會選小女兒。
    現下眼見著妻子和女兒愁苦至此,魏國公也是不忍,遂悄悄去求皇帝,將自己的難處說與他聽。
    皇帝還是很講兄弟義氣的,畢竟這也不算是什麽特別要緊的大事。
    太子妃娘家有個妹妹,此時年紀尚小,再大幾歲之後,他也決定要娶回來做兒媳婦呢。
    便跟皇後商議,將徐柳吟也加進了名單裏。
    皇後不好拂了丈夫的情麵,便捏著鼻子認了,最後賜婚的聖旨降下,徐家長女為六皇子妃,幼女為七皇子妃。
    唐氏為此怏怏不樂,徐柳吟也是日夜哭泣,頗不情願。
    誰看不出來呢,雖然同為皇子妃,但六皇子妃的含金量可比七皇子妃高多了!
    更別說七皇子是個病秧子,誰知道還能活多久!
    但是旨意已經降下,又能如何?
    可上天還真就是給了她們母女倆一線機會。
    婚事定下沒多久,皇後便臥病不起,婚事自然暫且擱置了。
    而作為皇後的兒媳婦,甭管是已經嫁進皇家的,還是暫時定下名分的,都有份入宮侍疾,難免會因此見到自己未來的丈夫。
    皇子們當然也是要去侍奉母親的啊。
    尤其是皇後所出的太子和六皇子。
    前者朝政繁多,難以抽身,相對而言,反倒是六皇子陪伴的更多些。
    徐柳吟的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在京城女眷圈兒裏,她一直被長姐吊著打,但是到了六皇子跟前兒,姐妹倆妥妥的得掉個個兒。
    六皇子是什麽人?
    男人!
    男人是什麽樣的?
    情義千斤,抵不過胸脯四兩。
    徐柳吟足夠漂亮,這一條就夠了!
    徐倩茂眼瞅著那倆人在自己麵前眉來眼去,想了想,還是沒作聲。
    皇後已經是彌留之際,無謂再讓她走得憂慮了。
    至於六皇子……他的想法,是自己能改變的嗎?
    能過就過,不能過就想辦法悄悄喪偶唄。
    讓一個人悄無聲息死掉的辦法多了去了。
    皇後薨逝了。
    臨行之前,告訴皇帝,不要因為自己的喪事而耽擱了孩子們的喜事,趕在出殯之前趕緊把事情辦了,別生生把孩子們的年歲給耽擱了。
    皇帝含著淚答應了。
    大婚前夕,徐倩茂被魏國公叫了過去。
    唐氏神色凝重,徐柳吟哭哭啼啼的坐在一邊。
    魏國公目光複雜的看著她,語氣歉疚:“倩茂,你妹妹她……有身孕了,是六皇子的骨肉。”
    徐倩茂:“……”
    6啊老妹!
    你是有點子反封建主義在身上的!
    簡單概述一下,就是孤男寡女,,繼而擦槍走火,搞出人命。
    徐倩茂回過神來,火速占據了道德高地,捂住嘴眼含淚珠,難以置信的看著徐柳吟:“天,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我是鄉下長大的野丫頭,不懂規矩,妹妹你怎麽也……”
    她直接上去給了這個小白蓮花倆嘴巴子:“你把我們徐家的名聲放在哪裏,又把娘的名譽放在哪裏?我今天就替二老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不知羞恥的東西!”
    徐倩茂的嘴巴子可比唐氏的惺惺作態來的真實多了。
    徐柳吟結結實實的挨了兩下,馬上就軟倒在地了,嘴邊出血,腦海裏嗡嗡的響,整個人都懵了。
    魏國公聽見那響亮的兩聲,都不由得打個哆嗦,唐氏更是坐不住了,馬上就要說話。
    徐倩茂看都沒看她,隻是一擼袖子,滿臉憂色的問:“爹,現在怎麽辦啊?未來的七皇子妃有了身孕——這可是欺君之罪,一個不好,全家人都要掉腦袋的!”
