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掛名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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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徐徐,月色撩人,似乎預示著明日會是個好天氣窗外風聲陣陣,吹得窗欞吱吱作響,忽然遠處傳來一聲笛音,楊目空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豎起耳朵一聽,立刻翻身下床,披上衣服就推門出屋。
這是骨玉笛的笛聲,骨玉笛分雌雄兩支,雌笛音色委婉舒緩,猶如溪水婉轉縹緲。雄笛笛聲清亮悠遠,高亢低回,鬆濤古韻。
草堂旁邊有一片梅花林。古人雲:梅開百花之先,獨天下而春,而在這天地自成的雋永仙境之中,有一位窈窕淑女手持一支骨玉笛靜靜地立在梅花林中,她身邊梅花簇繞如繁星入世,爭奇鬥豔,交相輝映,然不足以蓋過她的氣質,一句豔壓群芳,倒像是為她量身打造。
楊目空剛想跟她打招呼,閻羅雪卻收起笛子,身形如無骨之葉,飄然落於數丈之遠,腳尖剛一沾地,轉身便使出一套劍法。
此劍法招式瀟灑飄逸,步法行雲流水,看似如舞般賞心悅目,其實則暗藏殺機,如同她手中的妖雪迷枝一樣。
當最後一招使完,閻羅雪反持寶劍,暗蘊三分真氣於掌心,俯身一掌拍向腳下土地,頓時剛才劍風所掠之處紛紛爆裂,刹那間劍氣與梅花共繽紛,靜夜與明月同燦爛。
閻羅雪突然變了臉色,一口真氣倒提上來,集於掌中,轉身一掌朝著楊目空打去,隻見隻見一掌隔空打在楊目空梅花樹上,頓時夜露淅瀝,落花滿地。
“是誰!”
“我。”
閻羅雪攜一身淡雅的梅花香走過來說道:“你醒了?”
楊目空反問道:“你的腳沒事了?”
“嗯......”
一提到腳,閻羅雪忍不住想起剛才楊目空幫她揉腳時的情形,那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覺似乎在心中重現,臉上又浮現出了羞澀之意。
楊目空不懂得看女兒家的這種變化,隻道:“既然沒事了,咱們就趕緊回去吧,免得別人替我們擔心。”
閻羅雪反而有些不舍得離開這個地方,或者說是不想這麽快就度過兩人獨處的時間。
“也不知道外麵現在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有那麽多的前輩在,還能讓湔雪閣被人拆了不成,隻是,這地方好像沒有出去的路啊?”
閻羅雪道:“我知道怎麽出去,跟我來。”於是,她領著楊目空穿過梅花林,繞過千言壁,沿著一條幽徑向穀外走去。
此地稱之為穀其實並不恰當,隻是無慮山山峰的一處峽縫,穀道寬不足三丈,縱深約五裏,兩旁是高聳的山壁,穀口的山勢稍微一轉,恰好擋住了入口,隻留一個僅能供一人進出的小洞。由於寒流被山勢所阻,穀內與外界儼然兩種風景,外頭是凜風瑟瑟,大雪封山,而裏頭雖有散落的雪片飄零卻溫暖如春,花無凋期,一副世間罕有的奇景瑰色。
凜冬寒夜下的無慮山,空靈而蕭肅,漫山遍野的積雪像白色綢緞做的被麵,晶瑩純潔,讓人不忍揉折,又像是一塊巨大的鏡麵,吸收並放大了星月之輝,使夜雖沉,但不黑暗。如果不是偶爾刮過一陣夾雜著殘雪的山風,這一切就如同浮現在畫師夢裏的構思,卻永遠不敢落筆的畫,怕畫不真,也怕畫不冷。
突然,夜幕中閃過一抹寒光,緊接著“篤!的一聲”,一把亮閃閃的飛刀插在了楊目空身旁的樹幹上,兩人大吃一驚,急忙朝飛刀來處望去,卻見到一個跟楊目空年紀一般的少年斜靠在另一棵樹下,雙臂交叉抱在胸前,頭低著也不看他們,但嘴角卻掛著一絲邪魅的微笑,那笑容和楊目空還有點相似。
隻聽那少年笑著說了句:“有意思!”
兩人都很驚訝,這家夥是什麽時候躲在那裏的!
閻羅雪大聲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少年說道:“幾位師叔到處找你們,把無慮山上上下下都翻遍了,都沒人想到來畫詞穀,所以我就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你們還真的躲在這兒。”
閻羅雪說道:“我們哪有躲,隻是......唉,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師父,這裏可是禁地,你帶外人到這裏來,就不怕掌門師公責罰?”
“我們也不是故意要來這裏的,事發偶然,為師回去自會跟掌門解釋。”
那少年目光轉向楊目空,問道:“你就是那個外來人?聽說你武功很高,連我師父都不是你的對手。”
楊目空聽這小子管閻羅雪叫師父,那想必就是閻羅雪的徒弟了,先不管他和閻羅雪的年紀相差無幾為何會是師徒關係,總之先給閻羅雪留點麵子吧。
“你師父隻是和我在相互試探功底,談不上輸贏,我武功自認是不弱,但你師父可是大名鼎鼎湔雪七英之一的桃花閻羅,而且還有二十四神兵妖雪迷枝,若要是比試真章,我不見得能占到上風。”
“聽你這話的意思,若我師父沒有妖雪迷枝,你就有勝算了?”
