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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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過葉家, 就算是了了一樁事。餘氏聽周憬琛說葉嘉並未對葉家提起他們重新成婚一事頗有些意外。但去問了,周憬琛也隻說是葉家事情太多, 重新成一次婚是他與嘉娘的任性, 就莫要驚動葉家人。這話也隻能唬唬不長腦子的人,餘氏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兒媳婦才嫁過來那段時日經常掏空了家底的補貼娘家,自打不跟葉家來往以後才慢慢改過來這個毛病。如今這般避開,是怕往後再被葉家那對老夫妻拿捏。
    沉吟片刻, 她點點頭。
    “罷了, 既然你們這般決定, 那就順你們的意思來。”餘氏也不想兒媳婦再變回原來那副模樣,還是如今這樣通情達理的好,“那幾封信你可給我寄出去了?”
    “寄了。”周憬琛自不會有忘了的事兒。
    信寄出去便好。
    餘氏先前沒想過將周憬琛成親之事告知西北以外的親朋故友, 這回才操持起來才想起這一茬。原先日子那般苦悶, 餘氏是沒敢想自己還有活著回去的一日。如今不同了,有葉嘉跟兒子在, 餘氏打心底認為他們一家子會再回去。叫那群亂臣賊子付出代價,屆時親朋故友定會有重逢的一日。
    日子一晃兒就過,眨眼就正月初三。
    除夕這一日過的也是熱鬧。周家雖說人不多, 但葉四妹夫妻加葉五妹和孫老漢祖孫三人, 已經是一大家子人。餘氏念著周憬琛身邊幾個跟隨的人境遇相當, 都是家中人早已死絕的孤家寡人。便叫周憬琛將人給叫到家中來過年。
    柳沅,陳世卿, 孫玉山再加一個飯量一人頂五人的巴紮圖, 還趁機將人在李北鎮的郭淮也給叫了過來。柳沅跟郭淮都是那等話多之人, 湊在一處滔滔不絕的說起話來那叫一個熱鬧。
    如今這幾人都知曉周憬琛來年初五要重辦, 且都在受邀之列。初三這一日便趕過來幫襯。
    周家的院子本來就大, 也不曉得他們打哪兒弄來的彩燈彩帶。幾個糙漢子幫著布置, 愣是在周家的院子的上方拉了繩子,掛了滿院子的燈籠。嫌堂屋地方太小,不夠人坐。幾個人又在前院架了個四四方方的小擂台,不知打哪兒弄來的大紅布撲上去,給鋪得似模似樣的。
    爆竹這東西外頭挺多見,但煙花卻十分少見。柳沅突發奇想的要弄一捆煙花,熱鬧熱鬧。也不曉得他找的哪個渠道,還真弄來了一大捆的煙花,說是周憬琛成婚的當晚在院子裏放。
    若非是時日緊迫,葉嘉都要懷疑他們能將整個周家給重新布置一番。
    幾個大男人在院牆旁邊搗鼓的時候就發現了沒喝酒閃得快,他一條腿都能夾折。柳沅嚐到厲害,聽說是葉嘉親自給布置的,頓時就忍不住稱讚:“弟妹這自保的能力未雨綢繆的心思,當真是聰穎非常。”
    “快點弄。”周憬琛懶得搭理他,讓他別廢話趕緊將陷阱給重新擺好。
    布置屋子和擂台耗費一日,到正月初四這一日,早前餘氏花錢請來的福氣人都來了。瞧著滿院子的紅燈籠和彩花,哎呦哎呦地捂著胸口直誇好看。酒席自然不必她們做,葉四妹主勺,葉五妹副勺,其他人打下手。葉嘉一大早被拘在屋裏上妝,別的什麽都不用她動手。
    他們來這一趟,是為了熟悉一下。明日天沒亮就要再過來。
    這一夜自然也是過的快,葉嘉感覺自己才閉眼睛就要起。周憬琛這幾日都被趕到葉四妹的屋跟阿玖擠的。初五這日天還未亮,葉嘉就感覺身邊有人在推搡她。葉四妹那輕柔的嗓音在她耳邊嘀嘀咕咕的說,鬧得葉嘉耳根子都發癢。
