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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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嘉沒敢動, 握著刀跟五妹一人守著一邊車窗。阿玖沒說叫她開門,她是等閑不會開門的。不過知過了多久,車門被一隻手輕輕扣響。周憬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嘉娘, 開門。”
    裏麵安靜了許久,葉嘉很小聲地問:“誰?”
    外麵輕笑一聲,嗓音輕飄的像一陣風,明明正經卻叫人覺得玩味:“我, 允安,你相公。”
    ……這語氣,確認是周憬琛,葉嘉才啪嗒一聲打開了門栓。
    車廂門隻開了一邊兒,周憬琛穿著一身厚甲蹲在車廂外的椽子上。麵色被吹得比白雪更白,臉頰上有些起皮, 有點擦傷, 已經結了痂。發絲有幾縷灑落下來, 頭戴粗糙的氈帽。看見葉嘉的瞬間眼睛一亮,嘴角便勾了起來。這人素來都是風雅的模樣,弄得這般落拓還是第一回。
    兩人四目相對,周憬琛忽地伸出雙手將葉嘉給抱在了懷裏:“乖, 怎麽大雪天跑出來?”
    葉嘉被他這突然的舉動給搞蒙了一下。
    原本心裏還有些害怕的, 被他這突然的動作一打岔,倒是好了許多。心底一股後怕湧上心頭。周憬琛動作極其自然地摟著葉嘉進了車廂,抱到腿上。仿佛沒有任何不妥地將人整個摟在懷中。
    葉嘉腦子還是蒙著的,啞著嗓子也沒拒絕他的動作:“你, 咳咳咳咳咳……你怎麽在這?”
    話說的太急, 一口冷氣嗆在喉嚨裏了。
    “有點事兒, 搜一夥兒人。”
    周憬琛的身上有股積雪的味道, 很暖和,熱烘烘的。等熱了以後,一股男子身上獨有的味道就冒出來。葉嘉原本是在呼吸他肩頸的氣息,冷不丁就聞到一股味兒。也不是說難聞,但怎麽說,就是聞著叫葉嘉莫名的臉紅。
    她推了推周憬琛,意思是她已經好了。
    周憬琛被她推了好幾下,隻能老實地鬆開。
    事實上,香胰子的生意周憬琛是知道的。澡豆貨源自打被徐有才斷掉,葉嘉就一直沒從別處找到合適的貨源補上來。都不用葉嘉開口,周憬琛也猜到她大雪天的為何跑出來。幽幽地盯著她瞧了許久,沒好氣地伸手猛一戳葉嘉凍得冰涼的臉頰,“翻臉真快。”
    葉五妹蹲在角落裏沒敢出聲打攪,葉嘉跟周憬琛出了騾車。
    車廂整個歪了,斜著卡在一處一動不動。葉五妹此時也不好縮在車廂裏,就撿起車廂裏頭一塊石頭跟著下車。葉嘉扭頭剛好瞥見她手上握著個碗口大的饅頭,愣了下,方才情況混亂她沒注意。這會兒才想起來方才她們一人拽著一邊車窗簾子時,饅頭是從外頭砸進來的。
    誰砸的,不知道。
    葉嘉眼睛往車輪雪坑很深,雪地裏又滑,騾子往前蹬了許久的蹄子蹬不動。
    車廂裏的人下來以後車廂輕了很多,後頭幾個人推著,騾子很快把車廂給拖出來。
    騾車後頭一地的狼屍。血花在皚皚白雪中綻開,紅的刺目。
    周憬琛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一支隊伍。此時他的兵就在不遠處等著,為首的就是孫玉山跟柳沅兩人。幾個人不知在做什麽事,臉頰上都有傷。方才就是他們從後麵射殺了狼群。不然憑阿玖帶的這批人,估計得廢一會兒功夫才能解決那群狼。
    柳沅不知跟孫玉山說了什麽,孫玉山回頭看了一眼這邊,小跑這過來。他先是跟葉嘉打了聲招呼,眼睛那麽往人群裏一掃。沒瞧見孫老漢,愣了下。
    “孫叔人在周家,年紀大了,大雪天沒叫他出來跟著。”葉嘉一眼看出他的心思,開口道。
    孫玉山撓了撓頭,抿嘴靦腆地笑了。
    “其實我爹還挺硬朗的,比一般的小夥子還能扛事兒。”孫玉山咧嘴一笑。
    他笑,葉嘉也笑了。
    周憬琛瞥了孫玉山一眼,屈指吹一聲口哨。茫茫白雪中忽然一個矯健的黑影像一陣風在雪地裏刮過般,衝到了近前。馬兒騾子們焦躁地跳動,葉嘉心口一緊,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飛速躥到葉嘉身邊。
    葉嘉眨了眨眼睛仔細一瞧,片刻後,睜大了眼睛:“點點!”
    “嗯。”周憬琛默默側身,擋住四周投射過來看葉嘉的目光,“方才發現它一直跟在你的騾車後頭。”
    葉嘉愣了愣,看向不遠處的狼屍,又低頭看了看比一般的狼至少大一圈的點點。電光火石之間,葉嘉忽然有一個想法:“你說,一路上嚇得牲畜躁動不安的罪魁禍首該不會是它吧?”
