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第 264 章 朱元璋的發瘋文學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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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後半夜睡得好好的, 卻被自己兒子給驚起來了。
驚起來了也就算了——你人都來了,有事兒倒是說事兒啊?
可那混賬東西在把她驚起來之後,居然就這麽頭也不回的走了!
上了年紀的人, 睡眠質量多半不好, 朱元璋走了之後,王太後這一宿都沒能再睡著。
耷拉著眼皮在塌上躺了兩個時辰,待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實在躺的沒意思,便頭暈腦脹的坐起身來,叫侍奉她的婢女替她梳洗。
外邊她的親信就在這時候滿臉驚慌、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太後娘娘,大事不好了——”
王太後本就有了春秋,人又極封建迷信, 大清早聽人在自己耳邊上說這些晦氣話,本就不豫的心情霎時間更壞了。
“放你娘的屁!”
她張嘴口吐芬芳:“你才不好了呢!”
那親信侍奉她久了, 也知道這老太太的脾氣,心知失言, 趕忙抬手“啪啪啪”在自己臉上連扇數下:“奴婢該死,說錯了話, 還請太後娘娘恕罪……”
王太後聽了好一會兒的響,心裏邊積攢的鬱氣才散了一點,耷拉著臉將手裏的銀梳拍在梳妝台上, 神色懨懨道:“碰著什麽事兒了, 大清早的來我這兒說些晦氣話?”
那親信苦著臉道:“昨天晚上, 六殿下被皇爺給打死了!”
王太後昨晚上沒睡好, 這會兒腦袋瓜子還嗡嗡的響呢。
話出了親信的嘴,進了她的耳朵,好一會兒過去, 她才悟出來是怎麽個意思。
呆滯一會兒之後,王太後神色大變,霍然起身。
給她梳頭的宮女猝不及防,生扯下來一縷頭發。
這要是在平時,王太後非喊人過來,把這個沒分寸的丫頭當眾打死不可,但是到了這會兒,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寶貝乖孫,她便什麽都顧不上了。
劈手打了那宮女幾下,便讓人趕緊帶她下去,還散著的頭發也顧不上了,一疊聲的催問親信:“到底是怎麽回事?!老六現下在哪兒,難道——”
親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她:“回太後娘娘的話,昨天晚上,六殿下就走了……”
昨天晚上就走了?!
我的乖孫啊!
王太後隻覺是一個驚雷正正劈在了頭上,炸得她頭暈目眩,眼前發黑,渾身上下的氣血,好像都在那一瞬間湧到後腦勺去了。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半刻鍾之久,才稍稍有所轉圜。
王太後喘著粗氣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抓住那親信的衣袖,蒼白著麵孔,厲聲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老六怎麽就沒了?!皇帝是瘋了不成,怎麽連親兒子都殺?!”
老太太為了顯示自己不事勞作,十指留了寸長的指甲,這會兒心急如焚,死死的將人揪住,親信隻覺得那指甲都好像是有了生命,要活活的鑽進他的皮肉裏邊去似的。
他不敢掙紮,隻將自己打探來的消息告訴主子:“說是為著徐家換親的事兒,最開始皇後娘娘給六殿下選的王妃,不是徐家的大姑娘嗎?咱們六殿下沒相中,反倒瞧上了二姑娘,這事兒發了,皇爺大發雷霆……”
徐家替嫁的事情,王太後其實是知道的,甚至於還主動幫孫子遮掩過。
雖說六皇子、七皇子都是孫子,但老六不一樣,那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啊,哪有人心不偏的!
男人嘛,又有幾個不愛美人兒的?
兒子成婚的時候沒得挑也就罷了,這會兒孫子娶孫媳婦,就想找個漂亮的,這有錯嗎?
沒錯!
在她老人家心裏,替嫁這事兒早就翻篇了,卻沒想到竟忽然間又被翻出來,還因此生生折了個孫子進去。
王太後且悲且痛,真就跟心肝都被人摘走了似的,捂著心口過了好半晌,才從那股令人震顫的痛苦中走了出來,老淚縱橫道:“皇帝是不是瘋了?那可是他的親骨肉!我的乖孫啊!”
又開始破口大罵:“天殺的王八羔子,還我乖孫來!平日裏最偏著自己婆娘和長子的是他,現下殺了老六的也是他,這會兒他就不記得自己死了的女人和大兒子了嗎?!”