    好在葉嘉先前有早睡早起的習慣,這個時辰起倒也不算太困難,打兩個滾就起來。
    堂屋裏頭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都是餘氏請來熱鬧的吉利人,嘰嘰喳喳的熱鬧地說著話。微弱的燈光照進門縫,葉四妹已經穿好了衣裳打好水,拖著葉嘉趕緊下炕去洗漱。
    上妝的事兒自然是餘氏來弄。旁人說的再好聽,餘氏也不相信她們的手藝。
    笑話!胭脂水粉都弄不明白的人如何會把妝容化好。
    為了給葉嘉點這個妝,餘氏還特意找人弄了一套點妝的刷子,還特意自己弄淘米漿自製香粉。不曉得她怎麽淘的,粉質細膩的很。雖說這般由婆母上妝確實有些不大合規矩,但兩人是早已成了親的,如今不過是補辦。不合規矩便不合規矩了。
    全福人進來,拿了個紅木梳子給葉嘉梳了梳頭發,說了些吉利話。
    說到底,這些福氣人請過來就是為了給兩人的婚事辦得熱鬧些,給小夫妻的婚事多添點福氣。如今周家也不缺一百文兩百文的那點錢,隻是為討一個好彩頭。
    好些人擠在屋裏,看著梳妝台前坐著的葉嘉就忍不住誇讚。那好聽的話是不要錢地往外說。
    大喜的日子,這些好話葉嘉自然是照單全收的。
    這年頭鄉下也沒熱鬧,難得有喜事兒自然是湊在一處都不樂意走。餘氏的手很巧,上妝弄出來的效果看得人一陣驚歎。太繁複的發髻鄉下婦人不會盤,她也能弄,手指輕輕巧巧便能穿出來穿出去挽好。也是這時候也是才看到炕上不知何時擺了一個包袱。
    打開來,裏頭一個鑲了東珠的鳳冠。
    如今條件不好,她隻來得及繡一套嫁衣,鳳冠可沒找人打。此時盯著鳳冠愣半天,目光便落到炕上被攤開的包袱裏頭是一件精美的嫁衣上,上頭振翅欲飛的鳳凰被燈火照著栩栩如生。
    鄉下婦人們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麽好看的嫁衣,一個個也不管手幹不幹淨就想伸手去摸。
    摸的不客氣了,被一隻手不客氣地拍開了。葉五妹不知何時從灶房那邊趕過來,一眼看到有那不規矩的手在嫁衣摳摳拽拽的。
    她雖不懂,但也是有眼力見的人。這衣裳一看就值大錢。畢竟這上頭的珍珠比她的眼珠子都大。葉五妹可太清楚這些鄉下婦人。一個沒看緊,指定就有人趁人不注意摳下一個珍珠揣回去。她是清楚餘氏熬了二十多日縫嫁衣的事兒,護著衣裳就拿眼睛去看餘氏。
    也是到了如今,餘氏才曉得周憬琛在外頭花了人情找人另做了一套嫁衣,比她縫製的那件要精美得多。
    看著這衣裳,餘氏自己縫的那件就有些不好拿出來。
    “娘不是做了一套?”葉嘉本還等著,餘氏忽然不動作了她才扭頭看。一眼瞧見炕上的衣裳,頓時就皺了皺眉。不知誰的手這麽快,將她放在櫃子裏的包袱拿出來還解開了。旁人的讚歎她聽著也不大舒服,對葉五妹道,“五妹,幫我把這套收起來吧。”
    葉五妹聞言立即就將又趁機摸的手給拍下去,麻溜地將嫁衣給折疊起來。她拿個布一包,抱著就到了餘氏那個屋去:“姐,我把這個拿到大娘屋去了。”
    “嗯,”葉嘉點點頭,扭頭衝餘氏道:“我就穿娘做的那套。”
    餘氏有些猶豫:“……這件瞧著更好。”
    葉嘉當下自信一笑:“那不一定,衣裳並非越繁複越美,興許簡約些更能顯出我天生麗質來。”
    “盡說好話哄我!”餘氏被這句話哄得眉開眼笑。
    當下也不矯情,扭身進了自己屋去取了她做的那套。剛從櫃子裏取出來,就看到葉五妹皺著眉頭將嫁衣攤在炕上瞧:“怎麽了?”
