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N.順頌時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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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陪外婆吃了午餐, 等她睡著才一起回家。
    路上,蘇洄分享著剛剛買椰子糖時的見聞,其實都是很瑣碎無聊的小事, 但被他說得很有趣。
    寧一宵很喜歡在他說話時盯著他看,看現在的蘇洄,但分開那幾年的他卻像是一片殘影,揮之不去。
    如果外婆不開這個口,寧一宵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些瘋狂的過往。每每他問起蘇洄過得好不好, 蘇洄永遠隻會笑笑,一筆帶過。
    “不好笑嗎?”蘇洄說著,停下來看他。
    寧一宵扯了扯嘴角, “好笑。”
    “那你為什麽看著我發呆啊?”蘇洄湊近些, “怎麽了?不開心嗎?”
    寧一宵搖頭, 抬手刮了刮蘇洄的鼻梁。
    “沒事。”
    蘇洄哦了一聲, 抓緊了寧一宵的手, “我不在的時候你沒有自己洗手吧?”
    “沒有。”
    蘇洄拉起來他的手嗅了嗅, 眼睛亮了,“有橘子的味道。”
    寧一宵笑了。
    “我頭發長出來了一點點, 有黑色的發根了。”蘇洄對著車窗揉了揉頭發,“要不我再染個顏色吧。”
    “染什麽顏色?”寧一宵問。
    “紅色?”蘇洄看向他,“紅色會不會太刺眼?藍色呢?”
    寧一宵伸出手,摸了摸蘇洄的頭,“你怎麽樣都好看。”
    “你不要騙人。”
    “我不騙人。”
    街道擁擠, 坐在駕駛座裏的司機百無聊賴地看著前麵車的車牌,蘇洄則靠在寧一宵肩頭, 盯著街道上來來回回的行人, 忽然間他發現了一間小商店, 裏麵販賣著各式各樣的文創用品。
    他忽然拍了拍寧一宵的肩,“我想去那家店買東西。”
    寧一宵沿著他指尖的方向瞥了一眼,沒猶豫,解開安全帶,對司機說,“你先回去吧。”
    就這樣,他們下了車,穿過被車子塞滿的街道,來到那間複古小店。店裏沒什麽客人,蘇洄直奔吸引他的紅木貨架,拿起一份重量不輕的拚圖,舉起來給寧一宵看。
    “這個是不是很像你以前拚的那個?”他眼睛有著孩童的潤澤,亮亮的。
    寧一宵接過來,看了看,“是一個係列,都是nasa聯名的星雲圖案。”
    “我要買這個。”蘇洄打算直接結賬,突然又發現這一份拚圖的後麵擺著另一款不同圖案的,也忍不住拿起來,“誒,還有一個……”
    “喜歡就買。”寧一宵彎下腰,幫他檢查,“剩下還有沒有不一樣的?要不要問問店員?”
    他把蘇洄想說的話都說了,蘇洄便抬頭去看,店裏似乎沒有店員,他小聲問了一句“有人在嗎”,很快得到一個回應。
    “有。”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從裏間走出來,“需要什麽?”
    蘇洄拿了手裏的拚圖上前,詢問有沒有其他款式,老太太戴上老花鏡瞅了半天,最後還是搬了救兵——叫出了她的先生。
    老爺子幫蘇洄把所有款式都拿出來,一共六個,可惜的是唯獨缺了過去寧一宵拚過的那款。
    但蘇洄還是都買下了,並且拒絕讓寧一宵付款,用了自己的卡。
    他和素昧平生的老太太聊得很開心。
    “您和爺爺結婚四十五年了?天哪。”蘇洄想了想,“那好像是藍寶石婚了,是嗎?”
    老太太笑著說自己也不知道,還抱怨,“我快煩死他了,每天吵得我睡不著,動作慢吞吞,耳朵也不好使了。”
    老爺爺露出一副可憐的表情,“早知道應該和別人結婚,是吧?”
    聽到這句,老太太低頭笑了,一邊打包,邊對蘇洄小聲說:“那還是他對我最好。別看他現在,背也是駝的,牙齒也掉了,年輕時很帥的。”
    蘇洄笑著說:“看得出來,您年輕時肯定也很美。”
    老太太樂開了花,還特意走出來,送兩人出門。蘇洄回了幾次頭,她都和丈夫站在門口望,直到他們轉過街角。
    天氣很好,蘇洄拉著寧一宵坐在梧桐樹下的長椅上,看著川流不息的車輛發呆。
    “好羨慕他們。”他忽然開口。
    寧一宵看向他,“羨慕什麽呢?”
