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家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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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時一聽他是雍王千歲的孫子,就決定動手打他一頓,不然在這西京一點動靜沒有,還以為我傅家跟雍王府關係很好呢。”
    大興城務本坊的老宅,傅津川一點沒有闖禍的覺悟,反而對自己的行為做了注解。
    傅懋修雖然覺得很有道理,但還是讓人打了傅津川二十板子。
    一來是對傅津川小懲大誡,二來是給雍王府一個麵子。
    又派了一個管事帶著禮物上門致歉。
    傅津川對這頓板子倒是無所謂,意思一下而已,不疼不癢的。
    本以為這事就算這麽結束了,卻沒想到大軍出發的時候,傅津川居然在陪著父親接收三千補充兵的隊伍裏看到了趙福柏。
    前來交接的雍王世子還特意提到自己這個兒子頑劣,這次就讓他跟著國公去河西曆練一番,還請國公不要把他當成貴胄子弟,就讓他當個普通戍卒雲雲。
    傅懋修能說什麽?隻能是硬著頭皮接下來,然後保證會照顧一番。
    畢竟對方直接拿出的是關中軍府移交的戍卒花名冊,趙福柏的名字就在其中。
    而趙福柏也確是關中人,且年滿十四,雖然是宗室,前往河西戍邊沒有任何問題。
    本朝太祖太宗年間,多的是宗室子弟上陣殺敵。
    就是傅懋修想不通,雍王這個老狐狸居然將嫡長孫扔到自己手下,所圖為何?
    趙福柏更想不通,為何挨打的是他,反倒要把他扔進戍邊的隊伍裏?
    生無可戀的上了路,在馬上騎了三天的他同樣麵臨一個問題。
    大腿磨破了怎麽辦?
    於是趙福柏就厚著臉皮,死乞白賴的上了黃振弓老爺子的馬車上。
    其實他是不想上這個車的。
    回去以後他的武學師傅袁衝跟解釋了一下,他在挨揍的時候,袁衝自己所麵對的狀況。
    大概就是,他看著很慘,其實沒事。
    但是袁師傅看著沒事,其實很慘。
    總結一下就是,袁師傅這個在西京也小有名氣的三品高手,在那老頭麵前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製住了。
    跟這麽猛的老頭做一輛車上...好吧,為了自己的大腿內側,忍了...
    不過那個傅三郎也好猛啊,自己好歹也是練過幾下子的,在袁師傅這個三品高手手底下也能走個幾十招,但在他麵前居然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看著眼前在不知道看什麽書的傅津川,趙福柏暗暗的揣測著。
    長得還算挺英俊,僅次於我。
    身手也很不錯,打的我沒還手之力。
    出身也很不錯,國公府的嫡子。
    還有這麽猛的老頭幫著打架...
    “那個傅三郎...”
    趙福柏鼓起勇氣主動搭話道。
    傅津川抬頭瞥了他一眼,“嗯?”
    “啊,三哥,三哥...”
    “不用客氣,叫我姐夫就行。”
    “啊?”
    趙福柏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怎麽知道我想把姐姐介紹給他?難不成會讀心術?
    傅津川看著對方愣住了,於是解釋道,“按輩分,你算是兕子的...就是城陽公主的堂弟,所以你可以叫我一聲姐夫。”
    “城陽公主不是先帝武宗的...那你是他的...”
    “未婚夫。”
    “啊...這...可惜了...”
    趙福柏情緒低落的感歎道,感覺痛失親姐夫。
    “什麽?”這落在傅津川的耳朵裏,可惜了?幾個意思?
    直接把書合上,準備跟這個遠方堂舅子好好講講道理,問問他什麽叫可惜了。
    全上京城都知道他傅三郎跟趙元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天作之合。
    什麽叫可惜了。
    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麽特麽叫可惜了?
    “郎君,到了祁連山地界了,那邊看見黃羊了。”
    傅津川直接把“講道理”的事拋之腦後,跳下車,上了馬,馳騎而去。
    在京城每年的秋獵活動中,同齡人就沒有能比的上傅津川的,光是那一手騎射功夫就令上京的將軍們交口稱讚。
    更令同為將門子弟的一眾大小紈絝,難以望其項背。
    趙福柏也終於見到了,“忠義三郎”的風采。
    草原之上,黃羊奔走,幾十號扈從兵分兩路縱馬合圍,傅津川一騎當先,每發一矢,必有獵物應弦而倒。
    “這才是豪丈夫啊。”
    看著傅津川在馬上的英姿,趙福柏不住的感歎著。
    前麵的馬車上,傅懋修看著自家兒子馳騁射獵,也是滿臉自得。
    “我兒如何?”