    “大娘,這金線被人摳鬆了。”葉五妹慶幸自己收起來的早,“若是晚點,指定這大珍珠就被人拽了。”
    “……這衣裳鎖櫃子裏去。”餘氏聽著話臉上笑容一頓。但大喜的日子,這些事兒也不好說出來。隻叫葉五妹將衣裳仔細收起來,抱著懷裏的包袱才含了笑又跨出去。
    上完妝,挽發戴好鳳冠,就又是一陣驚歎。
    屋外頭幾個忙碌的男子聽著裏頭一陣一陣的驚歎,忍不住就拿眼斜周憬琛。十裏八鄉最好看的姑娘被他給碰上了,人跟人的運道就是不一樣。柳沅跟陳世卿將煙花擺在後院的空地上,放好了,待到天黑的時候放出來熱鬧熱鬧。
    原先這一塊地是孫老漢翻出來種瓜果的,冬日裏堆了積雪沒收拾,瞧著十分空曠。
    待到屋裏忙完,餘氏才鄭重地拿出一張精美的蓋頭給葉嘉蓋上,笑眯了眼睛。
    葉嘉肚子餓的厲害,但就一天,也不是忍不了。
    忙活了一通,屋裏瞧熱鬧的人就都被攆到外頭去。葉嘉自打一大早吃了一盞茶,一點點心,後頭就再沒吃過東西。餘氏說是成婚就這般,不放麵更衣,自然少食少飲。
    人到了屋外該熱鬧的熱鬧,玩鬧的玩鬧。有些人應約過來吃這一頓,還將家裏的孩子給帶來了。餘氏都不在意,今兒高興,舍一頓飯是舍得的。外頭吵吵鬧鬧的,葉嘉坐在屋裏肚子餓的咕咕叫。葉五妹在外頭忙活了一會兒,跟葉四妹一道結伴進來陪葉嘉。
    葉四妹手裏攥著一個小包袱好半天,似是有些拿不出手。
    人在屋裏等著,吉時未到,蓋頭揭了也無礙。葉嘉將蓋頭一邊掀上去,看她忸怩半天幹脆開了口。葉四妹才不好意思地從袖籠裏拿出小包袱,打開來裏頭是一套純銀的頭麵。不多,一對耳鐺,一雙珠釵,一雙手鐲。耳鐺和手鐲是純銀的,珠釵是外頭淘來的。
    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但架不住款式好,十分的清雅。
    “不是什麽好東西,”葉四妹一直惦記著葉嘉在她出嫁前給她塞壓箱底的首飾。她如今手裏有一點積蓄,就也想著打一副給葉嘉。但她錢不多,跟葉五妹湊了點打的這些,“姐不嫌棄就收下。”
    說實話,葉嘉是很感動的。她當初給葉四妹東西純粹是憐惜,也沒想過她回報:“自然是不嫌棄。”
    葉嘉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葉四妹看她收的這爽快架勢,那點拿不出手的別扭心思就消失殆盡。她將鬢角的頭發往耳後別了別,笑咧了嘴角:“也不全是我一個人拿的,五妹拿了一半。”
    葉五妹見狀,朝葉嘉齜牙笑:“姐還欠我一副出嫁頭麵,我都記著呢。”