    “四十五年,多長啊。”蘇洄嘴裏含著椰子糖,說話有些含糊,“可以陪著彼此一起變老,很幸福。”
    寧一宵忽然就想到了蘇洄的幻覺。
    他很想說,你不是也和我一起變老過了,但這樣戳穿,似乎又太殘忍,蘇洄肯定會躲。
    “蘇洄。”
    “嗯?”
    “你說,我老了之後會不會很難看?”寧一宵望著他。
    蘇洄很慢地眨了眼,潛意識比思考更快,語氣認真,“你老了也很帥的,個子高高的老頭兒。”
    寧一宵笑了,捏了他的臉,“你怎麽知道?”
    蘇洄意識到什麽,回避了他的眼神,伸長的腳晃了晃,“我……猜的。”
    “那你呢?你老了會是什麽樣子?”寧一宵問,“還是很挑食嗎?會不會半夜不睡覺,跑到公園看花?”
    蘇洄瞪了他一眼,“會,我老了之後很難纏,很麻煩。”
    寧一宵抿著笑意,“我年紀大了,應付不來,找不到你會很著急的。要不然栓根繩子,把你綁在我身上好了。”
    “你腦子裏就沒有好主意。”
    “嗯,要不先演練一下吧,時間還長。”
    寧一宵說著,就要拿包裝的繩子圈住蘇洄的腰,弄得他很癢,笑個不停,最後站了起來,厲色讓寧一宵“正經點”。
    但他自己都沒正經幾秒,就笑了。
    蘇洄笑得很甜,嘴角揚起,風吹起他的頭發,像從沒受過傷的孩子。
    盡管事實並非如此,他傷痕累累,四處流浪,像童話故事裏賣火柴的小女孩,依靠一段段燃燒的幻象賴以生存。
    寧一宵仰頭望著他的笑臉,有些出神。
    沒人能償還蘇洄這些年的悲苦。
    回到家中,寧一宵又一次將自己關在書房,將所有收集到的證據都拿出來翻了一遍,查閱每個細節。他從來都很有耐心,為了成功,總是會做好十足把握再伺機而動,但一切關於蘇洄的事,寧一宵都沒辦法忍耐。
    為此,他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財力去掘地三尺,是個人就會被挖出點什麽,不可能是鐵壁一塊,毫無縫隙,更何況是徐治這樣無惡不作的敗類。
    通過之前的私人銀行,寧一宵找到徐治支付的賬號,花了一筆錢買通關係,得到情報,蔓引株求,找到了徐治的一個私人賬戶。
    “這個賬戶進行過多次大額的海外證券交易,始終處於虧損的狀態,但每次都會繼續投資,這樣一筆筆虧下去,感覺不太正常,我檢索了一下,有幾個和這個賬戶收支幾乎平衡的鏡像賬戶,已經讓人盯著了。”
    電話那頭幫忙查賬的,是寧一宵非常信任的一位投資顧問,他的消息來源十分可靠,尤其是在證券交易和數字貨幣交易兩個領域。
    “所以他是在洗錢。”寧一宵語氣肯定地下了論斷,“應該不止這一個渠道,這麽查下去說不定還能找到幾家空殼公司。”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讓人往這方麵查查。”
    對方說完,又在電話裏提醒寧一宵,“這些東西事關重大,你也得做好打算,萬一對方反撲一口,這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這些證據越多越好,最好是一次性打垮,壓得他翻不了身。”
    掛斷電話沒多久,寧一宵便收到查爾斯的郵件,也是關於同一件事。
    寧一宵掃了一眼,給查爾斯回了電話。
    “這個活兒他不接。”
    查爾斯開門見山,把對方的拒絕先擺了出來,接著又道,“也正常,徐治這個人背後牽扯的利害關係太多,他們這些當記者的,一旦跳進這個局裏,工作能不能保住都是次要的,你也明白。”
    這樣的局麵,寧一宵是有預料的,並不為此氣餒,“還有其他人選嗎?”
    “得再找找,我這邊熟悉的就這麽幾個人,畢竟是跨國,不容易。”查爾斯說完,想起什麽,“對了,你上次提起過徐治身上可能背著命案,有具體的證據嗎?”
