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府。
    謝景耀和謝學凡站在一起，看著眼前椅子上的那人。
    謝崢的雙腿用毛毯微微蓋著，整個人的精神不是很好。
    他看著謝學凡道：“凡兒，你一定要替為父感謝永寧真人。他對我，可是有再造之恩哪。”
    謝學凡看著父親，眼角有些濕潤：“父親，您的腿傷，真的痊愈了？”
    謝崢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傻孩子，永寧真人堂堂地丹師，有他出手，為父的腿傷又怎麽可能不好？”
    謝學凡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單膝跪地道：“是孩兒不孝，一直未能來看望父親。請父親贖罪。”
    謝崢給謝二使了個眼色，謝二將謝學凡扶起。
    謝崢用溫和的語氣道：“你在國子監內刻苦修行，我隻會高興，又怎麽會怪罪你呢？國子監的監規森嚴，你能找到機會回謝府來看我，已經是難得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你奪得國子監龍虎大比榜首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謝學凡看著謝崢。謝崢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不知道是高興，惆悵，還是什麽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謝景耀在一旁道：“三弟能有如此成就，實在是我謝府之幸。可惜我的天賦有限，至今未能跨入脫凡境，害得父親因為我在巡天司折了麵子。”
    看著謝景耀自責中帶著憤懣的神色，謝學凡問道：“大哥，發生了什麽事？”
    謝景耀解釋道：“三弟你有所不知。父親出征前就和巡天司的人說好，若是我不能突破破妄境，就贈我一粒幫助破境的丹藥。誰知前幾日二叔持著父親的手書前往巡天司求取丹藥，巡天司的人竟然矢口否認。二叔給他們看了父親的手書，他們可不肯賜丹，真是豈有此理。”
    “竟有此事？”謝學凡驚訝道。他早就從謝景耀口中聽說過向巡天司求丹一事，沒想到巡天司的人竟然如此勢力，眼見謝崢失勢，就打算斷絕了和謝府的往來，就連以前的承諾也不作數了。
    謝崢擺了擺手，看著謝景耀，長長一歎：“耀兒，你的性子和我年輕時候一模一樣，這也是為父一直不想讓你出仕的原因。官場上的人情冷暖，你還看不清楚。你是我的長子，將來府上要交於你來打理，不可再這麽天真了。”
    謝景耀收斂了怒火，慚愧地低下了頭：“是，父親。”
    謝學凡在心中微微思索了一陣，整理下言語，說道：”有件事情，我想了想後，覺得應該要向您稟報。“
    謝崢點了點頭：“你說。”
    謝學凡將自己進宮麵聖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著重複述了自己的皇帝的對話。
    “陛下說您雙腿已廢，無半點醫治的可能。孩兒當時聽到後，心中大駭，以為連永寧真人也治不好您的傷勢。”謝學凡道。
    謝崢和謝二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看到謝崢和謝二之間的默契，謝學凡問道：“父親，您笑什麽？”
    謝崢止住了笑，正色道：”陛下的確在前幾日派了太醫院的院正來府上問診。好在我讓謝二做了些準備，成功瞞過了他。“
    謝景耀在一旁道：“父親實在是神機妙算，早就向永寧真人求取了一種丹藥，吃了之後能讓經脈混亂，氣血逆流，但又不會傷身。那位太醫院的太醫來了之後，詳細地檢查了父親腿部的傷勢，沒有看出絲毫的端倪。”
    謝崢點了點頭：“此事多虧了永寧真人的幫助。不僅如此，永寧真人還幫我保守住了我腿傷痊愈的這個秘密。凡兒，永寧真人說你與他是忘年之交，往後他有什麽需求，我們謝府上下都要竭盡全力去幫他，以報答他對你我父子的再造之恩。”
    謝學凡認真道：“這是自然，父親放心。永寧真人每年為我醫治寒疾，又治好了您的腿傷，大恩大德，孩兒用不敢忘。”
    屋內隻有謝崢，謝二，謝學凡，謝景耀四人。謝崢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常年出征在外，很少有時間陪伴自己的子女。如今家人團聚一堂，其樂融融，這種親情帶來的溫暖，他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也是他最珍惜的東西。
    謝崢道：”為父十八歲從軍，征戰數十年。我謝家世代將門，到我謝崢這一代，榮寵已達頂峰。皇上親封我為二品軍侯，任樞密副使，再往上，就隻有樞密使一職。陛下忌憚我在軍中的勢力已久，我心知肚明。此次我被樂正弘深重傷，正是一個消除君臣隔閡的好時機。“
