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上學(三顧茅廬把她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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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慶還沒賣完手裏的原料, 就把欠郝四道的尾款付了。他驚訝於郝四道的“詭異多端”,不由地讚歎他的大膽和聰明。這個窮鄉僻壤出來的小子,膽子竟然那麽大!
    劉慶今年已經四十歲了, 之前是在單位裏吃皇糧拿死工資的人,他不想一直混吃等死,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劉慶這次在魚鳥飼料上投入了兩萬塊,老婆一直在抱怨他, 家人也不讚同他再做生意。
    沒想到他靠著郝四道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狠狠地揚眉吐氣了一把。劉慶這會看著郝四道猶如看著親兄弟似的,恨不得拉他去桃園結義。
    他給了郝四道一個厚厚的紅包, “四道,謝謝你,這次多虧你了。”
    “沒事,劉哥客氣了。”郝四道看也沒看就把紅包揣在了兜裏。
    下午, 劉慶帶郝四道去銀行領錢, 灰色的老人頭被銀行櫃員疊成一把小扇子,翻起錢的時候, 鈔票的邊緣劃開一道灰白色的弧線,美麗的弧線烙印在人的心裏頭,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郝四道徹底地鬆了口氣,他這幾天看起來一直很淡定, 然而實際上一切的壓力都由他頂著。這裏麵有他娶媳婦的錢、有兄弟們的血汗錢。郝四道不敢想這筆錢要是打水漂的後果。
    他拿到錢後立刻拿出兩千五百塊給兄弟們發工錢,把一部分匯回了老家,這次跟他一起幹的兄弟每個能分到一百塊。
    離開前,他最後提醒了一下劉慶, “劉哥,如果你真有港城的路子, 等過段時間原料的價格跌下來可以買一點。”
    收了一段時間的知了和豆蟲,郝四道清楚它的價值。用豆蟲喂禽類,雞鴨增肥效果明顯。它是有價值的。就算不出口港城,在本地做起家禽飼料,價格遠不至於一斤幾塊那麽便宜。
    至於知了猴,它的經濟價值更高,農村的小孩都舍不得拿來吃,知了的外殼是可以入藥的昂貴藥材。
    劉慶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眼睛默了片刻,最終點了個頭。
    與郝四道的忙碌相比起來,他的兄弟們卻是閑得慌張。
    他們這段時間過得惶惶不安,很擔心自己的血汗錢泡湯了。雖然這幾天劉老板都管他們的三餐。好在,郝四道總算安排他們一點活幹了,他們走街串巷,扮冤大頭收購商用高價把豆蟲和知了收上來。
    但因為害怕郝四道討不回尾款,心裏總是不踏實。有幾個人跑到附近的工地找了份臨時工幹。
    這邊的工地不讓磨洋工,房子蓋得很快,工人們個個都幹紅了眼,吃頓飯跟打仗似的十分鍾吃完、每天隻上一兩趟廁所,大樓上貼著紅豔豔的橫幅“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工地發的工錢也不少,最拚命的那個每個月能拿六十塊工資。
    範書玉等人聽包工頭說:“兄弟,我們還不算快的啦!”他驕傲地指了指遠方,“國貿那個工程請了好多專家、院士來監工,采用了最新的滑膜技術,最近試滑結束了,三天可以蓋一層樓。政府下了指標明年必須要蓋成全國最高的樓,那才是真正的‘深市速度’!”
    鄉下來的小夥子們倒吸一口氣,睜著眼睛看著他們憧憬中的高樓大廈。轟隆隆的機器日日夜夜不停地轉著,黑夜被照成了白天,到處都是施工場地,真的就像郝四道形容的那樣,“一片風塵仆仆”。
    範書玉比較文弱,在工地做了幾天後他的肩膀、腳底板都磨出了血泡,漸漸做不下去了。這時李二柱興致勃勃地把他們叫了回去,“四道哥說讓我們回去!發工錢了,別在這幹活了!”
    郝四道把錢從銀行裏取回來,把一摞摞錢疊在桌上,兄弟們驚喜地得摩拳擦掌,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這都是……我們的?”
    郝四道點點頭,每個人分到了一張灰色的老人頭,這是他們第一次摸到百元大鈔,薄薄的一張,可是份量卻一點也不輕。一百塊在鄉下足夠給姑娘一筆體麵的彩禮了。
    郝四道輕咳兩聲,宣布了一件事:“我想在著做點小生意,你們要是願意呢……就把錢投資給我,我幫你們掙點錢。”
    他在深市晃蕩尋找銷路的這幾天,摸到了一些賺錢的商機。
    發完大家的工資後,他身上還剩下兩千塊,加上劉慶給的紅包一共兩千五百元。這筆錢已經郝四道足夠買下“三轉一響”,不過郝四道卻覺得遠遠不夠。現在的人都開始講究新四大件,所謂的新四大件是:冰箱、黑白電視機、洗衣機、錄音機。他這點錢買“新四大件”都夠嗆,何況他還想蓋座新的房子。
    他盯上的是深市去年剛建好的上步工業區,上步匯集了很多商家,雖然國家禁止深市把這些電子產品賣往外地,但卻不禁止商販把產品帶出深市。全國各地的倒爺已經聞風而動,來到這裏淘貨,郝四道既然來到了深市,身上也有錢,他就不想空著手把錢帶回去。
    李二柱嘴角一歪,錢到手還沒捂熱,就要交回去了?不過他眼珠子一轉,忍痛割愛地把錢交給了郝四道:“四道哥,我相信你,我把錢投給你做生意。”
    範書玉跟朱玉明也果斷地說,“我也相信你!”