    周憬琛輕笑一聲:“十之八.九。”
    “那那群狼?”
    “從北邊草原過來的。”周憬琛眼神警告豎著耳朵偷聽的柳沅,轉頭對葉嘉笑得溫和,“應該是草原深處積雪了,沒獵物,才逼得這群草原狼南下。”
    葉嘉這回是被上了一課,如今早已不可與後世相比。她得換個思維看北邊的寒冬,下回就有經驗了。心有戚戚焉,葉嘉剛想說什麽。不遠處一個人騎著快馬背上插了一張小旗子飛馳而來。那人速度極快,似乎不受雪地影響,在周憬琛的十步遠處勒住馬。
    靈活的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周憬琛跟前:“報!司馬,北邊兒有發現。”
    葉嘉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見周憬琛皺著眉頭,不由多嘴問了一句:“什麽事?”
    “駐地逃掉一群拐子。”周憬琛也不瞞著葉嘉,提醒她道,“專門誘騙美貌的年輕女子送去草原深處或突厥為妓。有消息稱往東北邊逃了。”
    “東北邊兒?是往草原的那邊麽?”
    “嗯。”
    葉嘉先前就聽他提過,點點頭:“既然有事,你盡管去忙。”
    周憬琛也確實有不少事,深深凝視葉嘉一眼。手伸進懷裏,掏出一把有葉嘉小臂長短的匕首遞給她。葉嘉一愣,接過來,發現很輕。
    “隨身帶著,這匕首很鋒利。”周憬琛忽然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腦袋,正色道,“遇到對你不利的人便直接刺過去,膽子大點兒,別跟在家似的雞魚都不敢殺。”
    葉嘉:“……”
    說完,他跟兵卒就快步走遠。
    葉嘉瞥了眼他的背影,把匕首往懷裏一揣跟五妹一起又繞到騾車後頭。從草原那邊下來的狼統共十幾頭。個頭都不大,約莫隻有後世土狗的大小。不知多久沒吃過食物,瘦得很。阿玖帶來的這批人看得出來確實是打獵的好手,剝狼皮的手段又麻溜又狠辣。
    林澤宇仿佛嚇破了膽似的,坐在地上起不來身。他的身邊好幾個被凍硬了的饅頭。
    一看到饅頭,葉嘉的眼神頓時就沉下來。方才她就奇怪車廂裏怎麽會有饅頭。如今看來,應該是這個小鬼扔的。這小鬼是嚇昏頭了把凍硬的饅頭當石頭砸,葉嘉有些不大高興。不管他是不是不小心,饅頭砸進車廂這個舉動到底令葉嘉心生不快。
    阿玖從遠處跑過來:“姐,五妹,回車裏去。外麵我們收拾就行了。”
    “不了,我們在車裏待著,車廂太重拉不動。現在你叫人過來拉拉看,把車輪子從那個雪坑裏拉出來。”葉嘉的身邊站著一頭半人高的大灰狼,別說林澤宇,就是阿玖手下那批人瞧著心裏都駭得慌。
    林澤宇乍一看這隻身形大得出奇牙齒上全是血跡的狼,差點沒兩眼翻白昏過去。
    事實上,葉嘉養狼這事兒阿玖是知道的。林澤宇來周家的時日不長,又經常貓在自己屋躲清淨,沒撞見過點點。
    “原來是它在後頭跟了一路?”阿玖瞥了眼那隻身形巨大的狼,到底沒忍住笑,“我就說怎麽咱家這牲畜打從東鄉鎮就瑟瑟縮縮的。”
    葉嘉也笑了:“點點不放心我。”
    林澤宇嚇得抖如篩糠,一直哆嗦個不停。阿玖實在煩,沒忍住一巴掌敲在他腦門上:“哎,你快給老子站起來!叫叫叫,你他娘的是娘們兒麽?吵得老子腦瓜子都疼了!”
    林澤宇挨了一下,手軟腳軟地爬起來。
    結果腳下一滑又摔了個大馬趴。聽見動靜的人瞧過來,都哈哈大笑。林澤宇羞恥的麵紅耳赤,葉嘉此時對他也沒了維護孩子的寬容。說實在話,才十二歲心智不成熟很正常。但林澤宇這小子給人感覺很怪,眼珠子過分靈活,總叫人覺得不老實。
    葉嘉雖說花錢買了林澤宇,但委實不愛叫這人往她跟前湊。
    掃了一眼林澤宇便沒有再管他。
    不遠處那幾個年輕漢子還在剝狼皮。一下子白得了十多張狼皮,可把幾個年輕人給高興壞了。點點雖說沒有動,但看一群人在剝狼皮,似乎受到了威脅齜出滿口的獠牙。
    阿玖一看,立即嗬斥他們動作快點,然後從兜裏掏了個小瓶子出來。他走過去往狼皮跟地上的狼屍身上灑了點,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頓時就淡了許多。
    冬日裏天黑的早,怕夜裏不安全就讓大家都回到原位。
    葉嘉看了一眼那邊還在跟手下人說話的周憬琛,那邊周憬琛立即就覺察到葉嘉的眼神。他側身跟柳沅說了什麽,而後快步走到葉嘉這邊。
    “嘉娘,我叫幾個人護送你們一程。多走一段路,就別在洛桑鎮落腳了。”
    周憬琛此次其實是受命出來搜查突厥人,追人販子是順便。才說北邊有動靜,又有線報稱突厥人派了一支隊進了喀什縣周邊的村落。西北這邊地廣人稀,村莊與村莊之間其實隔得挺遠。料定大雪連天的惡劣天氣裏那群人不大可能冒雪前進,極有可能還藏在大燕境內。
    周憬琛有些放心不下葉嘉。此地荒無人煙。阿玖就帶了這麽點兒人,總覺得沒多少保障。
    “嘉娘,你們是要往哪邊走?”