    “少不了你的。”葉嘉捏了捏她臉頰。
    不知不覺,葉五妹跟她的五官越長越像。說起來,葉家這三姐妹長相是都有幾分相似的。隻是性子不同,顯出來的麵相不一樣。葉嘉是明豔,葉四妹是溫婉,到了五妹這裏就有幾分淩厲。這淩厲的長相隨著年紀見長越發明顯,但葉嘉瞧著就覺得十分喜歡。
    姐妹三說了一會兒話,就聽到外頭有人喊吉時已到。
    葉嘉手忙腳亂地將蓋頭取下來。不一會兒就有人推門。因著住在一個院子裏,餘氏倒也沒弄花轎故意折騰一出。就省了這些踢轎門過火盆的習俗,直叫周憬琛自個兒進屋將新娘子給抱出來。
    拜堂的香案就設在院子裏頭,寬敞,也方便其他人見禮。
    餘氏弄了這一出是當真改了許多規矩,真是怎麽搞熱鬧她就怎麽搞。周憬琛也是在屋裏收拾了許久,才終於走出了後院。這一走出來,可委實驚呆了不少人。
    鄉下婦人不知什麽是芝蘭玉樹,雅人深致。隻知餘氏生得十分美豔,約莫猜測她的兒子必然相貌不錯。但也沒想到是這等令人吃驚的程度。隻見那年輕人長身玉立,墨發如鍛,行動間如玉山之將崩。走到近前便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周憬琛是特意收拾過的,進了屋子瞥見炕上坐著的人心口就跳動起來。
    爆竹聲一響,他微微傾身將那人給攔腰抱起來。一步一步走得極穩,順著台階步上擂台。上頭除了香案還有坐在一旁穿得喜慶的餘氏。
    唱禮之人是餘氏特意請來的全福人,唱禮詞是周憬琛親自寫的。
    寫的略有些文縐縐,全福人事先背過才不至於念得磕巴。一字一頓地念出來,周憬琛將葉嘉放到一旁站住。隨著全福人唱禮,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許白首之約。
    禮一成,周憬琛便徑自上前打橫將葉嘉抱起。看似不疾不徐,實則很快便送回了屋。
    四周自然是一片讚禮之身,在
    葉四妹是遺憾自個兒當初跟阿玖成婚,沒有這些操持。親爹收了兩份彩禮,隻在家中置辦了一場酒席就潦草的將她給了阿玖。雖說阿玖也沒叫她失望,但如今回想起來難免會心酸和遺憾。不得父母看重的姑娘家,出門子自然也就隨便。
    葉五妹則是心之向往。她在心中暗暗發誓,往後她若是要嫁人,定然要跟三姐一樣風風光光才行。
    葉嘉被送進了屋中,合衾酒就擺在桌子上。
    坐床的童子有現成的,一個蕤姐兒一個孫家小孫子。童男童女的坐在炕上衝著三叔三嬸笑嘻嘻,全福人跟進來就滿口吉祥話:“頭胎得男二胎得女,兒女雙全!”
