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N.意外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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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個人展比蘇洄想象中還要複雜。
    過去他隻是帶著單項展品參加過一些中小型展覽, 所需要做的事也不多,大部分都交由主辦方和策展公司來處理。
    直到和凱莎共事之後,蘇洄才知道, 原來舉辦一個展覽的流程和環節如此複雜。
    “這是我做的第一版提案, 你看看。”
    凱莎將紙質版遞給蘇洄, 大概講解了一下, “這次我希望你可以最大程度參與進來,包括場地布置、燈光調度這些硬性環境設置,還有主題、篇章劃分和展覽文本這些軟設置,我都希望能完全展現出你的個人風格。畢竟策展工作說白了, 也就是展示藝術家和藝術作品本身。”
    蘇洄點頭,翻了翻提案, 看到後麵的商業部分,“那像招商和展品保險之類的呢?”
    “這些你放心, 我很有經驗。”凱莎大大咧咧地笑了, 拿出專門的商業方案,“這些都是我為其他藝術家做的大型個展積累下來的商業資源, 我這幾天也聯係了一些公司,有幾個已經有合作意向了。”
    蘇洄聽她說起這個,也很直白地道出自己的顧慮, “其實這方麵我還有點擔心, 比起那些已經很有名的藝術家來說, 我隻能算是新人,可能沒有那麽大的商業價值,怕你不好做這方麵的工作。”
    凱莎搖頭, “你可千萬別這麽想, 哪怕是從零開始的藝術家我都合作過不少, 最後的展覽同樣很成功,更何況你已經在圈內小有名氣了。”
    “eddy,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我們爭取用這次個展讓你的職業生涯上一個台階,如果效果好,做成巡回都是完全沒問題的。”
    凱莎的話很好地鼓舞了蘇洄。加上這個時期的他,本來就容易被自信心所充盈,回去工作室也幹勁十足。
    暫定的時間是四月末五月初,時間很緊張,好在他帶的學生都很樂意幫忙,懷特教授幹脆把這次機會當成是他們的實踐活動,也為他們爭取到更大的工作間。
    在六七個學生的幫助下,蘇洄的工作推進得很快。
    “eddy,又有你的信!”
    萊恩和另外兩個學生推門進來,手裏還拿著幾封信。
    蘇洄正坐在地上整理購置的大量漁網,越理越亂,整個人差點埋在裏麵。
    聽到萊恩的聲音,蘇洄抬起頭,“我在這兒。”
    萊恩把信交給蘇洄,蹲下來一起幫他整理,“eddy,你打算收集多少信啊?”
    蘇洄腦子有點飄,“最少也要兩千張信紙吧。”
    萊恩點點頭,“兩千張,那也還好。我一開始以為你是拿信做成類似‘殼’的東西,就像ha sct做的情書郵局。”
    蘇洄知道他說的,是他很喜歡的作品,有些激動,“那個很漂亮,我看過照片,好可惜後續沒有展出,我記得那用了上萬封情書,親眼看效果應該非常震撼。不過我不打算把信做成外殼,相比起包覆,我更想要連通的效果。”
    萊恩似懂非懂,“等你的概念圖出來,我應該差不多就明白了。”
    另一個叫道林的學生突然湊上前,“跟你們說個八卦。”
    蘇洄眨眨眼,“什麽?”
    “我聽說邁克跑到了攝影學院院長辦公室吵架。”道林看到了萊恩疑惑的表情,肯定了他的猜想,“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邁克。”
    “又是他?”伊登參與過和邁克的衝突,對這個自大的種族歧視者極度厭惡,“他什麽時候能少找點事兒。”
    萊恩也不喜歡邁克,之前蘇洄外婆生病,他並不在學校,沒能參加那次的募捐活動,但回來的時候聽說邁克去砸了場子,還辱罵了蘇洄和其他幾個有色人種的學生。
    “他又鬧什麽?”萊恩問。
    “不知道。”道林聳聳肩,“反正他無論做什麽出格的事,都有會捐錢的爸爸撐腰。”
    盡管蘇洄上次還被打了一拳,但他並沒有太在意,也一向不主動與這類人起衝突。
    “你們都來了,正好我們一起把一號的框架搭一下吧。”
    “好!”