    李二柱、朱玉明、範書玉還有其他的幾個兄弟,都選擇了把錢交給郝四道,他們笑著說,“四道哥,你拿去做生意吧!這段時間我們在工地也掙了不少錢,一天能發兩塊錢呢!”
    不過也有不舍得把錢投給郝四道的人,畢竟這是一百塊,分量不輕,萬一虧光了就什麽都化成泡影了。
    現在加上身邊兄弟們支援他的錢,郝四道身上一共有三千八百元。
    郝四道給他們發了十塊錢,“大家這幾天都歇一歇,給我一星期的時間調查調查,一個星期後我們一起回家。”
    大家高興地說好,經過這次郝四道討回錢,他們對他更是信任。拿到錢當天,他們就去吃燒鵝了。他們都深深地記得來到深市的第一晚,劉慶請他們吃的那頓深井燒鵝。非常好吃,便宜又飽腹。
    大家湊錢買了一瓶五糧液,一瓶五糧液兩塊錢,每個人倒一小杯正好倒完。他們紛紛碰杯,小心地淺飲著酒,酒液滑過喉嚨,渾身每個毛孔都舒服地尖叫。既有對血汗錢失而複得的喜悅,也有對未來的憧憬。
    深市這邊的餐廳、飯店、酒家都不要糧票肉票,食物價格不貴,用兌換券就可以買食物。
    兌換券是不用錢的,深市的政府每天都會給外來人口免費發兌換券,外地來的務工人員可以憑介紹信或者戶籍去領兌換券。工業產品也完全不用工業券,花錢就能賣得到。李二柱吃著燒鵝飯,問起了飯店的師傅:“你們這邊哪哪都不要票,不會亂嗎?”
    本地的師傅說:“哪哪都要糧票才要亂!大家都沒有糧票吃什麽,我們生意哪裏做得下去哦!”
    一個操著濃重口音的外地漢子笑了笑,“深市這裏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外地來的,今年來得特別多。要是一直認糧票日子沒辦法過了。”
    原來外地來務工的人最多能帶上一個月的糧票,來到這邊後沒有戶籍,沒辦法領糧票。從家裏帶的糧食基本一個月就吃光了,深市的政府絞盡了腦汁想各種辦法給這些外來人口弄糧食吃。前前後後到各個省份購買了很多糧食。
    李二柱帶上的全國糧票沒有了用處,怕它過期,隻好把糧票轉賣給要從深市回老家的人。
    “難怪四道哥卷了衣服就上火車,啥都不著急不帶。”
    第二天,郝四道來到上步工業區認真地考察了一番。上步工業區很大,建成的麵積有十萬多平方米,上步工業區主經營電子產品。華強公司就在旁邊,華強比特區建立得還要早。它的前身是生產軍用無線電半導體的兵工廠,後來改做了民用家電。
    郝四道想找的就是電子產品和家電,不過一連轉悠了幾天,他發現自己手裏的錢太少了,渾身上下這“三千八百塊”居然沒有用武之地。廠商隻接外貿單子、主要賺港幣和外匯,要麽就是跟國營工廠合作,根本看不上他這點小錢。
    郝四道在附近轉了幾天,一直不甘心離去,思考著想什麽法子買到商品。
    秋收了,村裏人都在熱火朝天地忙碌。今年村裏分了土地,趙巧蓮抽簽抽到了三畝水田,抽中的水田產的糧食都屬於她。趙巧蓮也覺得自己運氣好,她抽中了肥沃的水田,有的人家卻抽中了山腳的田。
    趙巧蓮停了幾天的工作回到村裏收穀子。生意可以不做,但糧食不能不收。不及時收糧食,未來一年就沒有飯吃。
    孫友善在外工作沒有回來,趙巧蓮正是焦頭爛額。她跟女兒兩個人可割不動那麽多田,她已經打算花錢請個人來割穀子了。
    可是清晨,天灰蒙蒙的還沒亮,朱大勇幾個人來幫忙收穀子。等人走到地裏,拖拉機轟隆隆地響起,隔壁公社的拖拉機手水生把拖拉機開過來,笑著跟趙巧蓮說:“巧蓮,你家是哪塊田?我幫你割。”
    隔壁田裏上正在割穀子的村裏人,抹了抹汗水,一家五六口人全都上陣,隻割完了一壟,回頭一看趙巧蓮家的田已經割完了,羨慕得要命。
    水生偷偷跟趙巧蓮說,“你千萬別說出去,我們大隊欠四道五塊錢,今天我是順便路過你這裏才幫你收的,算是便宜算給你了。我們給別人收割每畝地都要收兩塊錢的。”
    水生幫孫家割完了稻穀,著實讓村裏人好生羨慕。
    他們想要割穀子每年隻能請隔壁公社的拖拉機手來修。他們找水生割穀子,每畝要兩塊錢,根本不舍得請他。然而孫家隔壁水田的那一家子,卻看見趙巧蓮明明沒給水生錢。
    雖然趙巧蓮知道水生隻是為了還欠女婿的那兩塊錢,路過順手幫她割了穀子,可是心裏卻不由地舒坦。
    趙巧蓮花錢買了肉做了飯,給朱大勇幾個人和水生吃了頓肉菜。吃完飯後,她問女兒:“下個星期就開學了,縣一中應該有消息了,你收到通知了嗎?”