    瞧熱鬧的婦人們都擠進來,就是葉五妹葉四妹也湊過來,連翻地說吉祥話討喜錢。
    又是一陣鬧騰,餘氏趕緊進來把人往屋外攆。周憬琛被喊著出去敬酒,順手將一個小紙包塞到葉嘉的手裏。而後笑著應了一聲,出去順帶關上了門。
    門吱呀一聲關上,葉嘉從蓋頭的下方縫隙裏看手裏的東西。打開來裏頭是那等小肉幹。大小是拇指指節大小,正好能一口一個。葉嘉嚐了一塊,味道特別熟悉,是葉四妹的手藝。弄得酥酥的,滿口留香。葉嘉吃了兩口覺得不過癮,幹脆把蓋頭掀起來,抓了一把塞嘴裏嚼。
    她在這邊嚼肉幹,外頭已經吃起了酒。
    如今天還冷,日頭短,黑的早。吃酒吃的是中午這一頓。再說,餘氏特意給周憬琛葉嘉小夫妻倆留了夜裏的時辰,自然不會將酒席安排在晚上。省得鬧太久,耽擱小夫妻過日子。
    一頓酒席是吃到天黑才散,這些個湊熱鬧的婦人就沒吃過菜做的這麽好的席麵。一麵吃一麵就想把菜往家裏帶,但桌上這麽多人在也不好動手,隻能可著勁兒多吃點。男子那邊桌子倒是菜色沒動的那麽快,因著要喝酒,菜剩的多。婦人們便慫恿小孩兒去男人那邊桌子要吃食,又鬧騰又熱鬧。
    小孩子一吵鬧,那才是真的熱鬧。
    餘氏陪酒陪到後來都多了,搖搖晃晃地被葉五妹給扶進屋。人硬是坐到最後,說是說等著柳沅他們將那什麽‘煙花’給放出來,非得看完了才肯走。
    還別說,柳沅喝到後來都喝大了。放煙花這事兒他都記不住,要不是旁邊陳世卿一直提點他,戳著他肋骨,叫他趕緊去放。這煙花都得就這麽糊弄過去。柳沅喝了小一斤,搖搖晃晃地到了後院的空地上。蹲在雪地裏摸索了半天,就是找不著他擺在這的煙花。
    他當時心裏正奇怪呢,心道應該在這啊,伸著脖子撅著屁股在地上摸。
    葉五妹喝多了水,正在茅廁裏解手出來。一開門就對上雪地裏一個伸出來的脖子和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她當下一股惡氣衝上頭頂,衝過去,照著那人撅起來的屁股就是一腳。
    柳沅迷迷糊糊的東西沒摸著,自己的屁股卻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他本來就眼前有重影站不穩,當下整個身子往前一呲溜,趴地上吃了一嘴的雪。下巴擂在雪地裏,蹭得他生疼。好半天,他艱難地手撐著下巴扭過頭來,發現剛才從後頭踹他的人是葉嘉的小妹妹。
    “哎,你,你踹我作甚?”柳沅吃醉了酒,路走不穩,腦子卻還是清醒的。
    葉五妹捂著腰帶才要罵他呢:“你蹲在茅廁前頭趴地上在看什麽?”
    “我找煙花呢!”柳沅實在起不來,倒在地上幹脆以雪地為床。手一鬆,整個人仰躺在地,看著漆黑的天空唔噥道:“我還得給你姐夫那廝點煙花慶賀呢!”
    葉五妹盯著他看了半晌,又抬腿踹了他兩下。被人一把握住腳踝嚇一跳,另一條腿下意識地往柳沅兩腿中間一踩。痛的柳沅瞬間鬆手,像蝦一樣弓起身子。她才受驚似的一溜小跑跑遠。柳沅捂著他的東西在地上滾了好半天,還是陳世卿晃晃悠悠地過來解手,差點一腳踩他臉上才發現他。
    “你搞什麽?躺在這作死呢?”陳世卿的酒都被他嚇醒了。