    “去輪台。”葉嘉不曉得輪台的具體方位,但應該是在東邊兒,“要不我把阿玖叫來,你問他?”
    周憬琛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他手頭還有重要的事情,抽不開身。約莫半年左右,邊疆要再起戰事。這樁事兒自打周憬琛當初睜眼便一直壓在他心裏,必然要趁徹底打起來之前了結。
    烏古斯命他追查布防圖,亦是刻不容緩。
    西北這塊地界上的官僚係統早就爛透了,超過一半的人屍位素餐,隻知爭權奪利。少部分人雖說不摻和,但也都兩眼一閉隻當作瞧不見百姓的苦。駐地這邊三天兩頭內訌,直入,直接將大燕的子民逼到了冀州以內。
    丟失城池是小事,勞民傷財才是大事。一旦打起來,遭殃的是當地百姓,那時候才是人間煉獄。
    左思右想,他垂眸凝視著穿得腫成一隻球的葉嘉:“若是要走,盡早走,夜裏就別再洛桑鎮借宿了。走得快些,趕著去前頭的一個鎮子。”
    “洛桑鎮是有什麽事麽?”葉嘉扶著他的胳膊上了騾車,扭頭看向他。
    “嗯。”周憬琛也沒有瞞著葉嘉,“夜裏可能會有些小動作,屆時打起來,指不定要被波及。”
    葉嘉見他神情嚴肅,當即點點頭。
    不用周憬琛刻意勸說,葉嘉也半點不含糊。喊了一聲蹲在狼屍旁邊看人剝皮的五妹上快點騾車,又衝遠方的阿玖招了招手。
    阿玖過來,葉嘉就道:“立馬啟程。”
    周憬琛見葉嘉扭頭這幹脆的架勢,看她的目光不由有些幽幽。但這時候也不是矯情的時候,他抬手招來一批人,周憬琛分了二十來人到這邊,點名叫孫玉山帶隊護送他們走。
    孫玉山立即道:“嫂子且盡管放心,有我在你決不會有事。”
    扯那些虛話沒意義。葉嘉不知孫玉山有多能打,但想著孫玉山能一開始被周憬琛看中並收入麾下,肯定不會是小角色。
    點點頭,讓孫玉山和阿玖商議好便整裝出發。
    周憬琛盯著那刷地放下的車窗簾子,沒忍住嘀咕了一句:“小白眼狼。”
    收拾起來很快,孫玉山整隊將騾車包圍。林澤宇擦了擦眼淚不敢再多,生怕被葉嘉就這麽拋在冰天雪地裏,趕緊爬上車椽子邊緣坐下。
    阿玖一甩馬鞭,喊了一聲駕。
    然而馬鞭甩了好多下,騾子不僅沒走,蹬著蹄子十分焦躁。緊閉的車廂門驟然又打開,葉嘉喊了一聲‘點點’。就見不遠處的雪地裏一隻黑影急速奔跑,一躍躥進車廂。
    車廂門啪嗒一聲拴上,焦躁的騾子都安靜了下來。
    “軟蛋!”阿玖沒好氣地翻了一眼又差點嚇得尿褲子的林澤宇。
    騾車動起來,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路就變得好走了許多。
    洛桑鎮還算是個東西商路上必經的小鎮,比東鄉鎮還要繁華些。騾車跟人穿過街道,路上的積雪被鎮上的百姓清理過,自然就好走不少。因著有周憬琛的交代,葉嘉就隻讓他們去鎮上補了點吃的,而後加快腳步往下一個鎮子走。
    他們到下一個鎮子的時候已經伸手不見五指。街上兩邊的屋舍都亮起了燈。
    這個鎮子跟洛桑鎮是連著的,相隔不過二十裏的路。鎮子要比洛桑鎮小很多,兩邊的商鋪也少的多。他們從西往東走,一路都沒有尋到能夠落腳的客棧。最後還是阿玖找的熟人,在鎮子
    臨走前,孫玉山給葉嘉留了句話:“嫂子若是有急事,去洛桑鎮的福來客棧遞句話。”
    說完,他們連夜趕回去。
    借宿的這戶人家跟阿玖熟識,自然也是做皮毛生意的。從阿玖十二三的時候就相識至今,往來的不算少,主人家對葉嘉姐妹倆也算是照顧。
    吃罷了晚飯,主人家就給收拾出一間屋子給葉嘉姐妹倆住。
    點點沒有下車,主要是葉嘉怕它嚇到主人家。體型太大了,獠牙也利。葉嘉叫點點在院子外頭守著。不知是被葉嘉從小養大的緣故,點點頗有些通人性。葉嘉跟它說什麽話它都能聽懂。它嗚嗚地蹭了蹭葉嘉,乖巧地從院子旁邊跳入一處雪窩裏,隱沒進去。
    白日裏剛經過驚心動魄的事情,騾車也坐了一整日。姐妹倆都累得不行,吃完便困頓了。
    出門在外,葉嘉把自己也不敢有太多要求。弄了點熱水擦拭身子,爬上床就睡了。阿玖他們跟屋主在外頭喝酒,不知喝到了什麽時辰。至於旁人,阿玖隻會安頓。
    原本以為隻借宿一日,誰知第二日又開始下雪。
    雪撲簌簌地往下落,又急又大。葉嘉琢磨著明日該停了,就在人家家裏多借住一日。主人家性子十分純樸,見葉嘉畏寒,還特意不知從哪兒給弄了一個炭盆放屋裏。柴火管夠,就是燒的時候得多留點心,別著火。
    傍晚的時候,葉嘉在屋裏待著悶,出來走動。
    院子外頭一個勾著腰的婦人急匆匆地在雪地裏走。一麵走一麵挨家挨戶地敲門,問有沒有人看到她家兩個姑娘,米婭和帕夏。那老婦人凍得臉都青了。雪粒子很快將她的眉毛染上一層白霜。她嘴唇哆嗦著發紫,說話又急又抖:“祖合熱,你跟我家米婭最是親近。她昨夜沒來尋你說話麽?”
