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召回(第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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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岑素英略帶一絲凝重的表情,謝學凡心中咯噔一下,和程老打了個招呼,就隨岑素英一起離開典籍廳。
    “岑姐姐,出什麽事了?”謝學凡問道。
    岑素英道:“謝侯爺在北境殺了朝廷二品大員,北境軍都統孫同濟。聽說此事在今日早朝上引起了軒然大波,民間也是議論紛紛。”
    謝學凡吃了一驚:“什麽?我父親殺了孫同濟?”
    岑素英點了點頭:“謝侯爺真是膽大包天,孫同濟是左相的人,蜀黨大將,朝野誰人不知。這次左相極力讓內侍蔡永年擔任承德軍監軍,就是希望能夠救下孫同濟。謝侯爺這麽做,無疑是給左相打了一個巴掌啊。”
    謝學凡思索一陣,喃喃道:“打了左相一個巴掌,也就相當於是給了太子一個巴掌。孫同濟幫著左相做事,左相又幫著太子做事,孫同濟也就成了太子麾下。”
    岑素英道:“正是如此,左相今日在早朝上,已經彈劾謝侯爺了,還給謝侯爺安上了獨斷專權,無旨擅殺朝廷二品大員,等同謀逆大罪。左相和右相的人不斷爭吵,早朝到了現在都還沒散呢。”
    謝學凡微微皺眉,此事倒確實棘手,按照程序來說,要想給一位朝廷二品大員定罪,必須又大理寺卿會同刑部侍郎、禦史中丞共同審理,也就是俗稱的三司會審。沒有皇上的聖旨,誰都殺不了這樣一位朝廷大員。謝崢沒有請聖旨就擅自殺人,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謀逆。
    岑素英接著道:“好在右相的人覺得這是拉攏謝侯爺的好時機,在為謝侯爺全力辯護。北境軍和承德軍數位將軍也聯名上奏,聲稱孫同濟棄城而走,導致兩萬冤魂喪生北境,天怒人怨,不殺不足以平定軍心民心。再稱孫同濟以下犯上,作亂帥帳,謝侯爺不得已殺之。”
    謝學凡眉頭略微舒展,笑道:“既然有這兩個理由,想必是不會被判謀逆大罪的。隻是……”
    他剛想說什麽,卻見麒麟社的蕭遠急匆匆地跑來,速度極快,好像害怕被旁人發現似的。
    岑素英見到蕭遠,問道:“你來幹什麽?”
    蕭遠沒有理她,看著謝學凡道:“北境剛剛傳來軍報,承德軍和北境軍已經攻下沙城,金軍已退。”
    他頓了頓,接著道:“謝侯爺被金軍主將樂正弘深所傷,昏迷不醒。”
    謝學凡和岑素英同時臉色大變,謝學凡退了一步,眼睛中已經有了血絲:“你說什麽?”
    蕭遠道:“我也是從趙元基那裏得到的消息,並不知道詳情。軍報直接送到了大內,趙元基剛剛從大內出來,文武百官還在金鑾殿內。”
    謝學凡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謝崢不是他的親生父親,甚至還和他有著滅國大恨,但是救命之恩,養育之恩,這些他都牢記心中,這些年來,他是真的把謝崢當作自己的父親一樣看待。謝崢出事,他的心也跟著亂了。
    他對著蕭遠抱拳道:“多謝相告。”
    蕭遠看了看四周,輕聲道:“小心趙元基,敗在你的手下,很是不甘心。還有,他和太子走得很近。”
    說罷,他轉身離開。
    謝學凡對岑素英道:“我要馬上回侯府,國子監這邊,你幫我和宋監臣說一聲。”
    岑素英點了點頭:“發生了這麽大的事,自然是要回去的。你自己小心。”
    謝學凡剛出了國子監,一輛馬車就駛到了他的身前。
    管家謝二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對謝學凡勉強一笑:“小公子,您聽說了?”
    謝學凡點了點頭。謝二朝著馬車做了個手勢:“先上車吧,大公子在府上等您。”
    謝學凡上了車,馬車一路疾馳,返回了定遠侯府。
    謝景耀坐在正廳中,有些焦急地來回踱步。
    謝崢的妻子早逝,謝崢一直以來都是家中唯一的主心骨。謝崢出了事,謝景耀心亂如麻,一時間已是方寸大亂。
    謝二帶著謝學凡進了正廳,謝景耀拉著謝學凡坐下,道:“我讓二妹先留在縹緲峰了,仙道三峰超然物外,應該比金陵安全得多。”
    謝學凡一路上已經將整件事情想透,看到謝景耀六神無主的樣子,微微一笑:“大哥想到哪兒去了?我們在金陵,同樣安全,不會有什麽事。”
    謝景耀道:“三弟,父親殺了孫同濟,就等於是得罪了左相和蜀黨,更是得罪了太子。今日蜀黨中人往父親身上扣了謀逆的帽子,一旦做實,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啊!”