    謝學凡若有所思：“父親的意思是……”
    謝崢笑道：“陛下此次定然會解我軍權。我沒了軍權，就對陛下構成不了什麽威脅。而且，在陛下的眼中，我的雙腿已廢，喪失了晉升不染境的機會，陛下再也不用考慮我是否會突破到不染境，成為新的異姓王。隻要陛下和我之間再無隔閡，我謝府就能屹立不倒。”
    謝學凡歎了一聲，“隻是苦了您，明明大勝而歸，卻……”
    謝崢打斷他道：“軍功對我來說，是毒藥。凡兒，你隻管安心修煉，為父不需要你操心，家裏的事情，也有謝二和耀兒打理。”
    謝學凡點了點頭。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
    “聖旨到——”
    謝二快步走出，推開了房門，隻見遠處一個太監站在謝府的門口。
    謝府的幾個家丁跑了過來，稟報道：“謝伯，宮裏來了位公公，說是來宣讀聖旨的。”
    謝二點了點頭，回頭朝謝崢等人看了一眼，然後關上了門，快步走向謝府的正門。
    看清了站在門外的公公，謝二的臉上掛上笑容：“桂公公，您裏麵請——”
    來人正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桂公公。
    桂公公一臉笑意：“快叫謝學凡謝公子出來迎接聖旨。”
    “是，是——”謝二讓人將桂公公請入府內，自己去通知謝學凡。
    謝學凡聽說有聖旨到，心中很是驚訝。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接聖旨了，走出門外，站在花園的空曠處。
    看到桂公公，謝學凡笑道：“桂公公，別來無恙？”
    桂公公嗬嗬笑道：“托謝公子的福，一切都好。謝公子，請接旨吧。”
    看到謝學凡單膝跪地，桂公公清了清嗓子，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封謝學凡為兵部員外郎，協理金國使團議和一事。欽此。”
    “臣，謝學凡，接旨——”謝學凡拿過聖旨。
    桂公公笑眯眯地說道：“謝公子少年英才，此次得到陛下賞識，一定前途無量。”
    謝學凡拱手道：“多謝公公。”
    他又從懷裏拿出一袋靈石，遞給了桂公公。
    桂公公收下謝學凡的靈石，臉上笑容更盛：“謝公子，陛下對於金國使團議和一事，非常重視。這件差事要是辦好了，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謝學凡笑道：“多謝公公提點。”
    吱嘎——
    一扇木門被人推開，謝景耀推著一個四輪車，四輪車上坐著的正是謝崢。
    桂公公看著一臉倦色的謝崢出來，趕忙行禮道：“謝侯爺——”
    謝崢的雙腿上蓋著一層薄薄的毯子，毯子未遮蓋的小腿部分無力地懸在空中。
    他淡淡道：“桂公公不必多禮。謝二，桂公公傳旨辛苦，去拿些酒水錢。”
    桂公公連道不敢，“侯爺，咱家還要回宮內複旨呢。“
    謝崢點了點頭，“那就不留桂公公了。我行動不便，讓謝二送你吧。”
    謝二將桂公公送出了謝府，謝學凡站在謝崢的身邊，將聖旨遞給了謝崢。
    謝崢仔細看了看聖旨，沉思片刻道：“兵部員外郎，沒想到陛下竟然對你如此看重。”
    謝學凡點了點頭。他雖然身上有著個正三品威武將軍的頭銜，可是手裏沒有半分實權，隻是每月領著朝廷的俸祿靈石。
    兵部員外郎則是不同。員外郎是尚書的屬官，未來可以晉升郎中。郎中滿一年後晉升尚書郎，滿三年後晉升正三品兵部侍郎。雖然員外郎隻是從五品的官銜，可那也是正經的中級官員，手握實權，前途更是無可限量。
    謝學凡問道：“關於議和一事，還請父親教我。”
    謝崢點了點頭：“你與我進屋詳談。”
    謝學凡推著謝崢進了屋。謝二和謝景耀跟在他們後麵也一同進了屋。
    謝崢道：“金國使團進京議和的事，我也是前幾日才聽謝二說起。我對於朝堂之事不太精通，謝二，你有什麽看法？”
    謝二沉思片刻，說道：“老爺在北境數場大捷，奪回了北境四城，金兵來勢洶洶，最後卻毫無所獲，一定不會輕易退兵的。不過，北境如今已經慢慢恢複秩序，有北境軍與承德軍鎮守，金軍再想破城的希望渺茫。他們前來議和，隻是想要從朝廷手中討點好處罷了。”
    謝崢點了點頭：“承德軍的主力尚在北境，金軍已是疲憊之師，很難再組織起大規模的進攻，破城更是天方夜譚。”
    謝二繼續道：“那麽此次處理金國使團議和一事，小公子隻需要記住一個字即可。”
    謝學凡問道：“什麽字？”
    “一個爭字。如今我黎國在北境占盡優勢，金國使團要想要議和，一定要付出足夠多的代價。”
    【作者題外話】：第二章，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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