    一旁的心腹幕僚劉仙客道:“驍勇果毅,類其祖。”
    傅懋修聽後大笑。
    心裏難免有些遺憾,自家兒子驍勇自然可喜,可惜不是,“類其父。”
    “明公宰相之才,居將帥之任,何必羨慕小兒輩匹夫之勇?”
    劉仙客仿佛猜到傅懋修心中所想,笑著言道。
    傅懋修聽後更是放聲大笑,“哈哈哈哈,仙客知我。”
    大軍自上京出發,曆時三個月,終於趕到了河西節度使治所涼州城。
    涼州,舊名武威,天下重鎮,雄闊僅在上京西京兩京之下。
    節度副使張仁願,涼州刺史徐勉,率領河西文武出城十裏相迎。
    可謂是給足了新任上官的麵子。
    問題是不給也不行。
    “特進”“上柱國”“撫軍大將軍”“涼州大都督”“河西節度營田經略采訪大使”“英國公”“假黃鉞”
    這一串頭銜代表著統管河西七州之地所有的軍政大權,以及對河西七州文武官員的生殺之權。
    別說褫奪職務,就是以前任節度使戰敗之罪,將河西大軍上下來個大清洗也是名正言順。..
    所以即便是張仁願和徐勉,站在大日頭低下,也難免心懷憂慮。
    見到那頭戴七梁進賢冠,身穿蟒袍,腰圍玉帶,腳踏官靴,一縷長髯威風堂堂的中年人,情知必是新任節度使,有美髯公之稱的傅懋修無疑。
    兩人當即行禮參拜。
    “臣張仁願。”“臣徐勉”“恭請聖安。”
    傅懋修一副正容,不怒自威,朗聲道:“聖躬安。”
    隨後又上前幾步,虛扶起二人,笑臉相迎道:“張副使,徐刺史,我在上京久聞兩位大名,日後這河西大局,還請兩位襄助,共赴時艱。”
    “那位是韓匡嗣?”
    “末將在。”
    “我聽馮老公爺說起過你,他說你治軍嚴整,善戰無前。”
    “謝國公讚賞。”
    “涼州別駕裴君何在?”
    “下官裴恕,見過國公。”
    “我離京時,李相公對我說你是他的得意門生,說你有治世之才,汝當盡心輔佐徐刺史,不可辜負李相的期望。”
    “下官謝過國公,必不負國公賞識和李相的囑托。”
    “薛琮...”
    “末將在。”
    “我父與你父,有同袍之誼,你我兩家是幾代人的交情...”
    傅懋修幾乎是麵麵俱到的把主要文武官員都一一點到,幾句話之間不僅打消對方疑慮,也讓對方如沐春風。
    “風聞曹王主事可在。”
    “下官在...”
    “來啊,拖下去,砍了。”
    “下官冤枉啊,下官...”
    本是和風細雨,突然之間就電閃雷鳴了。
    傅懋修厲聲道:“野利恭祿率大軍入寇,到沙洲城破,你風聞曹毫無消息預警,郭節度率軍攔截青唐密使,反被藩部圍殺,都是你風聞曹無用,你還有何臉麵說冤枉?拖下去,梟首示眾。”
    一瞬間,剛才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圍就不見了,眾人剛才還有些鬆懈了心神又重新繃緊了。
    對這位新任上官,也多了幾分畏懼。
    “殺雞給猴看,我阿耶可真會啊。先是點出這些河西文武背後之人,意在告訴對方我知道你的跟腳,在來一個敲山震虎...”傅懋修身後不遠處,傅津川小聲的跟劉仙客念叨著,隨後又問對方:“劉先生,這注意不是你出的吧?”
    劉仙客笑著搖搖頭,“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賞一人而萬人說者,賞之,國公行事,乃是軍法。”
    “這是你們傅家的家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