    謝二在一旁看著謝景耀和謝學凡,沒有說話。
    謝學凡握住謝景耀的手,笑道:“大哥,你想想,父親剛剛打了勝仗,可以說是挽救了北境的危局。不僅僅是北境軍感激他,北境八城的百姓也感激他。聖上這麽可能在這個時候給父親按上謀逆的罪名呢?”
    謝景耀微微一怔,思索了一陣,心情慢慢恢複平靜:“三弟,你真是聰慧過人。你說得對,若聖上真的將我們謝家滿門抄斬,北境的形勢隻會陷入到更大的混亂中。“
    但他轉念一想,又皺起了眉頭:“先前朝中還有右相的人幫忙說話,現在父親昏迷不醒,生死不知,右相的人會不會認為父親失去了利用價值,不再幫他說話呢?無旨擅殺朝廷二品大員,即使不作謀反罪論處,皇上也不可能什麽都不罰啊。”
    謝學凡搖了搖頭:“大哥,你隻說對了一半。右相的人的確不會再為父親說話了,但是皇上絕不可能嚴懲父親。恰恰相反,正是因為父親現在受了重傷,甚至可能危及性命,皇上一定會給予嘉獎。”
    謝景耀一怔,“嘉獎?你的意思是,皇上會覺得,父親的功大於過?”
    謝學凡淡淡一笑:“大哥可以這麽理解。皇上對我謝家在軍中的地位十分忌憚,先前就拆分了以前跟著父親征戰多年的承武軍,將兵力散到承德,承業,承宣三軍中。若不是擔心父親會突破到不染境,皇上早就卸了父親的兵權。現在父親受了重傷,對於日後修為定有影響,皇上心中的大石落地,此時正是卸了父親兵權的好時機。”
    謝景耀聽得一頭霧水,打斷道:“你不是說,皇上會嘉獎父親嗎?卸了兵權,這也是嘉獎嗎?”
    謝學凡道:“大哥,你先聽我把話說完。皇上一定會借此機會卸了父親的兵權,但是在那之後,他還會補償父親。父親畢竟替黎國征戰多年,又有十多年前攻下中州國的絕世之功,皇上心中沒了對他的忌憚,自然會念起舊情來。孫同濟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又怎麽能和父親相比?哪怕沒有右相的人幫忙說請,皇上也不會懲處父親的,反而會嘉獎他,以在朝臣麵前展示君臣之情。”
    謝景耀細細低頭想了片刻,抬頭看著謝學凡,歎道:“三弟,我真的不知道,你小小年紀,是怎麽想到這些的?”
    謝二之前一直靜靜聽著二人對話,此時嗬嗬笑道:“小公子真是天資絕頂,就連老奴也是剛剛悟透了這其中的道理,沒想到小公子看得比老奴還透徹。”
    謝學凡嗬嗬一笑:“二叔,你別謙虛了。你跟在父親身邊這麽久,父親向來不懂朝堂之事,很多事都是你幫他辦的,你又怎會看不透?”
    謝景耀長歎一聲,臉上露出苦笑:“看來你們都比我看得透徹。現在想來,皇上應該是不會懲處父親了。隻是希望,父親的傷勢不要太嚴重。”
    謝二道:“大公子放心,承德軍飛羽營副將費天瑞是老爺的左膀右臂,剛才老奴收到了他的來信,說老爺雖然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但是無性命之虞。慶生堂永寧真人剛煉了幾顆九品丹,老奴已經求了一粒,差人日夜送往北境了。”
    三人在正廳內聊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麵有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聖旨到——”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起身走到外麵。
    來人一身黑紅相間的長袍,頭戴青冠,冠上還掛著兩串金珠。身後還跟著身著青衣的三個太監,個個彎著腰,沒有抬頭。
    謝二是認識來人,連忙行禮道:“見過韓公公。”
    謝景耀和謝學凡這才知道,眼前就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大內總管韓公公,連忙跟著行禮。
    韓公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謝小侯爺,威武將軍,準備接旨吧——”
    謝二,謝景耀,謝學凡三人跪在地上,韓公公道:“傳聖上口諭,聽聞謝愛卿在北境被敵將所傷,朕心裏甚是牽掛,已經下旨傳承德軍派人護他返回金陵,另派太醫院數位太醫前往北境。等謝愛卿返回金陵,爾等要好生照顧。所有封賞,待謝愛卿清醒後再議。”
    謝學凡三人領旨謝恩。謝二送韓公公出了定遠侯府。
    謝二的臉色很不好看,對著謝學凡道:“沒想到,聖上比我們想象得還要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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