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實在不想聽太子再說一些傷人的話，怕蕭景湛多想，隻好讓他先出去。
    房間中隻剩下他們兩個。
    祝餘朝趙景和微微垂首，溫聲道：“太子殿下，這本書是奴婢抄給別人的，殿下若喜歡，奴婢可以再抄一份。”
    趙景和愣住，耳根發燙地趕忙把東西還了回去。
    他忽然反應過來哪裏不對，猶豫問道：“先生為何自稱奴婢？先生清風明月，自然與那些仆人不同。”
    祝餘臉上表情談不上友好，反而有些冷淡，她眼睫低垂，往後退了兩步，躬身行禮道：“太子殿下高抬，蘇星染隻是冷宮中的一個小女婢，方才那個是凜國皇子，要論身份，他應在我之上。”
    聰明如趙景和，他哪能還沒聽出這其中的反諷之意，頓時羞愧不已。
    “先生對不起，方才是我失禮了。”趙景和是真心想道歉，默了一秒，他繼續道：“要不您帶我去找他，景和當麵給他道歉。”
    太子在東宮，太傅曾經對他說，他是未來國君，永遠不用向人低頭、跟人道歉。
    錯的永遠是別人，畢竟天子的威嚴神聖不可侵犯。
    可跟先生學習理世之道之後，他發現並不應該這樣，身份隻是外在，要想獲得民心，應時刻虛心聽取別人意見。
    為君者最忌諱的就是蒙蔽視聽。
    祝餘抬頭看了眼站在她麵前的少年，見少年雙眸發亮，神情堅毅，不像在說假話。
    她輕輕歎了口氣，搖搖頭說：“不必，殿下也是不知情。”
    趙景和從小身處泥濘陰暗的皇城，如今還能能保持這份單純，確實難得。
    “先生，你生氣了嗎？”趙景和見她臉色比平日要嚴肅，不禁有些心慌。
    祝餘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道：“沒有。”
    趙景和最是不知道如何哄人，這是讓他苦惱的，腦中過了一道電流他才想起要說什麽。
    “先生，過幾日便是小年了，宮裏會辦國宴，可以請您出席嗎？”
    少年聲音越說越小，似乎很是害怕對方拒絕。
    祝餘想了想，上一次反派是被凜國人劫回去的，可這一次，趙安帝已經答應了新年赦免無罪囚徒，要親自放反派回去。
    這幅場麵，去湊湊熱鬧也無妨。
    祝餘點點頭，回道：“榮幸之至，不過殿下身份尊貴，直接喚奴婢的名字便是。”
    趙景和沒聽出其中的疏離之意，反而高興起來，嘴角揚起微笑，“那我可以叫你阿染麽？”
    名字而已，祝餘無所謂，隨便他叫。
    可她並不知道窗外的人聽了作何感想。
    得了肯定，趙景和溫柔笑著叫了好幾遍，“阿染。”
    阿染……
    窗邊牆跟下蹲著的少年正熱衷於將落葉撕成碎屑，發絲有幾縷垂下，擋住了他白皙漂亮的側臉。
    也擋住了眸中異樣的情緒。
    祝餘送走太子，便急匆匆出去尋找反派，剛剛情況太過緊急，也不知道此刻他歪想到哪裏去了。
    誰知剛走到院中喊了幾聲，角落裏邊弱弱的有聲音回應。
    “師父，我在這。”
    少年探出個頭來，嘴角向下撇著，一臉委屈的看向祝餘。
    好像害怕她找不到他一般，專門出來提示下。
    看了一會兒又重新縮回去。
    祝餘走過去，發現少年低垂著小腦袋，並不想和她說話。
    祝餘戳了戳他：“生氣了？”
    反派把臉一扭，賭氣地看向別處，悶悶道：“沒有。”
    “……小景？”
    上半身也扭了。
    “小景～”
    整個身子都扭過去了。
    “……”
    祝餘看著少年氣鼓鼓的臉頰，努力憋笑，起身後退，“那好吧，師父先去看看泠妃娘娘有什麽吩咐。”
    剛邁腳走了半步，祝餘突然別人抱住，小小的手環在她腰間。
    她轉頭一看，隻見少年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師父有了別的徒弟，是不是就不要小景了？”
    祝餘一聽，知道他這是在意自己，心中樂開了花，臉上卻不露聲色，裝模作樣道：“小景以為呢？”
    少年眨巴著眼睛，委屈地看著她，似乎要掉下淚來。
    對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他隻是個卑賤的被拋棄的質子，聰明人都知道該選哪個好。
    所以小蕭景湛認定了祝餘會選太子，畢竟從前隻給他一個人抄書，現在卻要給別人。
    少年越想越委屈，他們明明拉過鉤的。
    他突然開口，眼淚啪一下掉下來，“師父騙人!”
    反派一向比同齡人要成熟穩重，難得向她傾訴心聲，現下這副模樣才像個小孩子。
    祝餘將他摟在懷裏，看著他哭反而笑起來，故意長了調子，“哦……師父就騙了小景，好像沒別人了。”
    反派抽泣著點頭，忽然覺得這樣有點幼稚，於是連忙低下頭，不讓對方看到自己哭過的臉龐。
    但仍抱著祝餘不肯放。
    祝餘拍了拍他的後背，然後在他耳畔緩緩道來，“為師隻是太子的陪讀，卻是小景一個人的師父，區別在此，明白了嗎？”
    說完，祝餘將人帶到房中，遞給他一個木匣子。
    少年疑惑地看向她，伸手接了過去。
    打開發現裏麵整整齊齊放著三本自抄的書，還有一根紅繩。
    每本書的封麵都寫著“贈小景”，其次才是書名。
    書很厚，一看就是那種珍藏的典籍，整整三本，也不知她抄了多久。
    “喜歡嗎？”祝餘輕聲問道。
    少年矜持中帶著幾分羞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祝餘，抿唇點了點頭。
    祝餘臉上揚起笑容，伸手在爐子上烤熱乎了才貼上少年臉頰，滿足地捏了捏。
    “這是送你的生辰禮物，慶祝小景又長大一歲啦！”
    少年臉色微紅，低頭說道：“多謝師父。”
    他自己都不知道生辰是何時，但師父說是哪天就是哪天就好了。
    窗外雪花漱漱，屋內暖意融融。
    祝餘支了兩個爐子，擔心反派在外麵待了太久容易感冒，從進門就摟著他，然後在火爐邊烤著。.
    這個冬日相互抱著取暖，似乎也不是很冷。
    鼻息間充斥著少女身上特有的甜香，少年臉頰熱的浮上紅暈。
    不容忽視的，心尖上似有螞蟻爬過，癢癢的。
    國宴在三天後，蕭景湛隻知道趙安帝會送他們走，但不知道時間會那樣趕。
    【作者題外話】：生悶氣會自己求夫人哄的小哥哥一枚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