    “我懷疑是這樣,到目前為止沒有收集到有力的罪證,隻是單從他對蘇洄和他外婆的處理上看,我推測蘇洄的母親是因他而死的。”
    查爾斯沉吟片刻,“但單單是他把蘇洄和他外婆送到國外的事,其實從法律上是沒問題的,因為蘇洄是精神病人,在他家人都相繼離世後,徐治也自然而然成為了他的監護人,當然,蘇洄外婆也是,為了排除外婆,他選擇把她送去國外的療養院,安上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帽子,這樣一來,徐治就自動成為蘇洄唯一的合法監護人,蘇洄所有的行程、治療和財產遺產都要經過他,通過這一點沒辦法給他定罪,這是他聰明的地方。所以我才說,如果能找到他犯重罪的證據,再有一個合理曝光的渠道,我們現在的困境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嗯。”
    窗外,天空變成深藍色,紐約市燈光璀璨,金色的星點連接起耀眼繁華的都市。
    寧一宵從抽屜裏拿出紙和筆,戴上眼鏡,一邊聽電話會議,一邊低頭寫字。多年來他早已養成多線程處理模式,時間不拿來多做幾件事,好像就不是時間了。
    半小時後,他聽見書房大門被敲響,條件反射地拿起一旁的文件壓住紙,鋼筆合上蓋子,回頭望。
    蘇洄穿著天絲質地的薄荷色睡衣,發尾紮起一個小揪,光腳站在門口,壓低聲音詢問,“你在忙嗎?”
    “開電話會。”寧一宵朝他伸出一隻手,蘇洄便立刻走過來,自然而然地跨坐到他腿上,麵對麵,親了親寧一宵的嘴唇,下巴靠在他肩窩,像隻會自動求抱的小貓玩偶。
    蘇洄怕別人聽到他的聲音,確認了一下他這邊耳朵沒戴耳機,才湊上去很小聲說:“我好累,但是睡不著,想挨著你。”
    “嗯。”寧一宵攬住他的腰,體型差距讓他們的擁抱非常貼合,像是剛剛好嵌在一起,包裹與被包裹。
    “我會礙事嗎?”蘇洄用氣聲小心詢問。
    “怎麽會?”
    寧一宵轉過臉親了親他的臉頰,“這樣剛好。”
    蘇洄點點頭,臉埋在他頸窩,在寧一宵充滿安全感的懷抱裏閉上眼。
    “充會兒電。”
    “好。”
    工作了太久,蘇洄的腦力和體力都消耗殆盡,連續四十多小時沒有睡眠,整個人被躁狂所操控,盡管活力高漲,充滿熱情和進取心,但這對蘇洄的精力無疑是莫大的透支,即便是強行服藥、閉眼躺在床上休息,他的思緒依舊狂奔,就像是腦子裏有一片小宇宙在爆炸。
    這些他都不想讓寧一宵知道,甚至下意識在他麵前扮演正常的樣子。
    嚐試幾次無果,蘇洄隻得尋求寧一宵的撫慰。
    這很有效,他靠在寧一宵懷裏,聽他時不時用低沉的音色回應、給出評價,他說得很少,傾聽偏多,很少給出一長串的回答,最多是一兩句話。
    但這些與蘇洄的工作大相徑庭的單詞與句子,卻帶給他很深層次的安慰,就像是躺在一隻巨大的、溫暖的手掌,被輕柔地揉捏和安撫。
    寧一宵寬大的手掌也的確在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和後背。
    “嗯,工程款項落實到位,其餘的交給他們處理。”
    “先到這,有新的情況及時匯報。”