親信小心翼翼道:“奴婢聽說,仿佛就是為著皇後娘娘,皇爺才這樣動氣,下這般狠手的。”
又把六皇子跟徐柳吟婚前苟且,珠胎暗結的事情說了。
王太後絲毫不以為意,繼續罵道:“哪有貓不偷腥的?又不是沒娶回來!徐家自己的姑娘被人睡了,都不覺得生氣,他有什麽好生氣的?生害死了我一個重孫還不夠,現下竟連我乖孫也給打死了——”
哭到這兒她一骨碌坐直身體,胡亂抹了把臉,就要往乾清宮去:“這個心狠手辣的畜生,我非得去教訓教訓他不可!”
左右趕忙去勸,可王太後素日裏就是個我行我素的主兒,哪個能勸得住她?
隻能眼見著她散著頭發,衣冠不整的往外邊兒去。
出了寢殿的正門,再想往外邊走,卻走不出去了。
為什麽?
皇太子妃就在這兒等著呢。
此時見了王太後,她神色是極關切的:“哎喲,祖母,怎麽這樣就出來了?這天寒地凍的,受了涼可不是開玩笑的!”
視線再轉向侍奉王太後的侍從們時,皇太子妃臉上便顯露出威儀與責難來:“你們都是怎麽伺候的?連件厚衣裳都沒有,就讓太後娘娘出了門!”
“來人!”她當即下令:“把這些不中用的奴婢都給我帶下去,另換一批懂規矩的來!”
皇太後的近人們甚至於都沒來得及分辯,就有侍從近前來二話不說將他們拿下,堵住嘴押了下去。
王太後眼見著這場變故,難免驚詫,還沒等回過神兒來呢,皇太子妃就已經挽住了她的手臂,神情和藹、狀若春風的扶著她折返回寢殿去。
“我的老祖母喲,您就隻管在這兒享清福吧,至於這些不規矩的奴婢,自然有孫媳婦來替您調教!”
王太後此時還有些搞不清狀態。
要說更換侍奉的人,這事兒她平時也沒少幹——年輕在吃苦頭的時候窩在自家的茅房裏邊罵地主婆會享受,等她當了皇太後之後,那派頭可比地主婆大多了。
但是現下孫媳婦一來就換掉了自己身邊所有熟悉的人,緊接著就有許多個泥塑木偶似的生麵孔出現了,饒是王太後毫無政治敏感,也能察覺到幾分不對勁兒。
這是早就準備好了要架空我呀!
不然怎麽前腳把我用慣了的人趕走,後腳替換他們的人就來了?
再四下裏一看——哎?
我怎麽又回來了?!
王太後是不懂迂回那一套的,見事有差,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手臂從孫媳婦那兒抽了出來,繼而當麵鑼對麵鼓的開了腔:“我是太婆婆,你是孫媳婦,哪有孫媳婦不聽太婆婆的話,直接做太婆婆主的道理?”
她眼睛一瞪:“趕緊的,把人都給我找回來!”
皇太子妃卻好像沒聽見似的,臉上仍舊是笑吟吟的,語氣溫煦,吩咐新來的侍從:“現在天氣冷了,出行不便,你們侍奉太後娘娘,一定要當心,吸取從前那些奴婢們的教訓,顧看好她老人家……”
新來的一眾內侍和宮女齊齊應聲:“是。”
王太後還是頭一次見這個向來恭順的孫媳婦如此漠視自己,難免瞠目。
回神之後,不由得為之惱怒不已:“你這下作的娼/婦真是好大的膽子,這是要騎到我頭上來嗎?!”
她馬上就要往外走:“你且等著,我這就叫皇帝廢了你,把你這賤人趕出宮去!”
皇太子妃好像沒聽見那句汙言穢語,當下雲淡風輕道:“還不快些攔住太後娘娘?”
話音落地,便有內侍圍成一堵人牆,攔在了王太後麵前,阻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下子,王太後真的意識到不對勁兒了。
“老大家的,你想幹什麽?!”
她色厲內荏道:“我可是皇帝的娘,你敢這麽對我,我讓他殺你的頭!”
皇太子妃笑道:“孫媳婦能做什麽?無非是想向您盡孝罷了。已經過了冬至,天也冷了,沒什麽事的話,您還是別出門的好呢。”
王太後那仔細修剪過的眉毛往上一豎,就要破口大罵,這時候皇太子妃伸手過去,替她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襟,又在她耳邊低聲道:“不為著別人,也得為著王家的幾位舅爺,不是嗎?”