    “沒有啊嬸兒。”祖合熱,就是葉嘉借住這家人的女兒,“米婭是昨夜不在家麽?”
    自然是不在。
    老婦人眼睛都有些泛紅:“那帕夏呢?你可瞧見帕夏了?帕夏前兒說有個事兒要找你說說,帕夏也沒來找你麽?”
    聽說老婦人的兩個女兒都不在,不隻是昨夜沒回來,前日就不在家了。
    祖合熱的眉頭擰起來,態度便變得有些為難。老婦人其實已經家家戶戶問遍了,都說沒見過她女兒。到祖合熱這裏已是抱最後一絲希望。結果祖合熱也說沒見過,她就掩麵痛哭起來:“怎麽會都沒見著?都沒見到,我女兒還能飛了麽?”
    老婦人佝僂著的腰又垂下去,蜷縮成一團。
    祖合熱猶豫了又猶豫,被老婦人哭的實在心軟。她咬了咬唇,最後坦白了:“嬸兒,帕夏沒丟。前日我撞見過她,她跟個男子在雪地裏抱著、抱著……親嘴兒。”
    老婦人一愣,一把抓住了祖合熱的手:“那後來呢?”
    “我沒敢多看,就走了。”
    “那你可有瞧見那人長得什麽模樣?是哪裏人?咱回鶻人還是漢人?”
    “是漢人。長得十分俊俏。”祖合熱原本答應了給帕夏隱瞞的,這會兒也隻能交代。
    這個村子裏住的大半是回鶻人。
    說起來,回鶻跟突厥人曾經是同為一個族群,不過後世因為部落爭鬥和戰爭分成了突厥和敇勒。敇勒便是回鶻。此時且不提。就說回鶻族有個習俗,女子未嫁時先於漢人男子生子,年近三十始能配其種類。帕夏有個情郎倒也不算什麽大事,也沒必要瞞著家裏。祖合熱這般吞吞吐吐倒是叫人覺得怪異。
    老婦人心中疑問自然就問出來。
    祖合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自然把話講明:“瞞著自然是有緣由。”
    她小聲道:“自然是帕夏和米婭的情郎為一人。”
    老婦人愣住了。
    葉嘉眨了眨眼睛,心道這村裏的姑娘膽子挺大。老婦人卻不在意這些,瞧著模樣卻好像鬆了口氣。他們好似不大在乎這事兒,老婦人問:“是哪家的漢人小子?你可知道?祖合熱你就好心告訴嬸兒。嬸兒不會叫米婭帕夏知道這事兒是從你嘴裏問出來的。”
    提起那人,祖合熱的臉上竟然還浮現了兩團紅暈。
    她有些羞又有些羨慕的樣子:“就在隔壁鎮,洛桑鎮上住著!聽說是中原那邊過來的大商人,家中族產頗豐,奴仆成群。而且,那人長得是真的俊!文雅,說話又好聽,瞧著就跟咱們這些鄉下男人不一樣。”
    要不是沒有帕夏米婭長得好,祖合熱也想有那樣的情郎。奈何她生得像她爹,人又高又壯跟個熊似的。那樣俊俏的漢人瞧不上她。
    老婦人聽到這臉上已經沒了擔憂之色:“祖合熱你可知道那漢人住哪兒?”
