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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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黃的轎子在謝府門口停下,轎子後麵還跟著三輛馬車,馬車上用黃布蓋著足足三尺高的賀禮。
    那轎子的前上方就是“定遠侯府”的四字牌匾,又當今皇上禦筆親題,在正午的陽光照耀下格外耀眼。
    這轎子是八抬大轎,幾個轎夫目光炯炯有神,麵色冷峻,渾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勢。
    幾個轎夫都有如此氣勢,轎子裏坐著的主人又該是何等的威嚴?
    轎子裏的人還未下來,爽朗的幾聲笑聲已經傳出。
    轎夫躬身將淡黃色的轎簾拉起,一個青年人從轎上下來,身著藏青長袍,袍肩上紋著的五爪金龍格外顯眼。
    這是郡王才能穿戴的服飾,彰顯著青年人無比尊貴的身份。
    謝景耀和謝二齊齊跪下,周邊的家仆們也跟著跪倒在地:“參見安樂王——”
    此人便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安樂王,皇上親封的郡王,黎國最有權勢的幾人之一。
    奇怪的是,之前太子府宋詹事和齊王府的陳公公引得所有人來前門迎接,此時堂堂郡王駕到,竟沒有一個賓客出來相迎。
    在後花園的數十位王公貴族府上的公子小姐,不約而同地忽略了“安樂王到”這幾個字。
    安樂王快步將謝景耀扶起,又爽朗地笑了兩聲,拍了拍謝景耀的肩膀道:“謝兄,本王雖然從未與你謀麵,但對於定遠侯的大名卻是久仰了,今日終於得償所願,見到了你這位定遠侯府上的大公子,果然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
    謝景耀嗬嗬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心中卻是略微有些尷尬。父親謝崢便是當時覆滅中州國的主帥,久仰二字從安樂王這位曾經的中州國二皇子口中說出,別說是謝景耀,就連謝二的心中也說不出的別扭。
    安樂王似乎看出了謝景耀和謝二心中的別扭,臉上笑容不變,扯開話題道:“不知謝學凡公子身在何處?謝兄在請帖上提到你的這位三弟喜愛玉器,恰好本王對玉器也是情有獨鍾,待會一定要與他把酒言歡。”
    謝景耀嗬嗬一笑:“多謝安樂王賞臉參加我三弟的生日宴,學凡大病初愈,我便讓他先在房內歇息,等到客人們來齊了再出來,還請安樂王不要計較他的怠慢之罪。“
    安樂王擺了擺手,“本該如此,何談怠慢一說?”
    安樂王讓幾個轎夫幫忙將他三車賀禮搬入府內,隨即邁步跟著謝二進了府。在經過庭院中的那兩對紅玉做的石獅時,他隻是輕輕瞥了一眼,什麽話也沒有說。
    身邊的謝二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安樂王的表情,隻見安樂王臉上風輕雲淡,仿佛這對石獅隻是尋常府前擺放的玩意一般,不由暗道:傳聞安樂王獨愛金器與玉器,收藏著天下各種奇珍異寶,如今看來果真如此。若是尋常人見了這對紅玉石獅,隻怕再怎麽淡定,也要多打量幾眼才是。
    謝二看著那一對栩栩如生的石獅,若有所思:小公子喜愛玉器的事情,就連自己都是前些時日才聽大公子說起。安樂王在請柬上知道了此事不足為奇,齊王送來這對紅玉做的石獅,難道他也知道這件事?還是說,這隻是個巧合?
    正午時分。
    賓客們都已入席,後花園中歡聲笑語,伴隨著琴音繚繞,好一片熱鬧景象。
    本來生日宴和成人禮是應該晚上舉行的,隻是謝景耀和謝二擔心晚宴影響謝學凡休息,故而將宴席放在了中午。
    謝二來到謝學凡的房間,敲了敲門,“小公子,時辰到了。”
    謝思夢已經入席,招待著應邀而來的幾位名門千金。黎國對於男女一視同仁,特別是在名門望族之中,女子和男子一樣可以修行習武。幾位千金小姐聽著謝思夢在縹緲峰上的趣事,無不羨慕地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謝學凡看了眼站在身邊的曹國師。曹國師滿是皺紋的臉上掛著欣慰的笑意,對他點了點頭。
    中州國的七皇子,他親眼看著長大的皇子,今日終於成人了……
    謝景耀一身獅紋紫袍,腰間帶著刻著謝字的玉佩,麵向著一眾賓客朗聲道:
    “感謝諸位來到舍弟的生日宴。今日是舍弟學凡的十六歲生日,也是他的成人禮,故而謝府設下宴席,邀請諸位貴客登門,共享喜事。
    家父遠征,景耀代表家父和謝府感謝各位賞光蒞臨寒舍。謝府向來不喜奢華高調,委屈諸位聚在這小小的後花園中,怠慢之處,還請貴客海涵。”
    說罷,謝景耀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底下的賓客遙遙一舉,然後一飲而盡。
    今日來的都是各個府上的年輕人,氣氛輕鬆。幾位富家小姐端著杯中的花茶滿臉笑意,各家的公子則是將手中的酒杯舉起然後一飲而盡。
    安樂王是在場身份最高的人,故而安排在了首席。和他同坐首席的還有王公府,侯府,以及朝廷一品大員府上的公子們。
    其中和謝景耀交好的一位皇室子弟笑道:“景耀,賓客們都已來齊,不知可否請令弟出來,讓我等一睹尊容啊?”