    三十分鍾後,寧一宵掛斷了電話。他發現蘇洄的呼吸很平穩,整個人也軟軟的,似乎真的睡著了。
    “蘇洄?”寧一宵試著小聲叫他,沒有得到回應。
    他心裏起了些壞心眼,叫了平時很少叫出口的稱呼,“寶寶。”
    蘇洄的確睡得像小孩,沒應,但似乎聽見聲響,蹭了蹭。
    寧一宵不再逗他,安靜摟了一小會兒,覺得這樣睡會不舒服,於是手臂穿過他的膝窩,就這樣麵對麵把樹袋熊抱回臥室,放到床墊上。
    蘇洄似乎在做夢,含含糊糊說著什麽,寧一宵聽不清,低頭靠近了一些。
    “寧一宵……生日……”
    寧一宵不禁笑了,“怎麽還過生日,都多久了。”
    他取了眼鏡,躺下來抱住蘇洄,輕輕拍他後背,“小貓,做點好的夢。”
    荒誕的真實世界,每個人每天都在麵對噩夢一樣的壞事,深陷於大大小小的糟糕境遇,相遇又離開,得到再失去,寧一宵想帶給蘇洄很多美好的嶄新記憶,不希望他繼續困在過去。
    他發現蘇洄手上又出現新的傷口,大約是製作裝置藝術的時候不小心弄的。寧一宵仔細檢查了一下,找到醫藥箱,動作很輕地為他擦藥,深的幾道用創可貼包好,關了燈,摟著他入眠。
    蘇洄難得一覺睡到天亮。
    醒來時寧一宵已經不在了,自己獨自躺在他的床上,被寧一宵的氣味所包圍。蘇洄賴了一會兒,轉頭在床頭櫃上發現了寧一宵留下的字條,被壓在馬克杯
    [起來了先把這杯水喝完,廚房裏有咖喱,熱一下再吃,按時吃藥,我要去園區開會,晚上回家陪你吃飯。——寧一宵]
    蘇洄有收藏奇怪東西的習慣,譬如寧一宵寫的每一張字條,他都會留下,偶爾拿出來看一眼,這些就像真實世界的入場券。
    吃過東西,蘇洄離開公寓,前往工作室繼續忙碌。學院派人過來通知他,後天有一個藝術周刊的采訪,讓蘇洄稍微準備一下,蘇洄不知道應該準備什麽,隻是應下,便紮好頭發開始幹活兒。
    距離個展的時間越來越近,蘇洄也越發緊張起來,一遍遍反複實驗,廢寢忘食。
    萊恩進去工作室的時候,蘇洄正踩著梯子,固定刷好色的漁網。彩色的漁網從頭覆蓋著他,蘇洄仰著頭在裏麵上釘子,畫麵朦朧又夢幻。
    他看得認真,有些出神,直到蘇洄先發現他進來,叫了他的名字,萊恩才回神。
    “哦對,我是給你送東西的,我剛剛看到有你的包裹,順帶幫你拿了。”
    萊恩說著,將一個小箱子放到蘇洄腳邊,“給你放這兒了。”
    “嗯。”蘇洄弄好釘子,拍了拍手,從梯子上下來,蹲著看了看那個箱子,之前他網購了一批二手的材料,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
    “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剩下的我幫你固定吧,我有圖紙。”
    蘇洄搖搖頭,“你去吧,我還不餓。”
    “那我給你帶吧。”萊恩從工作室拿了自己的外套,“我一會兒把菜單發給你。”
    “好。”蘇洄頭也沒抬,拿美工刀拆開了包裹。
    門被帶上,工作間安靜下來,蘇洄將箱子打開,卻發現這並不是他購買的材料,而是許多封信。
    可他購買的手寫信已經足量,項目也關閉了,怎麽還會有新的信寄過來呢?