    孫淼淼搖頭,前兩天她去了一次縣一中沒有看見自己的名字,“可能要再等等吧,畢竟我是跳級的情況不一樣。”
    她心裏也疑惑,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有通知,可是前兩天她去縣一中看卻沒有自己的名字。吃完飯後孫淼淼去了一次縣一中,特意詢問了負責招生的老師。
    接待孫淼淼的老師是一個男老師,他查了查高三的名單,今年高三一共132個學生,三個班級都找遍了就是沒有孫淼淼的名字,他眼神中露出疑惑,“孫同學,這裏沒有你的名字。高三昨天已經開學了,沒有通知應該就是沒考上。”
    “二中還在招生,要不你去二中問問還願不願意收你。”
    孫淼淼對自己上次寫得卷子還算有把握,不相信自己落選了,她問,“請問周老師在不在?我有點事找他,我的情況和普通招生不太一樣。”
    “他啊,不在。孫同學,沒錄上就是沒錄上,找老師走後門也不行的。”男老師有些不耐煩了,翻了花名冊,從上麵根本沒找到孫淼淼的名字。
    他諷刺道:“你就是沒考上我們一中,成績不夠,但凡平時認真點學習,這會還用著急?”
    孫淼淼離開了縣一中,趙巧蓮知道她沒錄上,歎了一口氣,心裏老在想著是不是輟學一年耽誤了她,讓她沒有書念。心裏又遺憾沒給劉老師送上禮物,否則也不會連個書都沒得念。
    趙巧蓮目含歉意地說:“淼淼,我們去二中問問,二中你肯定能念得上。”
    可是和縣二中的師資比一中差得不是一星半點,自從高考恢複之後一個大學生都沒出過,學校建得也偏僻,去一趟學校要繞好遠山路。
    周一,周老師喜滋滋地來到學校,他特意把孫淼淼分到了自己班上。可是他找了一圈,沒看見孫淼淼的影子,直到花名冊上也找不到孫淼淼,這才意識到問題大了,他明明把名單交到招生辦公室那邊,讓人印出來。怎麽會少了她?周老師急匆匆地去招生辦公室,問了值班的男老師才知道孫淼淼昨天來過,他還建議了孫淼淼去二中。
    周老師頓時感到一陣眩暈,有種天昏地暗的感覺。
    他發了很大的脾氣,著急拍著桌子罵道:“你們怎麽幹活的?一個活生生的人都能寫漏,她是我特意要的學生,明年考大學的好苗子。”
    她該不會這會已經去二中念書了吧?周老師氣得心絞痛,改過孫淼淼試卷才知道,這是一棵多麽好的苗子!
    他趕緊去找校長,著急地告訴他,“老張!我有一個很看好的學生,因為招生辦公室弄錯了,沒錄上。昨天招生的老師還把她批評了回去,說她成績太差。”
    “你馬上開學校那輛公車帶我去找她,一定要把她勸回我們學校,她的數學和英語都考了將近滿分。”
    張校長吃了一驚,“老周,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麽現在才和我說?”
    周老師激動得脖子都紅了,“我直接把她錄到我們班了,不就說明我的態度了嗎?咋啦咩也),我要個學生還得請示你不成?”
    張校長一本正經地說:“當然有必要跟我說一聲,要不這個校長讓你給當?你要是跟我打聲招呼,至於弄出這個簍子嗎?”
    周老師拿下了老花鏡揣在兜裏,找到了學校公車的鑰匙一副要百米賽跑的樣子,他匆匆扔下一句話,“這破校長誰愛當誰當,你以為我稀罕?”
    兩個人緊趕慢趕地,一路開著小車打聽著來到了下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