    眾賓客也是紛紛附和,他們對於這謝府的小公子可是好奇的緊。除了坐在末位的太醫院副使之子徐公子和康寧藥鋪,和通錢莊,鴻雲賭場,慶生堂四家主事,其餘人幾乎從未見過謝學凡。就算見過了,也多是一麵之緣。
    謝景耀嗬嗬一笑,拱了拱手解釋道:“請諸位贖罪,舍弟學凡大病初愈,身子骨還有些虛弱,所以我便讓他先在屋內歇息,等貴客來齊後再入席。”
    謝二帶著謝學凡走入後花園。他穿著象征朝廷三品武官的虎豹紅袍,火紅的顏色映襯著蒼白的膚色,讓他本就潔白俊俏的臉多了幾分陰柔之美。在座的幾位千金小姐看著謝學凡的目光竟是隱隱發亮。
    謝景耀笑著介紹道:“這位便是舍弟,謝學凡。”
    謝學凡麵帶微笑施了一禮。
    主桌上留著謝學凡的位置,左手邊是謝景耀的位置,右手邊坐著安樂王。
    鑼鼓哐當一響。
    “開席——”
    宴席的前菜一道一道端了上來,謝景耀在謝學凡的身邊坐下,對著周圍頷首致意。緊接著,十餘個絕色天香的女子魚貫而入,以鬆竹館宜春姑娘為首的六七個樂師伴奏,在後花園眾賓客前翩翩起舞。
    安樂王嗬嗬一笑:“謝兄真是好大的手筆,竟然能讓這金陵第一銷魂窟送這麽多美人來府上助興,本王是自愧不如啊。”
    謝景耀搖了搖頭:“這並非是我的手筆,而是學凡的好友,鴻雲賭場的宋主事邀請的。“
    安樂王眼睛一亮,向謝學凡舉杯道:“沒想到學凡公子不僅在玉器上是本王的知己,更是和本王一樣的賭道中人。來,幹一個——”
    謝學凡沒有反駁,舉起手中的茶杯道:“公子不敢當,安樂王叫我學凡即可。”
    謝景耀又將首席上的幾位一一介紹。首席上的個個是金陵城中最頂尖的權貴子弟,麵帶微笑和謝學凡舉杯同飲。至於他們微笑底下的麵孔究竟生什麽樣,那就無人知曉了。
    觥籌交錯之後,謝學凡竟覺得有些乏了。
    他本不該這麽容易乏的。在修煉大般若心經和不動明王身後,他用靈力滋養身體,精神比過去好了不少。
    但他是心累。
    盡管周圍是歡聲笑語,鶯歌燕舞,他卻仿佛一個字都沒有聽到,靜靜地待在自己的世界中,好似個過路人一般看著周圍的人和物。
    這個宴席竟好像不是為他準備的一般。
    謝景耀察覺到了謝學凡臉上的一絲疲憊,對著安樂王笑道:”安樂王,酒過三巡,如此枯坐也是無趣,我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安樂王喝的滿臉通紅,爽朗一笑:“哈哈,謝兄盡管說便是,本王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謝景耀拱了拱手,指著右邊的廂房道:“承蒙安樂王抬愛,今日送了舍弟三車壽禮。舍弟想來喜愛玉器,不知安樂王可否當眾打開壽禮,讓舍弟開一開眼。”
    “這點小事,有何不可?”安樂王揮了揮手,吩咐一直站在身後伺候著的一位老奴:”快去把本王送的賀禮拿來。“
    謝景耀擺手道:“我差人去拿便是,不勞王府中人的大駕。”
    安樂王點了點頭,謝景耀安排了幾個人去抬那三車壽禮。
    眾賓客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壽禮所吸引。雖然這次來生日宴的都是各個豪門府上的公子小姐,甚至還有一些皇族的旁係子弟。但是膽敢在壽禮上蓋淡黃色花布的,隻有安樂王這一位名副其實的郡王。
    安樂王以縱欲享樂聞名金陵城,他送的壽禮會是什麽呢?
    安樂王拍了拍手,似乎很享受成為宴席上的焦點。他身後一直躬身伺候著的老奴心領神會,走到中央掀開了第一塊黃布。
    ”哇——好美啊。“
    ”世上竟有如此鮮豔之物?“
    謝景耀奇道:”這是何物?“
    安樂王坐在位子上環視四周,緩緩道:”海珀,乃是隻存在於深海之中的絕世珍寶。這塊海珀最為珍貴之處,便是珀中留存的這一隻金箭水母。“
    有一位公子哥已經驚呼起來:”原來這就是金箭水母!”
    在他那桌的幾人紛紛問道:“陳兄,莫非這水母有何奇特之處?”
    那位公子哥臉上微微一紅:“這水母的神異我並不知曉。我隻在偶然間聽天機閣的一位老夥計說起,當年天機閣的初代閣主萬壽老人曾經排過一個榜單,名為絕榜,上榜的皆是已經滅絕的奇珍異獸。這金箭水母便是名列絕榜。安樂王既然送出這份壽禮,想來是了解金箭水母,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天機閣,萬壽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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