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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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三郎,別裝了就這麽點酒你不至於這樣。”
    崔方翼扶著傅津川回了驛館,進了房間就把他撂在一邊。
    “嗬嗬嗬,還是沒瞞過崔先生。”
    崔方翼在傅家做了十幾年西席,小時候也是教過傅家子弟讀書的,所以對於傅津川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
    傅三郎自幼習武,所以立誌在武藝大成前不碰女色,在上京的時候,旁的紈絝子弟們常去的青樓楚館傅三郎一次也沒去過。
    房裏也沒有通房侍女,足見其心智堅韌。
    至於上京城,那是天寶物華之地,不少酒樓就有跳舞助興的胡姬,府上養著胡姬的達官貴人同樣不在少數,都是色藝雙絕,並不遜於今日宴會上這幾個舞姬。
    傅三郎這個國公府的嫡係子孫,還能如此沒見過世麵?
    所以很明顯,就是在演戲。
    崔方翼接過隨從倒的水,然後一揮手示意人下去,然後問道:“說說吧,三郎你是看出什麽了?”
    傅津川從榻上起來,直接拿起裝水的銀壺,猛灌了一口。
    “崔先生你在門口說明來意的時候,我看到了回河可汗的眼神有些不對,隻是一瞬,但他絕對有些心虛,此後也完全不提去甘州會盟之事,我估計此後幾天,他會繼續熱情的宴請我們,但隻要提起會盟,肯定找借口推脫不去。”
    傅津川雖然是個習武之人。表麵看著粗豪,可實際上心思縝密。
    而且生在公卿世家,這種官場上的表麵文章自然是熟稔的很。
    往往世家大族的子弟,可能學問本事比較長輩一代不如一代,但這察言觀色,接人待物這種基本功,必然是能學個七八分。
    崔方翼道:“三郎既然心裏有了計較,卻不知打算如何應對?”
    傅津川肅然道:“原來還隻是猜測,現在可以確定郭節度被殺,必然跟回河部脫離不了關係,以我來看,莫不如差人回報甘州讓韓將軍帶兵奇襲,我等在此盤留幾日等韓將軍過來裏應外合,定能一舉破城。擒拿回河可汗,送去上京問罪。”
    崔方翼一聽直接否決了,“不可,先不說我們還沒有證據,就算有了證據,韓將軍帶兵前來也得等節度府命令,不然沒有軍令韓將軍也不會出兵的,一來一去時間太長,遮普龍珂必然會起疑心,此計不成。”
    傅津川無奈道:“那我就沒辦法了。”
    崔方翼道:“三日,如果遮普龍珂還不肯答應會盟,那就先不管他,去另外三部傳令,然後將這邊情況回報節度府,在做打算。”
    傅津川點點頭,他也知道此時不是逞強的時候,金帳汗國與青唐兩國都在備戰,此時並不是問罪回河的好時機,反而要在戰前盡量安撫,等打完了仗,自然有收拾他的時候。
    第二日,王宮的宴飲如舊。
    隻是遮普龍珂絕口不提甘州會盟之事,崔方翼提起,他也會把話岔過去。
    而傅津川則是依舊在扮演一個虛有其表的好色紈絝子弟,對回河部的歌舞讚不絕口。
    隻是令他奇怪的是,昨日那個暗自嘲笑他的大王子遮普洪都不在。
    雖然隻是一件小事,但他還是記在了心裏。
    “崔先生,我們在城中的可有暗探?”回到驛館的傅津川就立馬“醒酒”了。
    崔方翼聽到傅津川詢問,點點頭:“有,這幾年國公在風聞曹上砸了不少銀錢,城中明裏暗裏都有我們的暗樁,這兩年遮普龍珂確實跟青唐以及金帳方麵來往密切,這些事國公也知道,不過首鼠兩端罷了。”
    傅津川道:“那能不能讓暗樁查一下,遮普洪都?”
    “回河大王子?”崔方翼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沒問題。”
    第三日,崔方翼再度請見的時候,遮普龍珂病了。
    出麵接待崔方翼的變成了左相遮普吉吉。
    “真是對不住崔使了,可汗昨夜偶感風寒,今天早上居然病的起不得床,不能招待貴使了,真是失禮了。”
    遮普吉吉說的很懇切,禮數上挑不出任何的不是。
    崔方翼也笑著回應道:“如此真是可惜了,我還打算今日跟可汗辭行。”
    遮普吉吉有些驚訝道:“貴使要走?怎麽如此匆忙,何不在此多盤桓些時日,也好嚐嚐小葉城的美食。”
    “小葉城繁華,我也想多住幾日,可上命在身,我還要去其他幾位可汗哪裏,替國公邀約。隻能是等閑暇時再來了。”
    “既如此,我就不多挽留了,可汗的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痊愈,國公的射獵之情,卻是隻能告罪了。”
    崔方翼沒說什麽,隻是拱了拱手,然後轉身離去。
    遮普吉吉在後麵看著崔方翼離去的身影感歎道:“如此風度,在大晉隻是一個節度判官...”
