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第 306 章 劉老登大舞台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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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阜陽侯的封地其實並不是雒陽,  想也知道了——皇子都沒資格封在這裏,更何況是區區列侯?
    隻是正如同諸侯王們在父親在世的時候不願意遠離繁華富貴的長安、到自己那個或偏僻或者貧瘠的封地一樣,列侯們同樣也有著眷戀帝都浮華、不願離去的情緒。
    長期以來,  對於那些滯留長安的列侯,京兆尹一直都很頭疼。
    這群人若隻是吃喝玩樂也就罷了,  偏偏其家中子弟往往都是擾亂社會秩序的毒瘤。
    更有甚者,  某幾家列侯暗地裏私下秘密聚會,  鬼知道他們都商量了些什麽!
    京兆尹無權跑到人家家裏去監聽,可真要是鬧出個反對大漢造反集團來,京兆尹卻一定要倒黴——擱誰身上誰不生氣啊!
    但無奈的是列侯之間門沾親帶故,甚至於是皇親國戚,  對於他們的滯留,皇帝尚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做臣下的,  又怎麽能硬著頭皮去做這個惡人?
    隻能驅逐那些沒有靠山,  勢力相對小一些的列侯離開。
    阜陽侯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的運氣較之常人更好,  因為他的封地毗鄰雒陽,  這地方雖然跟長安沒法兒比,但就當下的大漢來說,  也不啻於後世的滬市了。
    第一檔的權貴留在長安,第二檔的權貴到了雒陽,  阜陽侯雖然不敢說是其中的佼佼者,但也是有數的人物。
    因這緣故,阜陽侯世子在雒陽,自是呼朋引伴,交際甚廣。
    這日他原本正在城外打獵,卻有家奴急匆匆的來巡,  滿頭大汗,臉色發白,問是怎麽了,隻是用眼睛看阜陽侯世子身後的那群人,卻不言語。
    其餘人能跟這公子哥兒玩這麽久,當然也是有眼力見的,打個哈哈,四散開了。
    那家奴這才火急火燎道:“世子,大事不好!”
    他連珠炮似的說:“有個天殺的潑皮狀告老爺勾結淮南王,圖謀不軌,還說您前幾日便在易縣柳鳳娘處見了淮南王的使者——雒陽丞聞訊立即發作,已經拿了柳鳳娘和她店裏的夥計們下獄,聽說有兩個受刑不過,已經死了!”
    阜陽侯世子大驚失色:“什麽?!”
    他再如何紈絝,也知道“圖謀不軌”四個字的分量,聽罷驚怒交加:“我什麽時候同淮南王的人見過麵?至於柳鳳娘,不過是個取樂的粉頭,她的話怎麽能當真!”
    那家奴白著臉道:“雒陽丞向來與老爺有怨,這回不過是借故發作罷了,現下老爺不在雒陽,衙門卻將此事上奏長安,使人去府上拿您,看著來勢洶洶的架勢,隻怕不好……”
    阜陽侯世子本就不是什麽精明人物,不然也不會不務正業、四處苟且了。
    他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胡亂分析著當下的局麵:
    老爹不在雒陽,僅憑自己的身份,一時之間門隻怕無法與雒陽丞抗衡。
    而那廝這回顯然是動了真格兒的,直接稟了上去,還在刑獄裏打死了人——他能打死兩個,難道就不能打死第三個?
    到時候自己一死,那可真是黃泥巴掉進□□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如今之計,還是要避免落到那廝手裏去……
    ……
    雒陽丞使人往阜陽侯府拿人,卻得知世子今日出門打獵去了,馬上使人出城去找,隻尋到了同行之人,唯獨不見阜陽侯世子的蹤跡。
    雒陽丞聞聽此事,當即冷笑出聲。
    老東西,這回你怕是得長長記性了,養個蠢兒子就是這種下場!
    他要是不跑,或許還有活路,偏他跑了,可就把罪責坐實了!
    馬上上稟,未曾羈押到嫌疑犯阜陽侯世子,其人聞訊逃走,不知所蹤。
    皇帝的寶貝疙瘩這會兒就在雒陽邊上,為了這緣故,半年前他就下令修繕長安到雒陽的馳道,以免耽誤自己第一時間門知道兒子的近況。
    這會兒雒陽出了事,消息傳回長安,當然也快。
    最開始聽到消息的皇帝:什麽?阜陽侯背地裏居然敢跟劉安眉來眼去?!
    這天殺的反骨仔!
    朕要送他上西天!
    再一想:卻也未必可以盡信,貿然決斷,怕會冤枉了阜陽侯。
    讓繡衣使者暗中盯緊了在長安活動的阜陽侯,又使雒陽方麵細查此案。
    然後接到回複:查不下去啦陛下,阜陽侯世子他跑了!
    皇帝瞬間門火冒三丈:不是你幹的你為什麽要跑?!
    媽的,做賊心虛!!
    枉朕相信你,還讓人細細核查!!!
    居然敢如此辜負朕的信重——朕要把你們都鯊了!!!