    柳沅的酒也疼醒了:“沒,我在這挽救我的子孫後代。”
    陳世卿:“有病就去吃藥。”
    柳沅:“……”
    當煙花在天空中綻開的時候,周家這院子儼然成了這一塊最熱鬧的地方。駐地那邊都有人偷摸跑過來看煙花,一大顆一大顆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響,絢爛的火花四散開,可引得好些人拍手叫好。
    到最後人走光,收拾的事兒自然不用周憬琛來。
    餘氏早早把他趕回屋去。她特意把蕤姐兒和葉五妹都叫到後廚來,美其名曰要洗刷碗筷,並吩咐誰也不準去前屋打攪。安排好一切才放心地離開。葉五妹猜到為何這般,她住周家這些日子看餘氏為了姐姐姐夫的事兒都操碎了心,自然懂。
    與此同時,周憬琛進了屋,葉嘉已經蓋著蓋頭躺倒在炕上了。雙手放在胸前,蓋頭蓋得平直,睡得也香。真虧她心大,這般躺著都不擔心這東西擋住口鼻會窒息。竟然還睡熟了。
    激動了好幾夜終於得償所願的周憬琛:“……”
    ……罷了,嘉娘就是這方麵好,心寬。
    這般想著,周憬琛上前去一手攬著人肩膀扶起來。
    一隻素白修長的手捏著蓋頭的下擺,小心地將她腦袋上的蓋頭揭下來。蓋頭一掀開,唇色入朱,眉目如畫。周憬琛的呼吸驟然一滯,葉嘉身上絲絲縷縷的香味兒鑽入他的鼻尖,他的眼神瞬間便暗了下來。
    新婚之夜可不能就叫葉嘉這麽睡過去,他們的合衾酒還未喝,發也未結。
    周憬琛的手理直氣壯地穿過葉嘉的腋下,不規矩地碰到了某一處。
    他就這麽攬著她晃了晃,見她眼睫顫了顫。又晃了晃。葉嘉眼睛艱難地睜開來,一抬眸就對上周憬琛近在咫尺的俊臉。他似是漱過口,嘴裏一股清茶的氣味兒。周憬琛湊到她的耳旁輕輕地含住她的耳垂,牙齒碾了碾:“嘉娘,起來行禮。行周公之禮。”
    “嘉娘,行周公之禮了!”
    念叨了三四遍,葉嘉一個激靈睜大了眼睛。發覺某人的手已經堂而皇之碰到某處,就差手心包住了。她臉驀地一紅,驟然坐起身。突兀的動作,差點磕到周憬琛的頭。要不是他閃得快,兩人得砸一腦袋的叮當響。周憬琛扶著人坐穩,葉嘉趕緊扶穩腦袋。
    周憬琛將小幾上兩杯酒取了過來,一杯遞給了葉嘉。
    葉嘉握著這杯酒,抬眸看著眼前紅衣的周憬琛。燈火將他身上極重的正紅氤氳成一股令人心悸的豔色。與紅衣包裹下如玉的人交相輝映,膚極白,發極烏,衣裳極紅,撞色出一種濃烈的活色生香。他腰間係好的帶子流暢地下來,廣袖素手,燈下衝她笑得極美。
    他走過來在葉嘉的身邊坐下,舉起酒杯,手臂穿過葉嘉的手臂才湊近了。紅唇微啟,眼神溫柔,輕聲對葉嘉道:“今日為夫妻,白首不相離。”
    葉嘉心口像被一把重錘錘得咚地一跳,與他視線相交,頭一仰喝完了酒。
    周憬琛的眸色越發的深沉,他將葉嘉的杯子放到一邊,抬手輕輕拆下了葉嘉的鳳冠。這個鳳冠是純金打造的,其實有些份量的。葉嘉躺到之前怕壓壞了,還特意懸空了腦袋躺。
    此時拆下來放到一邊,周憬琛攆起葉嘉鬢邊一縷黑發,甑地一聲就割了葉嘉一截頭發:“嘉娘幫我拆冠。”
    葉嘉這才注意到他也弄了個同樣款式的金冠。
    ……原來今日他戴了發冠麽?