    信封是米白色的,上麵並沒有街道和名字,也沒有郵票,隻是標有數字序號,每一封都一樣,都密封過。
    蘇洄疑惑地拆了標有數字1的信封,從裏麵拿出信紙,瞥了一眼,愣在原地。
    這裏麵的字跡太過熟悉,和他早上醒來看到的字條如出一轍。
    [蘇洄:
    見字如麵。
    這是我第一次給人寫信,本來有許多話要說,但提筆卻又在腦中刪刪改改,不知該說什麽。你現在在那個小房間裏嗎?是不是總望著同一棵樹?或許你可以把它當做是我,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自己真的能變成那棵樹,日日夜夜陪伴你。
    斜對麵房間的男人半夜哭喊,你一定很怕吧?真希望我在,可以抱著你入睡。你不要愧疚,我們之間從來不存在原諒或被原諒,隻有愛與被愛的關係。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回到第一次見你的那天,比我對你一見鍾情更早的那一天,在那間咖啡廳裏,如果我知道未來會愛上你,那天一定不會隻留下一枚創可貼。這樣我們會更早一點在一起吧。
    我暫時走不了了,現在渾身打了石膏,每天躺在病床上,晚上偶爾會做噩夢,夢見汽車碾過我的身體。真的很抱歉,我私自用了小貓飼養基金,但以後還會努力賺回來。現在我渾身都是縫合線,怕嚇到你,晚一點再見麵吧。
    很想你,每一天都想見你。
    蘇洄,希望你平安快樂,回到我身邊。
    寧一宵親筆。]
    看完這一封,蘇洄抖著手,隨意抽出另一封,序號被打散。
    [蘇洄:
    見字如麵。
    今天我可以站起來了,複健的醫生誇我很有毅力,但我覺得還是太慢了,想快一點正常走路,站起來遠遠不夠。
    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他們會每天給你信紙嗎,你是不是又去玻璃門那兒等了?你肯定會把額頭抵在門上,眼睛盯著來來去去的人,等到額頭都變紅了也不肯走吧。都是我不好,我的動作太慢了,要跑著來見你才行。
    躺在床上睡不著,我又看了一遍《星際穿越》,真希望我也能進入黑洞的高維空間裏,哪怕困在裏麵,也可以看到你的一舉一動,用手表傳遞信息,你這麽聰明,一定能讀懂吧。可惜我們都被困在各自的時空怪圈裏了。
    隔壁床的病人說,我大難不死,以後一定會積攢福氣,會有很好的事發生。如果真的有,這些福氣也不會是這場車禍帶來的,我知道,是你一點點替我攢的。
    加拿大的冬天也很冷,你晚上睡覺要蓋好被子,多喝點水,不要著涼,不要難過。
    蘇洄,希望你平安快樂,回到我身邊。
    寧一宵親筆。]
    每一封信的結尾都是一樣的話,寫的全然是蘇洄錯過的時光,是寧一宵一筆一劃,認真補償他的回聲。
    [蘇洄:
    見字如麵。
    我來加州了,西海岸沒我們想象中的那麽好,但也不壞,我的時間過得很緊湊,偶爾會很想念曼哈頓的懸日,但不想自己去看,我總覺得你還會回來的。
    我放棄社交了,隻想自己做自己的事,不過認識了一個很奇怪的人。他是混血兒,但是要我叫他中文名字,景明。總感覺你會喜歡這樣的怪人,所以我和他做了朋友。
    這裏有一座植物園,有很大的仙人掌,你會喜歡這裏的,但因為這一點,我從沒真正進去看過,很奇怪吧。
    今天我站在台上做中期創業報告的時候,總感覺你就坐在讓我和你一起偷溜出來。
    但沒有,我今天等了好久,等到散席也沒有。
    蘇洄,希望你平安快樂,回到我身邊。
    寧一宵親筆。]
    [我找到了你領養的小象們,也帶上了你說過的口琴,還摸了他們的鼻子,喂他們吃了草。他們已經長大了,和你一樣可愛。
    但我總覺得少點什麽,你應該在這的。]
    [我注冊了一間公司,起了個很怪的名字,景明說肯定不行,很拗口,建議我換,但我想不到更好的了。你在的話,一定能起更好的名字。
    創業真難,我一整天都在地鐵裏來來回回,找投資,開風投會,把我做的東西拿出來反複講給那些人聽,他們大多數都聽不懂,隻覺得我異想天開。
    你好嗎?好希望你沒有被人欺負,不知道懷特教授有沒有找到你呢?他是很好的人,你跟他走,會有嶄新的未來的。]
    [蘇洄,分開之後,我變得不喜歡雨天了。雨水總讓我想起你闖入影音室的樣子,也會讓我受過傷的地方隱隱作痛,這些斷過又愈合的筋骨沒長教訓,還是想你。
    我也很怕過冬天,不過舊金山不常下雪,至少我沒見到過,我的記憶還停留在北京的那場大雪。希望下次走進雪裏,能遇到你。]
    [蘇洄,我去了冰島。我知道你肯定會怪我,為什麽不等你一起,因為那時候的我太笨了,以為等不到你了,想先去看看。這裏不太方便,我試著自己開了車,但情況不太好,差點出事,幸好被路過的一隊觀光客搭救了。
    我渾身都凍僵了,差點弄丟了要送給你的禮物。
    冰島還不錯,但是你不在,好像也沒想象中那麽漂亮。
    下次我們一起去爬冰川,我有經驗了,不會讓你受傷。]
    一如既往的,每一封信都是對缺失那六年的回應,每一封結尾都一樣。
    [蘇洄,希望你平安快樂,回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