    祖合熱哪裏曉得?她也就在村子裏偶爾撞見過兩回。那漢人身邊跟著四五個家仆,氣派又體麵。她不敢上去搭話,眼巴巴地看著那人跟帕夏姐妹倆親熱。
    回憶了下,她才說:“我不曉得叫什麽,就知道帕夏喊他尚老板。”
    “他說是不會在一個地方呆很久,因著要做買賣,天南海北的到處跑。”祖合熱就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這回是因著趕上大雪天兒,走不了,人才在鎮上住著。嬸子要找帕夏得盡快去。不然天變好,帕夏米婭怕是要跟尚老板走了。”
    老婦人這哪裏還站得住?忙不迭就回家去找老伴兒。
    人一走,祖合熱就關了院子門回來。抬眸一眼看到在門邊站著的葉嘉,她腳步一滯。葉嘉喝完了碗裏的水,把碗拿到外頭後廚,又拿熱水給洗了一遍。
    回來的時候又撞見祖合熱,葉嘉好脾氣地跟她頷了頷首,轉身回了屋。
    祖合熱的眼神追著她隱沒在牆角,不其然又對上拎著兩隻兔子從外頭回來的阿玖。雖然這人舉止不文雅,但相貌也是沒的說。但是她阿爹說這人娶妻了,祖合熱撅了噘嘴。豔羨死了。
    阿玖沒注意到祖合熱的眼神,隻把葉五妹叫出來,兩隻兔子遞過去給她。交代道:“做的好吃些,一會兒給主家人留一隻,權當是咱們借宿的謝禮。”
    五妹點點頭,就拎著兔子去了後廚。
    他們借住的這家人還挺好客,葉五妹說是要借用後廚,那胖胖的婦人說讓就讓了。還怕葉五妹一個人忙不過來,在旁邊幫忙燒火。
    葉嘉回到屋裏往火盆裏丟了幾個榛子,聽著榛子劈啪炸響。心想,那老婦人的女兒該不會是遇上騙子了吧?怎麽覺得聽著那麽怪呢?
    但這到底也不是葉嘉的事兒,想著,又往火盆裏丟了一根苞穀。沒有調料的烤玉米,仔細品的話還是有點好吃的。就是那種純純的糧食香味兒,帶一點點甜味兒。葉嘉琢磨著要是有燒烤料就好了,燒烤料撒上去,一定很好吃。
    沒一會兒,葉五妹就進來喊葉嘉吃飯。
    葉嘉應了一聲,出來就撞見垂頭耷腦地站在門邊的林澤宇。林澤宇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葉嘉給嫌棄了。葉嘉對他的態度叫心裏十分不安。他能想到的討好手段,擔著一個主仆名聲也算不上討好,擔心了一整日了。
    見到葉嘉出來,他立馬揚起了笑臉:“主子,可要淨個手?”
    葉嘉瞥了一眼,也沒搭理他便走了。
    如今天冷的得除非必要,葉嘉話都懶得說。起身去桌邊坐好,幾個人便簡單地用了一頓飯。五妹真的是做飯的能人。即便沒有周家備好的那些調料,她也能把兔肉做的半點不腥。
    大雪一下就是一天,到了天擦黑還在下。
    夜裏風刮了一晚上,凍得她縮在被子裏都覺得冷。偶爾起身用飯,葉嘉看著漫天的大雪不免想到還在辦公務的周憬琛,這麽冷的天兒在外麵奔波也不知情況如何。
    一行人在人家又多住了三天,葉嘉覺得白吃白喝不好,便給主人家遞了小二兩銀子做食宿費用。
    主人家也不客氣,那胖乎乎的回鶻婦人熱依紮當著葉嘉的麵就狠狠咬了一口。發現是真銀子,高興得不得了。不僅讓葉嘉隨便用他們家的雜糧,還熱水管夠。
    葉嘉笑笑:“這幾日勞煩你們照顧了。”
    “哪裏哪裏,都沒準備什麽好的東西招待。”
    熱依紮高興得不得了,揣著銀子顛顛兒跑回自個兒屋子。見著自家男人在屋裏床上貓著,沒忍住上去給了他一巴掌。把葉嘉給了二兩銀子的事兒給說了。那叫巴圖的漢子聽說自家婆娘順手就收了,頓時就覺得不好意思。想著葉嘉住在他們家這幾日,吃的都很素。
    想想,頓時就貓不住了。穿上厚皮衣就去了阿玖他們的屋子,招呼阿玖幾個年輕人說去附近林子裏打點野味回來加餐。
    阿玖想著葉嘉跟五妹在村子裏待著,也不可能出事兒。想著趁機弄點皮毛也是好的,便拿上弓箭跟著去了。
    臨到下午,屋外頭響起一陣嘈雜。
    葉嘉姐妹倆貓在家裏烤火,聽見了往院子外頭瞧了一眼。就瞧見巴圖家前頭那塊地上許多人圍在一起說話。不曉得說著什麽話,麵上神色都十分凝重。有幾個婦人圍在一處,竟還哭起來。葉五妹端著洗好了碗筷回屋,主人家的女兒祖合熱帶上帽子就跟去瞧熱鬧。
    葉嘉出來左右沒看到阿玖身影,出於謹慎,她朝院子旁邊喊了一聲:“點點。”