    再問繡衣使者,這段時間門阜陽侯都在幹什麽。
    繡衣使者回複:頻繁出入列侯府邸,間門歇性攜帶厚禮拜會三公九卿,一朵迎風招展的交際花。(其實是正常的走動)
    皇帝:打探消息,私通朝臣,不懷好意!
    繡衣使者:席間門也確實曾經談起過淮南與衡山之事。(就是偶然間門談到了這件事情,畢竟半年前淮南王才剛入朝)
    皇帝:就是在蓄意試探,為淮南王做馬前卒!
    繡衣使者:阜陽侯說朝廷必勝,淮南王若起兵謀反,是貽笑大方,以卵擊石。
    皇帝:都是裝的!
    繡衣使者瞄著皇帝的眼神,給出了他想聽的答案:阜陽侯侵占高廟土地,私占雒陽百姓良田達千畝之多。
    皇帝:哈哈哈哈這賊子原形畢露了!
    主觀情緒上是憤怒的。
    個人原因上阜陽侯的屁股的確是不幹淨的。
    而最重要也是最客觀的——半年前的那一次會晤,叫皇帝知道淮南王的確有意謀反,隻是還沒有準備妥當,但此時此刻,皇帝已經做好平叛的準備了。
    計劃指定出來了,兵員調配完畢了,輜重糧草都提前運輸到各地了,再不打,朕豈不是成冤大頭了?
    反正淮南王的確是王八蛋!
    反正阜陽侯的確不是個好東西!
    反正你們都是要死!
    既然如此,因為什麽原因死,這還重要嗎?!
    馬上將阜陽侯下廷尉,令有司嚴加審訊,徹查此案。
    本朝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將相不辱。
    皇帝會賜予一些犯了死罪,但是在他麵前還有些顏麵殘存的人以自盡的權力,不令其下獄受刀筆吏羞辱。
    其人自殺之後,所犯罪責一筆勾銷,並不禍連家人,算是一份稍顯殘酷的恩典。
    向來高官顯貴病重之時,皇帝會賜下牛酒撫慰,這是天子的恩賜,可倘若朝臣沒有臥病,卻收到了皇帝賜下的牛酒……
    那就是說,你該重病不起了!
    趕緊自己體麵吧。
    不然叫皇帝幫你體麵,怕是全家都沒法體麵了。
    阜陽侯身為列侯,按理說應該有被賜牛酒的資格,然而卻沒有得到,廷尉見狀,便明了皇帝的態度了。
    阜陽侯下獄第二日,廷尉便得到了他與淮南王私下勾連,意圖在長安行刺天子、響應淮南王起兵的口供。
    呈送到禦前去,皇帝驚怒不已,群臣憤慨,當日便敬告高廟,發詔書責令淮南王肉袒出城,受束往長安請罪。
    大戰一觸即發。
    到這時候,卻已經沒有人會再去關注引發一切的那樁殺人案了。
    甚至於連阜陽侯府,也逐漸被拋之腦後。
    除了劉徹。
    他被幕後之人這精妙的手法釣成了翹嘴,不找出這個人來見一見,總是心癢難耐。
    張安世將柳鳳娘的口供轉述給他:“她起初是跟宋平有一腿,後來又覺得韓七健碩,遂與其有了首尾,韓七很在乎她,說要娶她,她嘴上應了,其實根本沒當回事。”
    “那天她正與宋平私會,不意竟被韓七撞破,後者憤慨不已,口出惡言,說要殺了這對奸/夫淫/婦,柳鳳娘知道他有點癲,說不定真能幹得出來這事兒,一邊安撫住他,又示意宋平動手……”
    “當然,”說到此處,張安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這隻是柳鳳娘為了推脫罪責而編造出來的謊話,當不得真。”
    劉徹心知他暗搓搓調侃的是什麽,聽罷不由得付之一笑。
    待到張安世離開,劉徹卻托著下頜專心致誌的思忖起來。
    “我想把那個人找出來,你們也別愣著,一塊兒替我想想,可以從哪裏下手。”
    筍人們遲疑了幾瞬。
    朱元璋道:“韓七的姐姐?”
    他說:“她能夠知道韓七之死,必然是跟幕後之人接觸過,且你們別忘了——她不識字!這也就是說,幕後之人必須通過聲音來將這件事情告知她,而聲音本身,就會暴露很多訊息了。”
    “不錯!”劉徹馬上去尋韓氏。
    因為阜陽侯的那樁大案,此時韓氏尚且留在易縣,劉徹想要尋她,自是輕而易舉。
    然而沒想到卻碰了個釘子。
    韓氏堅稱自己就是做夢夢見的,拒不承認曾經得到別人的提醒。
    劉徹有些無奈:“這兒隻有你我二人,告訴我又有何妨?更不必說阜陽侯和柳鳳娘等人俱已經被擒,根本不可能威脅到你。”
    韓氏仍舊搖頭:“我的確沒見到什麽人。”
    李元達見狀,不由得道:“她是想保護對方吧,畢竟那人對她有恩,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罷了,別為難她了。”
    劉徹歎一口氣,悻悻而回。
    “從阜陽侯府來推幕後之人是誰,這不現實,因為他們的仇人太多了,從給阜陽侯世子報信的家奴那兒找,也不現實……”
    他找不到新的線索了:“阜陽侯世子之所以要逃走,是因為他從家奴那兒聽說雒陽丞打死了幾個被收押的韓家夥計,他覺得如果不跑,興許也會被雒陽丞打死。可後來審完才知道,此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對方簡單的捏了個謊,就把他給算進去了……”
    嬴政仔細思忖著,卻道:“不過,我覺得對方的人數應該不多,甚至於,很可能處於一種相對的弱勢。”
    其餘幾人齊齊看了過去:“怎麽說?”