    唐氏還沒來得及出口的話都給堵了回去。
    魏國公滿臉躊躇,許久之後,終於試探著開了口:“我跟你娘商量著,不然就將錯就錯……”
    他磕磕絆絆的將替嫁的主意說了出來。
    徐倩茂反手給了唐氏倆嘴巴子,眼含熱淚,繼續占據道德高地:“這樣的主意,肯定是你出的,我爹怎麽忍心這麽對我?!”
    “好啊,你們母女倆聯起手來,小的不知廉恥去勾引我的未婚夫,還珠胎暗結,大的就恬不知恥,攛掇著我爹來換我的婚事——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們好過!”
    徐倩茂越說越生氣,馬上就要奪門而出:“你們是看著皇後娘娘去了,沒人能給我主持公道是不是?我還真就不信了,這天下難道沒有公理二字不成?我偏要叫滿京城的人都來評評理——”
    徐柳吟伏在地上,隻敢哭泣。
    唐氏更是一聲都不敢出了。
    魏國公麵有愧色,左右為難,最後甚至於躬下身去,乞求女兒將這事兒掀過去:“倩茂,爹是實在沒有辦法了,現下這個樣子……”
    徐倩茂冷笑:“難道我天生就該當王八,就該讓人踩在腳底下嗎?!”
    魏國公躑躅許久,終於好聲好氣的勸道:“爹知道這事兒委屈了你,當然應該有所補償,你的嫁妝,公中再給你添一倍,爹額外再給你十萬兩銀子的體己錢……”
    十萬兩銀子!
    公府世子辦一場婚事,兩萬兩銀子滿打滿算也夠了!
    唐氏聽得心如刀割——這都是公中出的,分的是徐家的家財,都是生生從她兒子身上割下來的肉啊。
    她不舍極了,顫聲道:“老爺……”
    徐倩茂瞥了繼母一眼,滿不在乎的擦了擦臉:“為夫人方才那聲‘老爺’,得再加五萬兩才行!”
    魏國公噎了一下,瞪一眼唐氏,回答她說:“好!”
    徐倩茂又紅了眼眶,放軟了身段,哽咽著說:“爹,你別覺得我心狠,是全天下都沒有你們這麽欺負人的!好端端的搶了我的夫婿,如今倒顯得我是惡人似的。”
    魏國公心下歉疚,歎一口氣:“是我們對不住你……”
    徐倩茂旋即道:“那咱們就得白紙黑字的寫下來,看夫人這會兒心疼的樣子,來日後悔了,又將罪責推到我身上,我可怎麽辦?”
    魏國公遲疑了。
    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再將其落到紙上——
    徐倩茂苦笑一聲:“爹,你還指望這事兒能瞞過人去嗎?難道滿京城的人不知道皇後娘娘將我許給六皇子殿下,又不知道我是何容貌?遲早都要見人,泄露出去也是早晚的事。”
    倒也的確是這個道理。
    說來說去,還是為著自家的冤孽!
    魏國公深歎口氣,讓徐柳吟自己寫了今日之事出來,自己和唐氏先後按了手印,算是給長女一個交待。
    徐倩茂抽著鼻子將其收到袖子裏,出門之前還不忘說一句:“對了爹,有些事兒您可得早做打算啊。”
    “皇後娘娘雖說督促著皇子們成婚,不必耽於孝期,可沒說讓兒媳婦孝期懷孕生子,這要是嫁過去沒多久肚子就大了,那可真就什麽都瞞不住了。”
    她回過身去,意味深長道:“夫人是妹妹的親娘,怕會心軟,舍不得,但您是一家之主,應該知道孰輕孰重,該把這事兒處理幹淨的,是不是?”
    出了門,徐倩茂的侍女春杏便忍不住啐了一口:“真不要臉,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徐倩茂反倒神色淡淡,渾然不見先前的激憤:“誰知道是真是假呢。”
    春杏聽得一怔:“姑娘的意思是?”
    徐倩茂道:“誰知道她是真懷孕,還是以此為由逼迫我爹同意換親呢。”
    春杏停下腳步,急忙道:“姑娘,這要是假的,那咱們——”
    豈不是白白讓了婚事出去?
