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晌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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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蓮瓣方才綻開一隙,霎那間,數以億計的劍氣瘋狂四散而出,隻一瞬,便將那無數生魂斬殺成沫。
萬千劍氣破體而入,隻一瞬,徐冥已然是血跡斑斑。
可饒是如此,徐冥驚人的實力完全施放,劍氣方才入體,便被他生生迫出,表麵看來血跡斑斑,慘不忍睹,其實,卻隻是皮外傷,未曾傷到筋脈元氣。
眾人早驚得目瞪口呆,對徐冥,更是漸漸由佩服變為深深的恐懼,單憑方才一招,一般高手早就被射得千瘡百孔,隕落於此,而他卻像個不死奇人一般,頑強掙紮,憑借冥道十二式的詭秘道法,現行將劍氣消弱,再憑渾厚內息,將入體劍氣迫出,所受到的傷害,已然隻剩下原來的三成,縱然如此,這三成,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承受的。
鬼哭之聲越發淒厲,那生魂似是源源不息,不斷從其體內冒出。
林秀卻好似未見,繼續催動山川大脈靈氣匯聚過來,靈氣波動越發厲害,隻聽哢哢之聲作響不絕,失去了地脈靈氣的花草樹木瞬間被抽幹了生命力,迅速枯萎,化為飛灰,一片片青綠隨之消失,而這種勢頭絲毫沒有減弱,正像瘟疫一般,飛快的向四周蔓延。
那青蓮又是連連掙紮幾下,終於再開一層。
霎那間,那劍氣的凜冽密集程度驟然增加了一倍。
徐冥慘呼連連,隻此一劍,已然讓他身受重傷,劍氣破體而入,鮮血宛若泉湧一般狂湧而出,滾燙的鮮血未及落地,已然被劍氣蒸發成霧,隨之消失不見。
如此劍訣,隻要再來一招,四大宗師之一的‘劍鬼’徐冥,便要隕落於此。
眾人精神大振,滿含期待的看著場中。
此刻靈氣波動得更見厲害,那朵青蓮搖曳不休,蓮瓣連連掙紮,眼開著便要再開一層。
眾人心頭一緊,似連呼吸都忘了一般,緊緊盯著眼前的青蓮。
就在這將開未開之際,原本源源不斷的靈氣戛然而止,萬千劍氣驟然消失不見。
“怎麽停了?”
“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可能?”
眾人驚懼莫名,麵麵相覷。
失去了山川大脈的靈氣供養,那晶瑩剔透的蓮瓣隨之收縮,枯萎,隨之消失不見。
劍氣束縛消失,徐冥重獲自由,前所未有的重創,縱是狂放如他,此刻也是心生懼怕,他乃是一代宗師,絕世梟雄,明白時機稍縱即逝,當下也顧不得遍體鱗傷,轉身便走。
縱是遍體鱗傷,搖搖欲墜,但四大宗師要走,天下誰人也攔不住。
待到眾人反應過來,徐冥早已不知去向,眾人也隻得扼腕歎息,卻也暗自慶幸徐冥敗走。
場內一時靜極,針落可聞。
眾人才想上前,卻被赤鬆止住了。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也就明白了,自始自終,那孤高的身影,就沒看過己方一眼,縱是出手,卻也站得遠遠的,縱然是這生死一刻,他也跨不過那一道坎。
他之所以出來,為的隻怕也不是什麽名族大義,正邪之分,門派之別,隻為那一晌貪歡罷了。
嶽寧幽幽的看著他,眼中有著一種莫名的炙熱,卻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種,而是一種身為女性特有的情感。
無關風月,卻能知心。
所以,她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很落寞的笑了笑。
卻聽林秀輕輕一歎,朝遠處招了招手,似是在叫什麽人。
眾人暗自奇怪,過了一會,卻見一人奔了跑來,不是別人,正是楊戢。
青鬆等人見著楊戢,懸著的心才一下落了下來。
林秀看到楊戢,冷峻的臉上擠出個笑:“扶我到那邊樹下坐坐吧。”
楊戢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為何不回到眾人那邊,心裏隱隱有些作痛,林叔叔總是這般孤零零的,他一定很寂寞吧。雖是這般想,他卻沒問,扶著林秀,便走向遠處。
楊戢隻覺他的身體好輕,原本他一直不明白,什麽叫輕若鴻毛,但此時此刻,他心頭驀地想起了這四個字,心頭一酸,眼眶便自紅了。
林秀雖是看見了,卻也沒說什麽。在看來,該哭該笑,那是真性情,何必要束縛呢。
那顆大樹原本鬱鬱蔥蔥,大如傘蓋,枝繁葉茂,此刻卻是光禿禿的,一片頹敗景象,偶有幾片葉子在樹上垂死掙紮,卻也是搖搖欲墜。
林秀臉上有些落寞,斜倚著樹幹,便坐了下來,眺望著遠方,不知發現了什麽,一時間竟然看得出神。
楊戢好奇,忍不住問道:“叔叔,你在看什麽呢?”
林秀一笑:“這裏的風景很好。”
楊戢茫然的抬起頭來,隻見遠處層林盡染,雲霧齊起,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成團成絮,籠以輕絹。包圍著許多遙峰近嶺,山峰險俊,在雲海中,隻稍稍露出角尖,清幽俊奇,時隱時現。
楊戢呆了一呆,似懂非懂,口中卻道:“林叔叔,你剛剛大戰一場,莫要太勞累了,你快休息一下吧。”
林秀笑了笑,忽然將一件東西塞了過來。
楊戢低頭一看,卻是青蓮劍,訝道:“林叔叔,你的劍。”
林秀笑道:“送給你了,我雖是想把他扔了,但臨別之際,又有些舍不得,你雖然練不成高明武功,但這裏畢竟是青丘,留個念想吧。”
楊戢接了過來,心口忽地一痛,淚水滾滾而落。
林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從懷中摸出一支短笛,送到唇邊,想要吹了幾句,卻好似沒有力氣,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楊戢知他心意,伸手將笛子奪了過來,幽幽的的吹了起來。
一曲終罷,林秀一笑,指了指那邊:“過去吧。”
楊戢泣聲道:“不,叔叔,我要和你在一起。”
林秀衝他笑道:“傻孩子,叔叔不走,快過去吧,叔叔想看看風景,學不成武也沒關係,好好學學文,說不定將來還能考個狀元,沒事吹吹笛也行,你身體弱,以後千萬少喝點酒,冬天的時候,注意防寒保暖,莫要落了病根,到了年紀,就早早結婚,不要找那漂亮的,漂亮的姑娘最會騙人,要找那專門欺負人的,欺負人的姑娘良心最好,還有還有算了,你看我婆婆媽媽的,想個媒婆一樣,快走吧。”
林秀連番催促,楊戢雖是心如刀割,但還是站起身來。
枯藤老樹之下,斜靠著一人,微笑著看著他,滿頭白發,獨眼劍痕,卻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楊戢心頭一痛,他忽地明白,林秀是不想要自己看他的,他是天才,有著天才該有的驕傲。
不管在什麽時候!
楊戢忍著痛,再沒有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