    結束工作已經是晚上九點,萊恩提出想送蘇洄回家,但被蘇洄拒絕。他有些灰心,想到之前的事,試探性地詢問,“你……是不是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
    蘇洄毫不避諱,臉上的表情甚至帶了些甜蜜,“嗯,我戀愛了,男朋友你上次見過的。”
    “是那個sha,是嗎?”
    蘇洄笑著點頭,“沒錯。”
    “好吧。”萊恩抓了抓頭發,歎了一口氣,他自知自己不夠成熟,和對方相比還差了很大一截,理智上雖然可以接受,但心情總歸難以平複。
    “那你分手了可以告訴我嗎?”他還是忍不住問。
    蘇洄被他逗笑了,站在路口打算和他告別,“萊恩,你還很年輕,有很多很多選擇,以後你就會發現,其實我也沒有多特別。但是對我而言,我的選擇從始至終都隻有他一個,就算分開,也沒有改變過,以後也不會變。”
    萊恩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心中了然。
    “我明白了。”他垂了垂眼,“希望我以後也會遇到把我當做唯一選擇的人。”
    “當然會的。”
    和萊恩分別後,蘇洄獨自坐上計程車,貝拉發過來一個電子邀請函,是關於她上次提到的時尚晚宴。
    還沒等蘇洄仔細看一遍,貝拉便打來電話,“你也參加吧,和我一起,怎麽樣?”
    蘇洄有些遲疑,“我怕我應付不來那樣的社交場合。”
    尤其是躁期,蘇洄很擔心自己會過分亢奮,萬一吃晚餐的時候手舞足蹈就麻煩了。
    “沒關係,你不用應付,就走走紅毯,接受一些很短的采訪,然後吃晚餐聊天,無聊了你就回家,非常簡單。”
    貝拉試圖說服他,“而且不會有太多人把目光放在你身上,相信我,這種場合,最受矚目的永遠是女明星的爭奇鬥豔。”
    貝拉擔心蘇洄會害怕無所適從,還想多找些理由說服他,沒想到電話那頭的蘇洄竟然自己主動詢問。
    “如果我去,應該以什麽樣的身份參加呢?平麵模特?”蘇洄問。
    貝拉誤解了他的意思,“如果你需要代言人合同,我今晚就可以起草一份,明天讓助理給你拿過去。”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洄解釋說,“貝拉,其實我正在準備自己的個展,但我有點擔心知名度不夠,會讓我的策展人在招商方麵費心,所以我想,參加這個活動,會不會對這方麵有好處?”
    貝拉這才意識到,原來他在替策展人考慮,想提高名氣換讚助和投資。
    “當然會有啊。這個晚宴每年參加的好萊塢明星和模特都很多,媒體曝光量很大,說真的,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曝光。別擔心,我媽是最大的主辦方,我們可以重點強調你的本職身份,弱化平麵模特的部分,采訪把重點放在這方麵,怎麽樣?”
    蘇洄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於是欣然同意了,“嗯,有沒有我需要提前準備的?”
    “你同意了?太好了,那你最近這兩天有空的話,來我工作室一趟吧,我們把造型確定一下,順便選一下珠寶品牌的讚助。”
    “珠寶品牌?”蘇洄不解。
    “是呀,上次的大片出來之後,很多珠寶品牌都覺得你很適合佩戴他們的產品,還問我有沒有新的拍攝計劃呢。這次他們肯定很願意提供自家的首飾。”
    蘇洄聽她說了許多,又很認真,忍不住對她說:“謝謝你,貝拉。”
    貝拉一愣,笑了,“這有什麽好謝的,我們都是朋友啊,而且也是工作夥伴。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過,一定要和你合作,果然,我可真是慧眼識珠啊。”
    蘇洄孩子氣地笑了,“厲害厲害,瓊斯小姐最厲害了。”
    回到家裏,蘇洄發現客廳被雪糕弄得很亂,他花時間打掃了一番,又陪雪糕玩了一會兒,累極了,回房間洗了澡,回到桌前給今天收到的信支付費用。
    支付後,蘇洄和其中一位寄信人聊了起來,聊得不亦樂乎。
    雪糕沒一會兒又跑進房間,嘴裏叼著一個小小的白色球形物,還拖著一條電線。
    “這是什麽?”蘇洄彎腰,從他嘴裏拿過那玩意,仔細觀察了一番,還是沒有搞明白,但又很擔心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於是立刻打了視頻給寧一宵。
    平時寧一宵接視頻和電話都很快,這次卻沒有立刻接通,蘇洄等了一會兒,心想他大概在忙,於是打算取消通話。
    可就在他決定取消的這一秒,視頻接通了。
    隻是對麵的畫麵很昏暗,沒開燈,也沒聲音。
    “寧一宵?”