    徐倩茂連個磕巴都沒打,扯住她的衣袖,拉著她繼續往前走:“這要是假的,也不必回頭。”
    她說:“是真是假重要嗎?難道你以為隻憑唐氏母子,就敢提換親一事?沒有六皇子配合,這事兒是如何也成不了的。”
    “一個在母親重病期間與未來弟妹苟且的男人,怎麽可以托付終身,徐柳吟喜歡撿破爛,我可不喜歡!”
    春杏迷惘了:“那您還讓國公想辦法處置掉二小姐肚子裏的孩子,又要了文書作證……”
    徐倩茂毫不猶豫道:“他們不怕死,我怕啊!換親啊——尋常人家搞出這種事情來,兩家都是要決裂的,更何況他們換的是皇家的親?!”
    “這事兒一旦抖出去真是要掉腦袋的,他們惹出來的事兒,憑什麽帶著我一起死?!”
    徐倩茂當然可以把唐氏可能與徐柳吟聯手做局,用假孕來迫使魏國公同意換親的事情抖出來,可這又有什麽用呢?
    萬一徐柳吟真就是懷孕了呢?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她沒懷孕,就是在以假孕為手段脅迫魏國公同意換親一事,徐倩茂當眾將其揭破,難道就會有什麽好結果?
    隻會讓與徐柳吟狼狽為奸的六皇子提前下場,徹底將臉撕破。
    到那時候,倘若徐倩茂要繼續鬧下去,則必要驚動皇帝——皇帝會怎麽想?
    徐倩茂沒見過皇帝,但是與皇後卻極為相熟,通過在皇後身邊的觀察,她簡單的勾勒出了一個形象。
    行事酷烈,不耐煩處置婦人之事,又看重舊情,後宮諸事,悉數委於皇後之手。
    這樣一位君主,是不會有興趣坐下來,花上大半天的時間聽後宅婦人哭哭啼啼,咿咿呀呀說勾心鬥角的。
    他隻會一刀切——你們徐家沒把女兒教好,看這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婚事就此作罷,都給老子滾,以後別出現在朕麵前!
    搞不好還要剁幾個人泄憤。
    皇帝日理萬機,才沒工夫管徐家的大女兒是不是受了委屈,小女兒又是不是跟他兒子兩情相悅呢!
    徐倩茂把事情鬧大,隻會造成涉事人員的無差別傷害,討不到她想要的公道。
    而倘若不想把事情鬧大——又何必自己把徐柳吟可能假孕的事情揭破,親自去衝鋒陷陣?
    六皇子與徐柳吟勾勾搭搭,那就讓他們湊成堆兒去,她才不去摻和。
    七皇子再如何拉胯,起碼也沒做出婚前跟弟妹通奸的事情來。
    單說這一點,就比六皇子強。
    至於文書和臨別前的那句話,就是另有安排了。
    她不在乎徐柳吟是不是真的懷孕了,但是魏國公府一定要有請大夫來看婦人病這個行動才行。
    接連幾個晚上,徐倩茂都在祭奠皇後的私廟中待到很晚,如此反常的行徑,難免引起了皇太子妃的注意。
    悄悄告訴丈夫,後者也是歎息一聲:“說起來,母後還在的時候,是很喜歡徐家姑娘的……”
    又說妻子:“得了空也去陪陪她,以後你們倆可是正經的妯娌。”
    太子妃輕聲應下了。
    再到某一個晚上,紅著眼睛、神色憔悴的徐倩茂便遇到了皇太子妃。
    後者自然要追問她為何如此情狀,你來我往的推拉幾次,徐倩茂便流著眼淚把徐柳吟的事情給抖了出來。
    皇太子妃大驚失色:“怎麽會……”
    徐倩茂跪地不起:“嫂嫂,我將此事告知與你,一是覺得此事早晚都瞞不住,二來,也是存了私心的,婚嫁之日,怕還要嫂嫂和長兄代為周全。”
    “皇後娘娘辭世前,最掛心的就是六殿下,他又是太子殿下的胞弟,此事一旦處置不好,既會傷了皇後娘娘的心,也折損了太子殿下的體麵啊……”
    皇太子妃餘驚未散,嘴唇張合數下,才“唉”了一聲出來:“這個老六,真是糊塗啊!”