王太後臉色大變,常年養尊處優形成的豐腴身體不受控製的開始顫抖:“你這是什麽意思?!”
皇太子妃又笑了笑,卻沒再說什麽,屈膝向她行個禮,轉身退了出去。
徒留王太後獨自留在殿內膽戰心驚,惶惶不安。
乖孫的死讓她悲慟憤怒,來自孫媳婦的威脅讓她忐忑心驚,但是對於當下的困局,王太後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想要破局,就要找到皇帝兒子,而想要找到皇帝兒子,首要的就是得從這兒離開。
可是……
看一眼周遭那群低眉順眼、卻時時關注著她動向的侍從,王太後滿心頹然。
有這些人在這兒看著,她哪兒都去不了。
且她心裏隱隱的有些預感,即便真是到了皇帝兒子跟前,恐怕局勢也未必就會好轉呢。
昨日夜裏那混賬東西行色匆匆的過來,卻是一言不發,隻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著她看了幾眼,便行色匆匆的離開了。
王太後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兒,隻是也沒多想,現下再去細思,卻很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好像是有什麽極其糟糕的事情要發生了……
……
昨夜朱元璋從王太後處離開,便折返回寢殿歇下了。
一覺睡到天亮,起身用過早膳之後,便往殿外去活動一下筋骨,同時下令:“把這段時間宰相們處置過的奏疏全都送到書房去,晚點我要一一檢閱。”
先前皇帝離京,便將朝中政務交予幾位重臣,小事由他們斟酌著處置,大事則快馬加鞭傳書皇陵。
現下朱元璋到了這兒,心心念念的好大兒沒了,第三代的孫兒們又還無力幫扶他老人家,當然就得由他來掂一掂本朝朝臣們的成色。
想到此處,朱元璋眸光微冷,語氣森森:“也順道看看,有沒有摻雜如同胡惟庸之流一般心懷不軌的人啊……”
空間裏的筍人們:“……”
啊這。
朝堂上的打工人們,你們都自求多福吧_:3」∠_
朱元璋離京有些時日了,重臣們處置過的奏疏也堆積了半間屋子那麽多。
這要是換成旁人,八成得打怵,可朱元璋是誰?
當代第一卷人,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肝上長了個人!
朱元璋吩咐傳召參與處置奏疏的幾名重臣在書房外的偏室靜待,自己則大馬金刀的落座,嫻熟又迅速的開始核查麵前一份份奏疏是否處置的妥當合理。
還不忘尋了張白紙,將幾名重臣的名字一字排開,寫在上頭。
有處置的合自己心意的奏疏,瞧一眼是哪兩個人經手的——遵從權力的製衡和監督,每份奏疏都要有兩人翻閱署名才行——便在其名字下邊用紅筆給“正”字添上一畫。
要是有不合心意,甚至於對方故意春秋筆法、糊弄自己的,就在其名字下方,用黑筆給“正”字添上一畫。
碰見不明白的,馬上傳人過來詢問。
幾位重臣起初還不知道皇帝意欲何為,等察覺到之後,卻是神色各異。
問心無愧的,此時自然滿麵坦蕩,而自知處置有失偏頗的,心下便難免惴惴了。
如是等到二皇子、三皇子帶著自家兒子,皇太子妃帶著朱棣過來的時候,正趕上朱元璋發飆的第一現場。
“朕是信重於你,才把朝政委托給你,如今你就是這樣來回報朕的信任的嗎?!”
“好個喪盡天良的畜生,敢欺君罔上——給我扒了他的官服,拖下去,五馬分屍!”
“什麽怎麽處置!抄沒家產!舉家流放!”
“還有暗地裏跟他通風報信的那幾個內侍!統統給我拖到殿外去打死!讓所有負責這事兒的內侍都去看著!!!”
二皇子跟三皇子在外邊聽著,都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們尚且如此,就更別說幾個孩子了。
平日裏在自家府上金尊玉貴的長大,乳母也好,保母也罷,全都是一水兒的溫柔麵孔,連大聲說話都不會的。
陡然聽見如此暴怒的咆哮聲,都顯而易見的有些瑟縮。
除了朱棣。
他不僅不害怕,還很想伸頭去看看熱鬧。
呼吸著這仿佛蘊含著火/藥味兒的空氣,朱老四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樣親切。
他甚至於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一見老爹了。
他鄉遇故知——兒子,哪有比這還幸運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