    拆除很容易,拔掉金簪就能拆掉。周憬琛的頭發別看著垂下來有些彎曲的弧度,實則發質極好,十分順滑且有光澤。幾乎一拆開,墨發就滑下來鋪滿整個肩頭。周憬琛慢條斯理地攆起自己一撮頭發,在食指繞了一圈,割斷了。而後瞥了葉嘉一眼,將自己的頭發跟葉嘉的那節綁在一起,放入荷包內。
    再抬頭時,眼睫低垂著模糊了眼眸中的幽沉,看著葉嘉的眼神便克製又放肆。
    克製的是他慣有的姿態,放肆的是他眼神流連之地。
    當一隻素白的手捏住葉嘉的下巴,微微俯身湊過來。呼吸相聞間,葉嘉忽然勾唇笑了一下,伸手一把抓住周憬琛後腦勺垂下來的墨發,拉得他不自覺地揚起了頭,懵然地與葉嘉拉開了距離。他正要詫異,眨眼間天旋地轉,他的腦袋就砸在了炕上的枕頭上。
    周憬琛:“嗯????”
    葉嘉卻驟然翻身壓住她,惡意地趴在他的跟前笑得猖狂:“周允安,今兒還問我敢不敢麽?”
    周憬琛愣了半晌,聽這話立即就回過神。他歪了歪腦袋,自如地仰躺在炕上,眼睛深深又有些幽長地鎖定了葉嘉。嘴上卻輕飄飄地吐出一句:“……那嘉娘,今兒你敢了麽?”
    “自然是敢!合法合理,為何不敢?”葉嘉揚起一邊眉頭,跨坐在他腰腹之上。
    周憬琛仰視著葉嘉,微微勾起唇:“這回你敢解了?”
    “笑話。”
    周憬琛笑了一聲:“拭目以待。”
    葉嘉約莫是偷摸地吃了肉,嘴裏一股肉幹的味道。周憬琛嚐到這個味兒不由有些想笑。但等溫熱的小舌叩開他唇齒,鑽入他口中勾著他舌尖一起舞動時,他才腦子裏一陣酥麻湧上頭,笑不出來。細微的水澤聲在安靜的屋內響起,周憬琛的理智瞬間被衝毀。
    不知何時兩人已經被卷入炕上,周憬琛身上一絲不苟的喜服被扯得衣襟大開……
    桌子上的油燈早已被龍鳳燭取代,屋外寒風大作,桌子正中央兩隻嬰兒手臂粗的龍鳳燭搖曳著燭火。火光映照著床上疊在一處的人影,旖旎而溫柔。
    周憬琛任由葉嘉的手胡亂作為,神情縱容而引誘著。
    窗外的天越來越暗沉,不知何時刮起了風。風吹得窗欞哐哐作響,屋中隻剩女子時而嚶嚀時而斷續的呢喃,以及喁喁私語。葉嘉垂首凝視他眼眸,咬了他喉結,抬手拘起他肩側的長發,還惡意地咬他胸口。
    周憬琛隻覺得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兩輩子都引以為傲的理智都要崩盤。
    鮮紅的喜服半掛在腰間,衣裙的下擺猶如花朵綻開鋪散開來。某人架勢似模似樣,作弄了半天竟也隻有這樣。周憬琛仰躺在炕上,烏發鋪滿了半邊炕,有幾縷昳麗地垂落到
    周憬琛眯著眼睛朝葉嘉嘲諷:“……就隻有這樣?”
    被某一處抵著弱點的葉嘉:“……”
    “出夠氣了?”軟刀子割肉比不給他還叫人煎熬,周憬琛到這裏已經有些失態。
    葉嘉忽然驚覺自己或許就是個紙上談兵的‘趙括’,可能不是很會。理論一堆,奈何實操一團糟。但這般胡為,卻足以把周憬琛逼瘋。
    周憬琛忍了三息,實在沒忍住。忽然伸出一隻手抓著葉嘉的腳踝往身側一扯,另一隻手扶住葉嘉腰肢。十分有存在感的某一處因著這個動作,隔著兩層衣料忽然嚴絲合縫。
    燈火搖曳中,葉嘉沒忍住啊了一聲,差點沒給嚇得腿軟。
    等她回過神來,雙方已經被掉了個位置。那人人狠話不多,手拽著自己腰帶的一邊狠狠一扯,垂眸衝著葉嘉彬彬有禮一笑:“娘子,為夫替你代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