    院子外頭撲簌簌一陣響動,而後一個大黑影從角落裏跳了進來。它速度其快,貼著牆根火速竄到葉嘉住的這間屋子的窗戶底下。
    葉嘉將窗戶打得更開,碩大的灰狼從窗戶跳進屋。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祖合熱母女麵色慌張地匆匆從院子外頭進來。二話不說,把門一栓。跟屁股後頭有狼攆似的進了堂屋,把堂屋的門也給鎖了。葉五妹從後廚回來推不開門,就在外頭拍門。葉嘉給她開門,就聽到祖合熱母女在說話。
    說什麽洛桑鎮被突厥人襲擊了。不僅洛桑鎮,聽說這幾日駐地跟突厥人打起來死了好多人,連著前頭西邊的好幾個鎮子。好多人大雪天的攜家帶口地往東逃,如今鎮子上亂糟糟的。
    祖合熱母女這邊剛把家裏的門窗全鎖了。
    洛桑鎮這邊,周憬琛的這批人在洛桑鎮把一支西域來的大商隊給圍了。一個商隊七十多個人全部被扣押,順著這群人端了幾個窩點。這群人一副西域商人的打扮,以押韻大燕的茶葉和絲綢為由經常出入大燕。暗度陳倉的打探消息,掩護突厥不良人的行蹤。
    駐地丟失的布防圖沒找到,但卻抓到了陳臻。
    陳臻被人揪起來時正赤條條的在溫柔鄉裏睡著,當下就嚇軟了腿。
    說起來,這個窯子村在從東往西這條路上頗負盛名。隻因裏頭的娼妓多種多樣,燕環肥瘦應有盡有。不僅有藍眼的、綠眼的,金黃色眼睛的異域女子,還有許多漢人美貌女子。且女子做那事放.蕩又大膽,在這條路上名氣很大。是個名副其實的的大銷金窩。
    “倒是沒想到,這樣一個小村子竟然還藏著這麽大的一個暗門。”柳沅帶人搜遍這個巷子,發現這樣一個小地方竟然容納了幾百香客。
    白日裏,這裏就是個普通的村子。男子人少,大多數是老人和孩子。在西北,似這樣女多男少的村子並不少見。因著常年打仗的緣故,壯漢都被征兵征走了。這個村子白日裏老老實實做紡織生意,村子裏的人個個口風又緊。不是懂行兒的沒有路子的,根本摸不進來。
    一來二往,倒也沒人發現不同。
    周憬琛的人來村子裏搜查時除了詫異這裏異族女子挺多,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隻是去鎮子上問查,才放發現了疑點。洛桑鎮的鎮上好幾家胭脂水粉鋪子。比起東鄉鎮要多出四家,因著葉嘉在做香胰子生意,周憬琛裝作普通買客便進去問問。
    不問不知道,一問他的眉頭都揚起來。
    洛桑鎮比起東鄉鎮要小一點,下屬七八個村子。真要論起來,村子比東鄉鎮要少。但是胭脂水粉需求量十分驚人。他於是又問了其他幾家鋪子,問出來的數量相似。就算洛桑鎮比東鄉鎮繁華,也不至於強這麽多。畢竟洛桑鎮跟東鄉鎮也不過隔了百裏的路。
    心裏存了疑,他們便著人喬裝打扮了來套話。這一套話就套出了好幾個村子。
    周憬琛沒有打草驚蛇,著人在村子外頭盯了幾日。而後果然不出他所料就給他等到了一群人。於是連夜調人把這幾個村子給圍了。裏頭的女子香客全都扣下,某些特殊原因也殺了不少人。
    這邊才扣住了這批人,等了不到三日,邊境那邊就出事了。
    有一支突厥兵不怕死的來襲擊。
    周憬琛這邊動作快,扣住了人打了突厥人一個措手不及。突厥人才會狗急跳牆襲擊大燕的邊境。聲東擊西,企圖用兵力緩解這邊的壓力。
    這幾日夜裏情況是一日比一日驚險。駐地的兵都被帶出去,周憬琛沒辦法,隻能先回軍營。不過回去之前先要嚴密地排查一遍,將不能殺又不能放的人送押駐地地牢。許多百姓不知內情,邊疆戰事一起他們便開始亂。一亂就愛跑。
    且不說周憬琛這邊忙得無暇分身,葉嘉住的這個村子傍晚時候竄進來一批人。聽說是前頭鎮子逃出來避貨的。就挨家挨戶地敲門求留宿。
    大雪天的,外頭天寒地凍,巴圖家的男人去山上還沒回來,這有人敲門她們也不敢開門。祖合熱就跟著門跟外頭人喊話,直到外頭那人開口說自己姓尚,是中原來的商人。
    祖合熱心口一動,人就貼到門邊了:“姓尚?漢人?”
    “是,我是從洛桑鎮那邊過來的。原本要去西域押貨,正巧碰上了洛桑鎮出亂子。怕被波及,就帶著仆從從那邊退回來。”那人細聽之下,嗓音還有些好聽,“往日我是來過這個村子的,知道村子裏村民心性純樸,才過來碰碰運氣。主人家方麵的話,能不能開個門說話?”