    又趕忙將徐倩茂攙扶起來,感同身受的紅了眼圈兒:“徐妹妹,隻是苦了你。”
    皇太子妃握住徐倩茂的手,安撫的捏了一捏,說:“你放心,事情到了我這兒,便同你沒什麽幹係了,此事我自然會與殿下言說處置的。”
    徐倩茂動容不已:“您這叫我說什麽才好……”
    “快別這麽說了,”皇太子妃都替小叔子覺得羞臊:“我隻覺得沒臉見你!”
    待到同徐倩茂分開,又覺得此事過於離奇,雖然有魏國公和唐氏按了手印的文書在手,卻也不好隻聽信一麵之詞,便傳了心腹過來,低聲吩咐:“去魏國公府打聽打聽,看他們府上這幾日請過大夫沒有?不是太醫,而是民間的大夫。”
    若徐二小姐果真與六皇子珠胎暗結,怕是如何也不敢找太醫診脈的。
    心腹匆忙去了,當日晚上便回來了:“前幾日,魏國公府請了個看婦人病的大夫,現下已悄悄的鎖拿了來。”
    皇太子妃冷然道:“去審,問他進府之後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見了什麽人!”
    經了這麽一回,這事兒就徹底包不住了。
    徐倩茂先前猜錯了,徐柳吟是真的有身孕了。
    她太想綁住六皇子了,所以不敢兵行險著假孕。
    因為太想得到這樁富貴,所以她不願意承擔絲毫的風險。
    所以她寧肯選擇另一個風險。
    那大夫將魏國公府的管事請了他去,讓他給府上的一個姨娘診脈,他診脈之後道是懷孕了,對方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
    這大夫見慣了各家陰私,見狀倒也不覺得奇怪,後院裏女人本來就多,家裏男主人顧及不上,生出什麽事端來,也不罕見。
    繼而管事讓他開了一劑落胎藥,又厚厚的封了銀子,便將他送走了。
    他原是做慣了這種事的人,知道嘴巴應該閉的嚴嚴實實,可這回抓他的不是普通人,他怎麽敢不招?
    皇太子妃得了供狀,就知道徐倩茂所言為真,又為這命途多舛的女孩兒歎一口氣,悄悄去尋丈夫,將此事告知於他。
    皇太子聞訊勃然大怒:“這個該死的畜生,竟然做出這種事來!”
    婚前與弟妹苟且,勾搭成奸,且還是在母親臥病的時候——
    皇太子妃勸他:“難道還能殺了他嗎?且徐姑娘顧慮的也有道理,真的鬧將出來,損害的是母親的聲名,折損的也是東宮的顏麵啊。”
    皇太子一拳擊在案上,牙根緊咬,久久無言。
    半晌過去,卻是得出了與妻子一般的結論:“隻是可惜了徐大姑娘。”
    母親的眼光是好的,給弟弟挑選了這樣得力的妻室,偏那畜生不知道珍惜,非要去找個爛的!
    皇太子妃執起團扇,替丈夫打了幾下,又說:“這事兒是魏國公對不住徐大姑娘,咱們又豈不是如此?隻可憐了那女孩兒,平白受了這麽大的屈辱,還要為那兩個混賬的緣故,跟著擔驚受怕……”
    擔驚受怕,擔的是什麽驚,受的又是什麽怕?
    皇太子是玲瓏心肝,聞言也是會意:“爹的脾氣,我也知道。”
    思忖片刻之後,終是起身到書案前,親自提筆書信一封,解釋此事:“老六混賬,魏國公糊塗,卻是與徐大姑娘無尤,我素日裏事多,怕無暇看顧,你替我將這封書信轉交給她,哪一日爹知道了要發癲,叫她呈上,必然可保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