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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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丘派占據雍州,數百年來高手層出不窮,其實力堪稱是中原砥柱,亦不為過,而右判官雖隻一人,但能坐北邙山鬼派第三把交椅,統領十萬之眾,斷非無能之輩,其雖未顯山露水,但憑其先前言語,足見其心機之工,用計之強。
    此刻棋盤之間,雖不見刀光劍影,拳勁掌風,但形勢之險,絲毫不亞於一場絕頂高手之間的對決。
    此次右判官有備而來,表麵說得冠冕堂皇,實則早已算定,青丘棋力最強者乃二長老雪鬆,但雪鬆為人好靜,此戰不僅關乎洛皇妃是否能下山,更關乎青丘百年聲譽與臉麵,試想若是被生死大敵,北邙山鬼派右判官於家門前擊敗,青丘百年聲韻將蕩然無存,與雪鬆的精神力,隻怕擔負不起,而棋道不比武道,精神力的影響巨大,隻要對局者心神稍有疏忽,棋力定然大減,甚至不戰自潰,所以此戰,必定落於棋力稍弱的大長老身上。
    思過崖上,人人屏氣凝神,緊盯棋盤,雖然在場諸人,大多修為不俗,奈何此戰與修為無關,比拚的卻是棋力與心計。
    開局時,雙方走得皆是小心翼翼,右判官第一手下在小目,第二手大飛掛角,於棋盤右下方,形成‘無憂角’。
    在圍棋中,一般都是先占角,再占邊,因為邊角有棋盤邊框的天險,不至於腹背受敵,古有金角銀邊草肚一說,足見角、邊的重要性。
    右判官固守邊角之地,顯是以守代攻,循序漸進。
    棋至中局,雙方已各失數子,局麵卻仍是呈膠著之狀。
    雙方再不像開始那般落子如電,而是越下越慢,右判官一雙眼睛牢牢盯緊棋局,緩緩將黑子落於棋盤之上,一步一子,似有千斤之重。那張青銅麵具,深遮眼目,雖看不出麵上是何表情,但從其眼神之中,再不似初見時那般悠閑。
    右判官棋路大開大闔、布局堂堂正正,招法細膩縝密,既不貿然輕進,亦不失勢亂神,每一步皆是謀定而動。
    赤鬆亦步亦趨,步步為營,也不敢貿然輕進。
    不知不覺,雙方行至一百三十手,赤鬆突然眉頭一皺,沉吟不語。
    隻見那棋盤之上,右上方空空蕩蕩,僅有白子落占星位,右上角與左下角則盡被黑子盤踞,右下角到中區則是黑白交錯,星羅棋布,而白子中區大龍已然被屠。
    雪鬆是棋道高手,早看出形勢大險,有心想要提醒,但思念向後,仍是無法想出什麽絕世妙手,救活此局,隻得徒呼奈何。
    其餘幾人,更是急得滿頭大汗,卻又無何奈何。
    右判官見赤鬆遲遲不落子,緩緩道:“大長老,晚輩為此局謀劃十年,你輸給晚輩,實屬不冤,何不就此投子認輸,晚輩答應大長老,隻帶洛皇妃山下,絕不將今日對弈之事,泄露半字!”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頓時露出猶豫之色,畢竟行棋至此,輸棋隻在彈指之間,能保住青丘聲譽,實數不錯的選擇。
    赤鬆眉頭緊皺,沉思不語,幾番想要將棋子落下,又屈指收回,臉色越發沉重。
    右判官又道:“守之死,棄之活,大長老修為高深,定知取舍之道?
    眾人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緊緊看著赤鬆,要看其如何取舍?
    “取舍?”雖隻兩字,卻重若千斤!
    整個思過崖一下變得鴉雀無聲,隻聞山風徐徐,吹得眾人衣袂獵獵作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啪’地一聲,卻是赤鬆將一枚白子落子棋盤之上。
    一子落下,眾人無不大出意外,隻見赤鬆這一子,竟是舍棄大龍而不顧,落子於棋盤右上角。
    眾人心下微微失望,原指望大長老有什麽絕世妙手,反敗為勝,但見了這一手,皆是微微歎息,但轉而一想,局勢如此,一時三刻,哪又能想出什麽石破天驚的妙著來。念及於此,又覺釋然。
    赤鬆淡淡道:“多謝右判官美譽,請恕老夫不識時務。青丘百年立派,至今能名動江湖,靠的並非絕頂修為,而是門派森嚴,光明磊落,知恥而後勇,今日縱是一敗塗地,百年聲譽盡毀,亦要堂堂正正。”
    此話一出,眾人懼是精神一震,均想:“大長老所言極是,勝敗乃兵家常事,大丈夫行事,理應光明磊落,隻要知恥而後勇,方能不斷進步。今日雖是一敗,毀了聲譽,但對青丘以後的發展,反是大大有利,得到的,豈非比失去的更多。”
    右判官心下疑惑:“他心計深沉,斷不會相信赤鬆口中的幾句泛泛之言,其一瞬間信心盡複,莫不是定下了什麽厲害計策。”雖是事有蹊蹺,但一來對自己棋藝頗為自信,此刻棋局如此,不怕赤鬆耍出什麽花樣,二來此刻正值關鍵,實是分心不得,嘴上卻道:“既然如此,晚輩若再多言,倒顯得矯情,晚輩領教大長老高招。”
    赤鬆這一字雖是下的平淡無奇,但右判官還是想了片刻,才落下一枚黑子。
    赤鬆沉吟了一下,再下一子。
    雙方就此你來我往,走了十幾手,右判官驀然抬頭:敢問大長老?與晚輩下棋之人,究竟誰?還請大長老前輩明示。”
    此話一出,眾人盡皆愕然,皆齊齊看向大長老,敢情此時與右判官對弈者,竟是另有其人。可觀整個青丘,能在棋力上勝過赤鬆大長老的,除了雪鬆長老之外,唯有青丘掌教,難道對弈之人,便是掌教。想是掌門見此刻形勢大險,不想讓青丘百年聲譽毀於一旦,所以才會出手。眾人越想越覺有理,天下間能於此時力挽狂瀾者,舍掌門,還能有誰?
    青丘掌教既然出手,這一局,右判官又豈能敵!念及於此,眾人皆不由麵露喜色。
    赤鬆則平靜道:“右判官何有此問?”
    右判官凝神道:“晚輩曾為此局準備十年,潛心研究過青丘掌門與大長老的棋譜,而此時下棋之人,卻與兩位風格迥異。”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驚,聽右判官話中之意,下棋之人,竟不是青丘掌教。可環視整個青丘,能在棋力上勝過大長老赤鬆與二長老雪鬆者,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