    說著,外頭那人打了好幾個噴嚏,嗓音都開始哆嗦了。
    祖合熱都不顧阿媽沒允許,自己就將門開了個縫。從縫隙看出去,果然瞧見院子外頭站著一個高挑的年輕人。那年輕人身後站著四個人,有男有女,瞧著像是奴仆。
    “尚老板!”祖合熱頓時眼一亮,急匆匆跑出了院子。
    葉嘉縮在屋子裏,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與葉五妹對視一眼,眉頭皺起來。她也沒廢話,默默去床邊枕頭了起來。躲在角落裏的點點從昏暗中亮起兩隻隱隱發著綠光的眼睛,葉嘉將窗戶開了一條縫。
    就看到那名喚祖合熱的姑娘跟外頭的人說了幾句話,紅著臉把人給領進了屋。
    “姐?”葉五妹貼到葉嘉的身邊,“有外人來了?”
    “嗯。”
    葉嘉看了眼天色,大雪還在下,阿玖他們也不知何時回來。屋外頭很快響起祖合熱母女與人說話的聲音。那名為尚老板的人說話確實挺文雅,確實像個讀書人。
    或許是周憬琛平常跟人說話甚少咬文嚼字,又或許葉嘉對周憬琛有濾鏡。莫名就外頭那什麽尚老板如何,反而有種半桶水響叮當的感覺。她也沒出去看,老實地待在屋裏。
    但沒一會兒,熱依紮就喊葉嘉姐妹倆出去烤火。
    葉嘉不好不應聲,就在屋裏揚聲說了句:“對不住啊嬸子,我這會兒覺得有些不舒服,就在屋裏歇著了。”
    熱依紮一聽葉嘉不舒服,立馬就站起來。她可是拿了葉嘉二兩銀子的食宿錢,哪裏好意思不管人家。可當下也不好留女兒招呼一群陌生人,就囑咐祖合熱進屋來瞧瞧葉嘉,自己招呼客人。祖合熱有些不樂意,眼睛留在尚老板身上勾纏,被熱依紮瞪了一眼才不情不願地進屋。
    一進屋,見葉嘉也沒有不舒服的樣子,嘴巴就撅起來。
    葉嘉看她這神情,輕聲地解釋道:“不要意思,天兒太冷了。外頭都是陌生人,我們姐妹倆是漢人。漢人家女子規矩多,就不出去了,叫你母親見諒。”
    葉五妹也點點頭,一副他們家有客,她倆這些外人就不去摻和的樣子。
    祖合熱一聽他們這麽說,頓時就眉開眼笑:“是的,你們漢人就是規矩多。那行吧,我給你們拿個炭盆進來,你們在屋裏烤烤火。”
    說完,高高興興地出去了。
    她才一走,葉嘉就聽到屋外有人問:“這是家中還有嬌客麽?”
    是那個尚老板。
    熱依紮估計是頭一回遇上如此文雅的年輕人,被哄得也有點找不著北。她性子單純,有什麽話半點不藏著掖著全說出來:“是啊,家中有漢人姑娘借宿。”
    好在那人也就問了一句,仿佛是隨口好奇。
    過了會兒,祖合熱給葉嘉姐妹端了柴火進來,給葉嘉的火盆裏添點柴。
    炭盆裏的火劈啪地燒著,巴圖等男人還沒回來,熱依紮就進來喊了葉五妹:“娣娘啊,你手藝好,能不能請你給外頭的客人做一頓飯?”
    原來是那群人給了熱依紮一兩銀子的飯錢,想要吃一口漢人的菜。熱依紮不會做,但是拿了人錢就得想辦法。憶起葉五妹上回做的兔肉,她就覺得好。
    葉五妹有些猶豫,但熱依紮很懇切。她推脫不開,隻能跟著去。
    葉嘉一個人在屋裏就有些坐不住。點點藏在了櫃子後頭,不叫喚也不動。瞥了一眼掛著簾子的門,她心裏著急阿玖何時回來。就聽到屋外頭有人在說話。兩個陌生的聲音,聽著像是就在院子裏。兩人在小聲地嘀咕,說是葉五妹長得好。他們在這一代轉悠了這麽久,就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的。
    葉嘉心裏一咯噔,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那小娘們去做飯了,屋子裏還有一個。”其中嗓音聽著粗嘎得像老婦人,嘀嘀咕咕的,“既然是姐妹倆,應該長得不會差到哪兒去……”
    葉嘉立即意識到不對,剛要藏起來,屋外頭轟地一聲響,像是什麽東西倒下去砸到地上。而後是祖合熱的驚呼,葉嘉立馬拔出匕首,抬頭就看到簾子一動。一個婦人打了簾子進來,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老頭兒。兩人一瞥見葉嘉,眼睛噌地一下都冒光了。
    “我的個乖乖,這個長得真俊啊!”說著,兩人就往葉嘉這邊撲。
    葉嘉大喊一聲:“點點!”
    牆壁角落裏火速竄出一個黑色的影子。那影子動作很快,嗖地一聲衝出來一口咬在衝在最前頭的老婦人脖子上。點點平常很安靜的,但有一回周憬琛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越安靜的狗性情越凶。這是葉嘉頭一回親眼瞧見它咬人。
    體型的優勢讓它的力氣比一般的狼要大很多,一口下去血就冒出來。
    哢嚓一聲,那老婦人的脖頸就被咬斷了。她身後晚一步的老頭兒一看行事不對。點點頭一甩,將死了的老婦人甩到角落,撲過去從後頭一口咬住老頭兒肩膀。
    老頭兒一聲慘叫,張口大喊。
    堂屋裏頭幾個人發現動靜不對,衝過來就看到一頭巨大的狼嘴裏叼著個人,虎視眈眈地立在門口。那為首的幾個人裏有會功夫的,下意識就往外跑。但就是那麽湊巧,眼光一瞥,瞧見了狼後頭一個站著的女子。女子容貌晃了他的神。
    幾乎是一個瞬間,幾個人衝過來:“頭兒,這個真俊!能賣大價錢!”