    “嗯……”
    耳機裏傳來寧一宵低沉的聲音,帶一點沙啞的顆粒感,比平時說話更為懶散,是他剛睡醒才會有的聲音。
    “你是不是睡了?”蘇洄有些抱歉,“那你繼續睡吧,沒什麽要緊的事。”
    “沙發上靠了一會兒……”鏡頭裏開了一盞燈,寧一宵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也格外好看,頭發有些散亂,看上去沒那麽精英,多了幾分少年氣。
    “你的事都是要緊的事。”他的聲音透過耳機傳導過來,令蘇洄的心一陣酥麻。
    蘇洄的聲音也不自覺放低,“去床上睡嘛,沙發上怎麽睡得好?”
    “床太大了。”寧一宵停頓了片刻,說話難得地缺乏邏輯,“想你。”
    蘇洄心為之一動。
    太犯規了,突然用這樣的聲音說這種話。
    他原本壓下來的那些躁動和興奮,又一次因寧一宵而浮起。
    還沒等蘇洄說話,寧一宵便又道,“蘇老師這麽忙,肯定不想我。”
    蘇洄被他弄得有些啞口,“……誰說的。”
    寧一宵又學舌,“誰說的。”
    “好啦。”蘇洄不想繼續被他逗弄,打算速戰速決,讓寧一宵再多休息一會兒。
    他把從雪糕嘴裏搶來的戰利品對準鏡頭,“你看這個是什麽?剛剛雪糕叼過來的,好像是他從哪兒拽下來的。”
    寧一宵沒戴眼鏡,微微眯了眯眼,反應有些慢半拍。
    幾秒後,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什麽,眼睛睜大了些,覺也醒了。
    “這是寵物攝像頭,安在客廳的。”寧一宵誠實說。
    他沒想到這東西竟然會被發現,還是以這種形式。
    “這樣啊,可是這個電線斷掉了,是不是壞了啊?”蘇洄有些擔心地看了看斷麵,感覺挽救不回來了。
    “沒事,壞了就壞了。”寧一宵頓了許久。
    “好吧。”蘇洄不想打攪寧一宵睡眠,“那我掛掉了,你再睡一會兒。”
    誰知寧一宵忽然出聲製止,“等一下。”
    “怎麽了?”
    寧一宵很認真地叫了他的名字,“蘇洄,有件事我想向你坦白,很早就想說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蘇洄被他突然的鄭重其事弄得一愣,“什麽事?”
    寧一宵想打預防針,“你不要生氣。”
    蘇洄覺得有詐,腦內的小劇場開始工作,思維狂奔,腦洞大開,越想越離譜。
    怪不得寧一宵玩真心話的時候,特意問他有沒有想著他做過……
    難道說……
    蘇洄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知道了!”
    寧一宵一頭霧水。
    他知道?
    一直知道?
    蘇洄立刻從桌子前起身,轉了一圈自己的房間,到處檢查,語氣大驚小怪,“你是不是在我的房間裏安了這些攝像頭?浴室呢?你不會在浴室裏也安了吧?那我洗澡你不是都看光了?寧一宵,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麽變態!”
    寧一宵猜想蘇洄最近可能看了不少奇怪的電影。
    “……我倒也沒有那麽變態。”
    “什麽意思?”蘇洄的腦子刹了車。
    “家裏就隻有你手裏這一個攝像頭,放在客廳,本來是我不在家時照看雪糕用的,有一段時間沒用了。後來你在家,我擔心你,所以開了一陣子,但是隻是在客廳範圍內,抱歉,我知道這很不尊重你的隱私。”
    蘇洄飛奔的腦洞戛然而止。
    他靜了片刻。
    “啊……就是這樣啊。”
    寧一宵感覺他的語氣甚至帶了一點失望。
    “怎麽你還覺得不夠是嗎?”