“怎麽,你也想跟我比一比?”
說到這兒,楊目空眼神驟然變了,拔出樹上的飛刀,手腕一轉,在手指上繞了兩圈,緊接著一甩胳膊,飛刀脫手而出,直奔那少年而去,閻羅雪一驚,失聲喊道:“楊目空,別傷……”
隻見飛刀就貼著少年的耳邊插進樹裏,可少年不躲不閃,甚至連一點表情都沒變,仿佛早就知道楊目空這一刀不會射中自己。
這一點也大大出乎了楊目空的意料,他本來就隻是想嚇唬嚇唬那家夥,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沒想到對方竟波瀾不驚,反倒嚇著了一旁的閻羅雪,氣的她使勁朝楊目空的肩膀錘了兩下:“他根本沒有武功!”
“你說什麽?他不是你徒弟嗎,怎麽會不沒有武功?”
“這事我回頭再跟你說......”閻羅雪扭頭對那少年說道:“載川,天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別讓你爹娘擔心!”
“那你明天還去老地方教我練功嗎?”
“不一定,今天湔雪閣發生了一些事情,還不知道掌門會如何定奪,這幾日山裏不安寧,你也少出門,老老實實在家裏待著,等事情都過去了,為師自然會去找你的。”
載川遠遠地朝他們行了個禮就準備離去,可想從樹上拔下飛刀帶走卻怎麽也拔不下來,原來是楊目空用力太猛,插得太深了。載川不想在外人麵前丟臉,憋足了力氣使勁一拔,飛刀是出來了,可滿樹的積雪也崩塌了,灌了他一脖子。
“啊!冷冷冷冷冷……”
載川捂著後脖頸連蹦帶跳地跑了,看著他可愛的樣子,閻羅雪忍俊不禁笑出聲來,楊目空則揉著被閻羅雪打疼的肩膀問道:“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咱們還是邊走邊說吧......”
兩人走在回湔雪閣的路上,閻羅雪將那個少年的情況娓娓道來:“他叫郭載川,是這山裏一個獵戶家的孩子,自幼體弱多病,根本練不了武功。”
“練不了武功?”
“他爹娘在他小的時候,也曾來湔雪閣求掌門能收他為弟子,但他身上有一種怪病,的確不能習武,所以隻好作罷,後來掌門就讓我有空我傳授他一些內家的吐納運氣之法,幫助他固本培元強身健體。”
“怪病?什麽怪病?”
“氣血逆症。”
楊目空忍不住問道:“我隻聽說氣血逆症通常會在習武之人身上發生,他既然沒練過武功,何來這種病症?”
閻羅雪回道:“我也不知道,總之這病從他出生起就有了,而且發作起來也沒個定數,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犯。”
楊目空又道:“其實這也不難治,找個內力深厚的高人就能將他的病症化解,再服一些藥根除便可,怎會拖到現在久治不愈?”
“我知道呀,可是我們什麽辦法都試過了,沒用......”
“連袁掌門都沒有辦法化解?”
“嗯。”
“這不應該啊,袁掌門是當今武林五尊之一,武學造詣都達到了小遐仙的境界,少說也有五十年功力,怎麽可能連他都化解不了?”
“掌門說,載川身上的病症不是功力深厚就能化解得了的,不但化解不了,而且讓他治,隻會越治越嚴重。”
“這又是為何?”
“掌門說,是因為天下每一種武學的五行性屬不同,兩性若是相衝,隻會事與願違。”
楊目空想了想還是不對:“五行之說我也懂,無非是金木水火土,即使袁掌門的內力與他相衝,不是還有別人的嘛,袁掌門在江湖上頗有俠名,讓他老人家找些其他高人來幫忙,總有一種功力是能化解他的病症吧。”
閻羅雪搖搖頭無奈地說道:“你能想到的掌門也能想到,可是都試過了,結果你猜怎麽著?”
“怎麽?”
“你聽說過五行不懼嗎?”
楊目空心中一怔:“五行不懼?我倒是聽師父提到過,我師父說這種體質十分罕見,擁有這種體質之人必是兩個極端,要麽是個武學奇才,要麽......”
楊目空不好說下去,怕冒犯了閻羅雪。
閻羅雪當然知道他的意思,說道:“你有話但說無妨,其實我也從掌門那裏聽到過關於五行不懼的傳聞,五行不懼者,不是奇才便是廢材。”
楊目空搖搖頭說道:“我隻是替你徒弟感到惋惜,當今天下門派林立,如能拜在名師之下習得一身絕學,將來策馬江湖仗劍行俠豈不快哉。”
說話間,兩人已不知不覺來到山門口,隻見湔雪七英之一的令狐雯早在這裏等候多時,一見到閻羅雪便上前說道:“大師姐,你們總算回來了,掌門要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