    點點將嘴裏的人狠狠一甩,撲上去咬。其中一個身形很快地閃過,想衝到葉嘉的跟前。葉嘉忽然抬手,匕首就那麽紮進了湊近的人肩膀上。
    這把匕首也不知是怎麽打的,鋒利得不得了。葉嘉力氣不大,都能一刀紮到底。那人沒被命中命門,正準備徒手奪刀,就聽到一聲噗嗤利齒咬肉的聲音。點點不知何時返回來,一口咬在這人的腹部。巨大的身體力氣自然驚人,點點咬著那塊肉狠狠一扯,腸子漏了一地。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吃人的狼同樣也不吠。
    葉嘉被濃鬱的血腥味刺激的頭發昏,想到周憬琛取消自己連隻雞都不敢殺。她心意很拔出匕首,又往這人的心口紮。
    不得不說,點點這一隻狼,硬生生嚇得剩下那人不敢戀戰,退出了屋子。
    屋外頭不知發生了何事,一聲尖叫。
    葉嘉跟在點點身後,就看到葉五妹手裏握著一把菜刀,一刀砍到了一個人的腿上。血流了一地。她的臉上身上一臉血,臉白的跟個鬼似的。葉嘉這才發現地上屍體手裏握著帕子,就是被甩到一邊的老婦人手裏的。
    她當機立斷,扯了那老婦人手裏的帕子。趁著葉五妹身邊那個人躲閃,衝過去就捂住那人的口鼻。
    身高不夠,夠不上。
    點點衝過來給了那人肚子一爪子,那人弓腰的功夫,葉嘉才把帕子捂上了他的口鼻。
    “姐,姐,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葉五妹是做飯的時候,發現幾個人圍著她打轉意識到不對勁。林澤宇忽然跑過來跟說這幾個人是人販子。她一身冷汗,不敢輕舉妄動,借著做飯的功夫把菜刀拿到手上。一陣亂砍,跑著躲起來。而後又覺得葉嘉一個人在屋裏會出事,才鋌而走險跑出來。結果發現祖合熱母女都被人拿藥給迷了。
    葉嘉低頭看了眼昏迷的男人,一個二十七八上下的年輕男子。樣貌確實夠唬人,有句話叫什麽,邪魅狂狷。這人長得就這幅勾桃花的樣子。
    兩人摸了根繩子把人給捆了。還好他帶的人不多,才五個人。點點咬死了三個,剛才跑了一個。
    葉嘉有些擔心那人會引來禍事,一扭頭發現點點不見了。
    “剛才追著那個人衝出去了。”不知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的林澤宇湊過來,補了一句。葉嘉瞪大了眼睛看過去,林澤宇低著頭不敢看他。
    葉五妹捋了一把臉上的血,坐在地上澀澀的發抖。葉嘉臉色十分難看,葉五妹倒是說了句:“姐,這小子剛才給我通風報信,不然我也來不及救你。”
    葉嘉:“……”
    他們還沒喘口氣,林澤宇忽然開口:“主子,院子外頭還有人。”
    葉嘉汗毛一瞬間炸起來,果然,從門縫裏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在晃。葉嘉剛舉著匕首,那人忽然推開門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那個問祖合熱話的老婦人。
    那人跪在地上就開始哭,哭她命苦,哭她姑娘被人販子抓起來,她也是沒辦法才告訴人販子這裏有俊俏姑娘家:“嗚嗚嗚……對不住,真的對不住。可是我沒辦法啊!夫人你是不曉得這群人歹毒啊,抓了一屋子的姑娘鎖在一個屋子裏。大冬天的不給衣裳穿,剝得連件蔽體的小衣裳都沒……大雪一停,他們就要走了,就要帶著我兩個女兒挪窩……我真是沒辦法!”
    葉嘉沒想到這裏還有老婦人的事兒,臉色很難看。運氣不好,還真是什麽事都給她撞上。也不曉得這群人跟布防圖有沒有關係,跟突厥人又有沒有關係。
    “姐,”葉五妹掐著手指吞口水,“拐子,是不是咱們駐地逃的那批?”
    “不曉得。”葉嘉也不確定,“很有可能是。”
    “這回是多虧了點點,那現如今咱怎麽辦?”葉五手軟腳軟,回想起剛才的經曆就渾身汗毛直立,“咱是不是快點啟程走?今夜就走吧!”
    葉嘉看了眼天空,已經黑了。雪還沒停。
    “夜裏走更不安全,”耳邊老婦人還在哭,又哭又磕頭。葉嘉心口撲通撲通地跳。從理智來說,管好自己就行。但憶起孫玉山臨走前的話……
    頓了頓,葉嘉拉著她回屋:“等阿玖他們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