    此時城中大王子府上,前日被父親扇了好幾個耳光的遮普洪都臉上還帶著巴掌紅印,坐在主位上看著正在庭上跳舞的美人也完全沒有心思。
    喝了一口葡萄酒,隨後又吐了出去。
    “什麽玩意?我不是要冰鎮的嗎,這葡萄酒溫吞吞的怎麽入口”
    “你們這幫廢物,這點事都做不好,要你們何用?啊?”
    說罷還把盛放葡萄酒的銀壺和銀杯都推翻在地。
    看見主子發火了,連帶跳舞的舞姬,彈琴的樂師以及一旁侍候的仆役全都跪在地上。。
    此時的遮普洪都火氣還是很大,正看見跪在地上的有些顫抖的舞姬,穿的十分清涼,上下凹凸有致,十分惹火,大驚失色的花容更顯得有幾分楚楚可憐。
    “你留下,你們都滾...”
    等人下去之後,遮普洪都拉起這新來的舞姬去房中疏通疏通火氣,這邊卻又有人慌忙的在房間外麵有些顫抖的說道:“大,大大王子。”
    遮普洪都剛把身上的衣服除去,正準備享受一下美人舞姬的美妙唇舌,還沒開始呢就被打斷了。
    “我不是說了嗎,我練功的時候別打擾我,你想死嗎?”
    “殿下,是白將軍和哪位先生來了。正在別院等候。”
    管事聲音顫抖的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
    半響,遮普洪都歎了一口氣,在舞姬的侍候下換上一身名貴的華服又重新出了門。
    聽到這兩人來了,火氣消了一半。
    被自己的父親這麽教訓,還是頭一次。還是當著左相,部中大將的麵。
    所以他這幾天極度狂燥,下人稍有不對就大發雷霆,也連帶著恨上了大晉的兩個使者。
    至於他那自作聰明的腦袋,是怎麽把他自己挨打丟麵子的事情,跟傅津川一行人聯係到一起的外人就不得而知。
    “看來是打擾王子好事了。”白先光一進門就打趣道,確實完全沒有見外的意思。
    他是回河部第一勇士,能爭善戰,不拘小節,與大王子關係也很親近,所以言語之間都是調笑,
    “白將軍說笑了,兩位來應該是給我帶來什麽好消息了吧?”
    這時候一位胡商打扮的中年人說道:“王子不必心急,我們王爺已經跟青唐的拓跋大君約好了,我金帳汗國九月上旬就會集結十萬大軍,直取涼州,而青唐方麵會集合五萬大軍,進攻沙洲,據說領兵的是青唐名將莽龍支布將軍。”
    遮普洪都聽後,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好,太好了。”
    他完全就沒懷疑過,金帳汗國會不會真的出兵十萬,隻是聽到十萬這個數字就熱血沸騰。
    “那需要我們回河做什麽?”
    “回河可以聯合三部,佯攻甘州,隻要負責牽製甘州之軍,讓他們不能救援涼州和沙洲就好。”
    金帳汗國的使者泰赤烏很平淡的說道。
    “三部?泰赤烏先生,金帳不是答應我回河事成之後助我複高昌故土嗎?”
    遮普洪都質疑道。
    “我們答應助高昌複國的條件自然不會變,到時候就拿甘州的土地,來補償克烈、鐵勒、六穀三部。”
    “他們會答應?”
    “會。”
    來自金帳王庭的泰赤烏很肯定的回答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
    “這是我們金帳和青唐的承諾。”
    “好。”
    遮普洪都朗聲應道。
    “不過我希望王子在此前可以做一件事情。”
    泰赤烏這邊又提出了條件。
    “我希望王子可以殺掉晉國的使者,我方才已經聽說了,晉國的使者來了小葉城已經三天了。可汗陛下應該還在猶豫,我希望王子您可以幫助可汗下這個決心。”
    泰赤烏的語氣,仿佛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在指導一個王子如何獲得可汗的歡心。
    遮普洪都道:“我也想過,可金帳要在九月才能發動攻勢,我若是現在殺了晉國使者,晉國必定會興師問罪,到時候以回河的兵力,絕對抵擋不了晉國的大軍。”
    挨了那一頓耳光也是白挨的,父親說的話他多多少少也聽進去了些,知道回河現在絕對沒有實力在青唐與金帳方麵對晉國開戰前,跟晉國翻臉。
    “王子忘了兩年前,郭世勳是如何死的?”
    “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再度扮做馬賊?可那次是有青唐和金帳的高手善後,才能把事情做的如此幹淨,沒讓一個晉國人跑掉,事後也沒走路風聲。這次?”
    “這次不需要做到那種程度,隻要不死在小葉城,回河就可以暫時推拖,等他們查清真相的時候,就沒有時間來找回河部的麻煩了。”
    遮普洪都眼睛突然變成赤紅,仿佛吃了春藥一般。
    “好,就依先生所言。”
    他是回河可汗的長子,尊貴身份,未來還可以繼承回河可汗的位置。
    但是,自從認識了這個名叫泰赤烏的金帳汗國使者,回河可汗這個位置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他告訴自己。
    曾經的高昌國疆域遼闊,極盛之時有幾千裏。
    曾經的高昌國擁兵數十萬,甚至一度壓製青唐,威震西域。
    曾經的高昌國金銀堆積成山,牛羊成群...
    那個已經消失了二十年的國家,會在他的手裏重新建立。
    他要做,高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