    “夠,很夠。”蘇洄抿了抿嘴唇。
    隻是和他的想象稍微有那麽一點偏差。
    還以為寧一宵喜歡他喜歡到走火入魔的程度了,目前看來還是很理智的。
    “你不生氣吧?”寧一宵問。
    “不生氣。”蘇洄搖頭,“你確實可以提前告訴我一下,雖然那個時候我八成會拒絕。”
    “你還知道。”
    寧一宵那時候做什麽都不行,蘇洄都不同意,這也拒絕那也拒絕,拿他沒辦法。
    但他還是對蘇洄的態度感到詫異,“不過你對這種事的容忍度是不是太高了一點。”
    “才不是,我是對你的容忍度高。”蘇洄強調。
    “而且這是寵物用的嘛,又不是到處都有。”
    能得到蘇洄的特別對待,寧一宵頗為受用,但還是覺得監控不好,“正好這個壞掉,以後都不用了。”
    “那雪糕怎麽辦?”蘇洄問。
    “他隨便。”
    雪糕仿佛聽懂了兩人的交談,汪了一聲,以示抗議。
    時間過得比想象中快。
    一周後,蘇洄和貝拉一起出席了她母親主辦的時尚晚宴。
    這次晚宴的主題是科幻未來,場地被布置得充滿科技感。紅毯是ed燈組裝而成的,踩上去的瞬間會出現紅色漣漪,互動感十足,場地原本的穹頂被銀色反光片填充,像巨大的儲能裝置。
    場地內部有許多人工智能交互模塊,鏡麵和金屬裝飾隨處可見,同時還有大量的激光燈和電腦燈設計,讓蘇洄眼前一亮。
    他身穿貝拉自創品牌的春夏高定男裝——是一套以液態金屬絲麵料打造的銀色深v西服,疊穿同色係立領風衣外套,搭配一條藍寶石銀色蛇骨鏈。
    造型師以具有未來感的異域國度為靈感,將蘇洄的銀白發燙卷,妝麵的亮點則是銀色熒光眼線,在暗處會煥發藍色熒光。
    為了和貝拉所穿的鑽石流蘇裙和液態金屬麵罩相搭配,造型師也為蘇洄配上一條鑽石臉鏈。
    兩人手挽著手出場,走上紅毯。蘇洄來之前特意吃了藥,麵對攝像頭和大場麵,狀態鬆弛。貝拉本來也是名利場的常客熱情招手,擺出各種性感俏皮的動作。
    “好了我們上去吧。”貝拉小聲提醒蘇洄。
    閃光燈照得蘇洄有些走神,他點頭,配合貝拉的步調上台階。
    這裏到處都是參加晚宴的明星和模特,即便是蘇洄這樣毫不關心娛樂圈的人,也能認出許多。
    ed屏幕不比真正的紅毯,他很擔心貝拉踩著恨天高會摔倒,時不時伸手去攙扶。
    好不容易走上最後一級台階,貝拉跑去找侍應生拿酒,蘇洄鬆了口氣。
    幸好沒有摔倒。
    在這裏摔一跤一定很痛,說不定會骨折,貝拉肯定受不了打石膏。
    蘇洄開始克製不住地亂想,甚至想象假如自己去醫院看望她應該帶什麽花……
    誰知這時,身後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聲音,低沉又隨意。
    “這麽紳士?”
    蘇洄心猛地跳了跳,錯愕地回頭。
    在人潮洶湧的名利場,簇擁的鎂光燈下,寧一宵一襲久違的黑色西裝,不對稱剪裁,麵料上綴著國風的暗紋刺繡,寬肩窄腰,接近一米九的個頭壓過在場許多明星,氣場全開。
    蘇洄沒料到寧一宵也會出席,有些驚喜,音調都比方才高了許多。
    “你怎麽也來了?”
    寧一宵理了理袖口,“今天這裏的場地布置和人工智能,都是我公司提供的讚助,所以他們也邀請了我。”
    “原來如此,你好厲害啊。”蘇洄毫不吝嗇地讚賞。
    “蘇洄。”
    “嗯?”蘇洄不自覺仰起臉,燈光落在他的臉上,鑽石搖晃,璀璨奪目。
    這裏很吵,到處都是記者和閃光燈的聲音,寧一宵走近一步,低了低頭,靠近他耳邊。
    “你今天很美。”
    “讓人很想把你關起來,誰都不許看。”
    寧一宵沒什麽表情,稍稍歪了下頭,“變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