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外戚

字數:3326   加入書籤

A+A-




    教坊司的管事也算是個官,從九品,雖然不高卻也是脫了白身。
    可這管事身上不但沒有半點文人風骨或是官僚之氣,反而更像是一個市儈的商人。
    對此,李泰倒是沒什麽意見,比起和這種商人打交道,他反而更不喜歡那些喜歡裝腔拿調的大儒。
    若是宋濂那種一心鑽研學問,且知行合一的真正的大儒倒是還好些,最不喜歡的是那種滿嘴仁義道德,實則肚子裏全是壞水的所謂君子。
    “不必了,我這次來正好有事要與管事你相商,既然你來了,我便也不進去了。”
    那管事微微一愣,隨即問道:“不知道李公子是有何要事?”
    而後還不等李泰回答,卻又對著李泰會心一笑說道:“李公子可是相見咱家的柳姑娘,可真是不巧,清微那丫頭出去有一陣了,想來過一會才能回來,李公子何不進廂房等候一番?”
    頓了頓後又道:“李公子您放心,那日英雄救美,柳姑娘一顆心早就栓到您身上了,今日定能一親芳澤……”
    李泰有些無語,他當然還記得那位有點小心機的柳清薇,隻不過這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怎麽到這管事口中李泰反而成了個色中餓鬼。
    尤其是看那管事還想再說,李泰急忙打斷道:“不用了,我此成前來專門尋你!”
    “尋我?”
    那管事一愣,隨即突然臉色變得難看和惶恐了起來。
    這一下,李泰直接發火了,咬著牙說道:“我想跟管事你買一樣東西!”
    此言一出,那管事的臉色才恢複正常,尷尬的笑了笑後說道:“不知道李公子看上什麽了,雖然按理說咱這店裏的東西雖說都是公家的,但李公子若是想要,那自然是沒什麽問題的。”
    “我想跟你買秋露白的酒曲!”
    若作酒醴,爾惟曲蘖,酒曲,可謂是一壇酒的靈魂,用現代化的理解來說,這酒曲便是一種生物酶,一堆微生物的聚集體,而不同的微生物會導致酒水呈現不同的口味。
    李泰可沒心思自己去費心配置新的酒曲,有現成的不用,費那心思幹什麽。
    李泰原本以為這管事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便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卻未想到,還不等李泰說出自己能給出的價錢,那管事便已然斷口拒絕的說道。
    “李公子,莫要再言,這秋露白乃是富樂院安身立命的本錢,您若是喜歡和這秋露白,以後我們富樂院每天都給您府上送上兩壇,至於這買酒曲的話,還請萬萬莫要再提起!”
    “管事,這是為何?”
    李泰十分不解,即便是這管事不顧及他李泰是李善長兒子的身份,總也不至於連個談價錢的餘地都沒有吧。
    那管事歎了口氣,而後還煞有其事的左右看了看,隨即在李泰耳邊低聲說道:“富樂院名義上雖然歸咱們教坊司管著,可實際上大半的收益可都是要給別人的。”
    李泰皺眉,他聽得出這管事語氣中的不安,這不由得讓他起疑,要知道即便是麵對他李泰或是秦王朱樉,這管事的態度雖然諂媚,卻也不至於如此。
    這天下間到底何人,連個名字都不能說。
    “能否請管事明示?”
    李泰同樣低聲問詢,同時手中一大錠銀子遞了過去,這銀子可不是什麽散碎銀兩,一大錠足額五十兩的官銀,不算還放在車上的那兩箱黃金的話,這算得上是李泰的全部身家了。
    而那管事猶豫了一番之後,將李泰的銀子推了回去,但還是在李泰耳邊輕聲說道:“那人姓馬,言盡於此,這秋露白的酒曲我斷然是不敢賣於公子,還請李公子見諒!”
    說罷,甚至不敢在此處多待,便急匆匆的離去,隻留下李泰站在那裏皺眉不語。
    其實這大明姓馬的貴人就那麽一個,因此李泰很自然的便猜到了那管事所說的是誰。
    一開始李泰還有些錯愕,畢竟這貌似和他在曆史書上看到的並不一樣,可隨即卻又想到如此一來好像是更加合理。
    當今皇後馬氏,曾經乃是富商之女,而後被起義軍首領郭子興收養,最終結識朱元璋,嫁做人婦。
    朱元璋登基後,馬氏自然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母儀天下的馬皇後,史書上對她的評價很高,但除了能將東宮治理良好,最讓馬皇後受人稱讚的無非便是馬氏拒絕了朱元璋對外戚的封賞。
    可朱元璋卻又是個念舊情的,曾經童年的玩伴跟他一起起義,沒有絲毫功勞還能封一個爵位呢,更何況是馬皇後的親人。
    而既然馬皇後又主動提出拒絕封賞,那朱元璋索性便不賞官和爵位,而是給出一份不小的產業,保外戚一世榮華富貴卻是不難。
    這樣一來,既給馬皇後留了一份賢名,又不至於讓手下人寒心,同時還能免除了未來外戚幹權作亂的可能性,可謂是一石三鳥。
    這樣也能理解這位管事為何如此諱莫如深,因此此時本就關係到皇室的名聲,身為母儀天下的皇後,居然要靠風塵女子來賺錢去養外戚,怎麽說也不好聽。
    同樣,李泰可以不怕朱樉,但對於馬皇後可以在朱元璋耳邊吹耳旁風的女人,他也不得不退讓三分。
    反正這京師又不是隻有秋露白一種名酒,買不到秋露白的酒曲,李泰大可以打別的名酒的主意。
    隻不過白跑了一趟,李泰還是略微有些煩悶,揮揮手示意趙武離去,隻是就在這時,剛剛那奇怪的醉酒老人突然大笑了一聲,眼睛依舊沒有睜開,隻是嘴裏似乎在嘟囔著什麽夢話。
    李泰隻是下意識的聽了一耳朵,卻聽見那老頭好像是在念一首詩。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李泰聽著微微一笑,隻覺得這老頭還挺有趣,喝醉了說夢話竟然還在背詩,怕不又是個範進之類的人,讀書讀傻了。
    洪武三年重開科舉,不知多少讀書人搬到了江南之地,李泰想來這老頭應該也是其中之一,隻不過家境貧寒,不得不依靠給青樓寫元雜劇的本子換取在這裏的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