    嬴政道:“你們有沒有仔細思考過宋平這個人?”
    他徐徐分析:“柳鳳娘一個眼神,他就敢殺人,刀刀見血,毫不遲疑,堪稱心狠手辣。而事發之後,無論是埋屍也好,潛逃也罷,都稱得上是膽大心細,既然如此,他又是怎麽死的?”
    “酒肆的夥計也說了,他是個細心謹慎之人,潛逃在外,一定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更不會主動靠近人多的隊伍。”
    “他能被幕後之人遇見,很大可能是因為,他覺得幕後之人,亦或者是那群人對他無法造成太大的威脅,隻是他看走了眼,將狼看成了羊,因此丟了性命……”
    說到這兒,嬴政聳了聳肩:“不過,這也隻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測,或許是對的,或許全錯。隻是……”
    李世民道:“隻是什麽?”
    “隻是我隱隱的有種感覺,”嬴政道:“這件事情還沒結束。”
    ……
    阜陽侯父子都被收監,雖然還沒有就死,但想也知道,這父子倆是決計不可能活著出來了。
    袁知問兄長:“我們手裏還有多少金錠?”
    袁邁回答她:“不敢動用從前袁家存有的那些,怕被人發現我們的蹤跡,倒是在別院裏還有幾百金……”
    “幾百金嗎?”袁知眼眸閉合,道:“足夠了。”
    盡管大仇報了一半兒,然而妹妹的神色卻沒有任何的舒緩,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戴上兜帽,好像是一個殘存在人間門的陰鬱的鬼魂。
    袁邁有些擔心她:“小妹,大仇要報,可若是要搭上你的話,就不值當了,爹娘見你如此,也會擔心的。”
    袁知抬頭看著哥哥,臉上顯露出一個笑來:“放心吧兄長,我都明白。”
    說著,她目光一轉,看向有些灰暗的天空:“馬上就是陰雨季節了啊……”
    ……
    皇帝借了阜陽侯的案子,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對著淮南王指指點點,後者當然不肯束手就擒——反正都是個死,還不如拚一把呢!
    敵方:糧草充足,大軍有衛霍壓陣。
    己方:猝不及防,四下裏盡是臥龍鳳雛。
    朱元璋知道打起來了,都不由得刺了淮南王一句:“這配置用在匈奴決戰上還差不多,打劉安,有點太給他臉了。”
    李世民長歎一聲:“真想有朝一日,跟冠軍侯並肩作戰啊!”
    李元達興致勃勃:“你們說淮南王能堅持幾天?”
    嬴政跟那三個人一樣各說各的:“近來怎麽總是下雨?太煩了!”
    劉徹靠在躺椅上看書,心下不無感觸:“聽你們說的這麽熱鬧,也怪有意思的……”
    就在這時候,有人急匆匆的從外邊撞開了門,身上蓑衣的雨水甚至於濺到了屋內。
    “賊曹,出事了,縣丞請您帶人去維持秩序!”
    劉徹坐直身體,嚴肅起來:“死人了?”
    “不是,”那差役神色有些激動,說:“近來雨水多,將城東臨水的一套老院子給衝垮了,您猜怎麽著?那牆裏邊兒塞的全都是金子!”
    “附近的百姓發現,蜂擁而至,這個說老屋是他們村的,那個說那片地是他們村的,最後打起來,事情鬧大了,這不就驚動了官差?得了,那片地是官府的,誰都別想了!”
    牆裏邊兒塞的全都是金子?
    劉徹心下大奇,又覺得這事兒古怪,披衣起身,穿戴整齊帶著人去了。
    而與此同時,另有人也收到了這個消息。
    “城東的老院子牆壁裏藏了金子——你確定?!”
    “千真萬確,那些賤民見了都打破頭了,官府也過去了,這還有假?!”
    沉默。
    良久之後,那人遲疑著道:“  我倒是知道那院子的主人是誰,說起來還是前朝末年修的,距今時日已久,怕是官府都沒有記檔。”
    “那原是袁家的祖屋,聽說當年袁氏發家的時候,專門修繕過,跟袁府是同時建的,祖屋的牆壁裏藏著金子——那袁府的牆壁裏邊……”
    又是一陣奇異的沉默。
    “袁府現在有人住嗎?”
    “袁家人都死在那場大火裏了,仆人也死了個差不多,倒是有幾個忠仆還在那兒守著,聽說前不久袁老頭的遠親侄子來了,覺得那地方死的人太多,晦氣,打算便宜賣了……”
    “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