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言必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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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節好雪,讓整個上京城,無論是權貴還是黎庶都歡慶起來。
    雪勢極大,仿佛補上了一冬的不足。而這場雪也昭示的今年春旱的危機化作無形了,“人相食”這三個史書上關於大災的中常出現的字樣,應該是不會出現在宣嘉十七的史書或者實錄中。
    十五這天一早,皇子公主,後宮妃嬪,都來到了皇帝的齋戒的精舍門外麵恭賀報喜。
    而這多數貴人,隻能在門外磕個頭。
    能進入精舍裏麵的,隻有正宮皇後,太子殿下,以及城陽公主趙元殊等寥寥幾人。
    “兕子事情辦的不錯,看來讓你管還真是皇城司是對了。”趙令淵端著一碗皇後拿過來的湯圓,一邊吃一邊稱讚道。
    趙元殊頗有些心虛道:“還是出了些紕漏,若不是請了大師傅出手,事情可能就辦砸了。”
    趙令淵道:“沒有什麽計劃能夠真的天衣無縫,你事先做的安排很周密,事情發生了之後做的善後手段也足夠妥當,這就足夠了。凡事隻要盡心竭力就好,不必苛求。”
    這邊皇後卻開口抱怨道:“行了大過節的,陛下這個當叔叔的還拉著城陽談公事。”
    趙令淵笑了笑,“是我的不是,嗬嗬嗬,不說這些了,兕子今天要去城外嗎?”
    趙元殊點點頭:“是的叔父,今天元宵節,我要去城外的別業去看看母後。”
    趙元殊的母親,也就是先皇武宗的皇後,在武宗死後被封為明德皇後,這幾年一直在城外的皇家別院居住,每到逢年過節趙元殊就會去看看母親。
    “去了代我跟你叔母問候皇嫂,別院哪裏在城外,你看看若需添置些什麽直接讓田輔國辦。”
    趙元殊笑著道:“行,那我就不跟叔父客氣了。”
    等趙元殊走後,皇後也知道告退了,隻剩下太子趙元檀。
    “大郎啊,吳藥師你見過了吧?”
    “他到上京之後的第二日,就來了東宮,見過一麵。”
    “你覺得此人如何?”
    “看似紈絝不堪,整日流連月場所,但我總覺得其人胸中自有溝壑。整日尋花問柳倒像是在演戲。長沅倒是說他若不是大善,那便是大偽。”
    趙元檀仔細斟酌了一下,然後才開口說道。
    趙令淵聽後搖搖頭,然後笑著道:“這倒未必。整日尋花問柳,流連風月可能是他的本性,興許他跟傅懋修一樣呢?”
    趙元檀聽到這的時候,也笑了笑。
    趙令淵和傅津川年少時也經常出入風月場所,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這麽多年一來,朝野內外對傅懋修的印象也就是富貴閑人,雖然跟道君皇帝交情深厚,但也就是一普通勳貴。
    可一朝節度河西,原本那個閑散國公,立馬成了大晉柱石。
    年少時喜歡風花雪月就是裝的嗎?
    趙元檀這時候卻有些頓悟的感覺,“多謝父皇教誨。”
    趙令淵笑了笑,自己這個太子,敦厚寬仁,敏而好學,雖然聰明卻不自負,對於不同意見能夠從善如流,對於師長的教誨能虛心聽取。
    又是正宮長子,禮法上當之無愧的皇位繼承人。對於講禮法的文官來說,這樣的太子是自然是絕佳的儲君。
    而皇後是勳貴之家出身,當今武定侯的親姐姐。武定侯府雖然沒有八大國公府顯赫,但也是從開國傳下來勳貴將門,是太祖皇帝親封的十二侯之一,跟諸多武將勳貴都算是同氣連枝。
    聖眷,宗法,輿情,文官,武將...這樣的背景下,就算是道君皇帝本身,也難動搖太子趙元檀的位置。
    這也讓父子二人,少了猜忌,多了幾分父子親情。
    誰說天家無父子?
    涼州城,初春豔陽高照,冰雪開始消融。
    虎賁節從營賬裏,龐雲正趴在床鋪上,身上各處都是淤青,陳行坐在旁邊給他塗著藥。
    “啊...”
    站在一旁的蔣武道:“叫喚什麽啊,我就說你吧,沒事找揍,你跟他們說郎君舊事幹什麽,弄得涼州上下都知道了,郎君不打你打誰。”
    龐雲道:“誰知道這幫家夥這麽不講義氣,到處說去。還連累我挨郎君的打。”
    蔣武卻笑道:“還不是你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
    卻原來是除夕夜龐雲喝高了,不單是把傅津川跟皇子打架的事到處說,還說了好些傅津川在上京時候的舊事。
    當時傅津川還不清楚,沒幾天就聽見虎賁節從到處都在議論,郎君在上京如何如何勇猛,打了皇子,還跟其他將門子弟打架,平了上京城大大小小的幫派...
    雖然說都是些正麵的傳言,可龐雲好死不死的還說了傅津川和趙元殊的一些事。
    比如郎君跟殿下青梅竹馬,以前上宮裏讀書的時候經常給殿下帶吃的玩的...
    傅津川都不想,就知道這些話是從誰的口中傳出去的。這能容他?直接來到營地,跟龐雲來了場比武。
    傅家的規矩是,上了演武場,傅家子弟跟護衛一樣,誰都不準留手。若是因為在演武場上受了傷而對護衛或者部曲有別的報複行徑,那是要被重罰的,而且以後也不準再進演武場。
    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就是怕後世子弟被嬌慣,失了銳氣。
    但問題是龐雲留不留手他都打不過傅津川,兩人最擅長的都是槍術,都是國公府教頭林方生教出來的,算是一師之徒。
    彼此招數最是熟悉不過,但傅津川的招更快,力氣更大,自然用的槍也就比龐雲的更長。..
    這樣一來龐雲可就悲劇了。
    正因為招式都太多熟悉,彼此之間比的就是氣力、速度和隨機應變。
    打完了,傅津川直接扔下一句,“明天繼續”就回了帥府。
    隻留下龐雲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連打了三天,龐雲身上也沒幾塊好地方了。
    氣順了很多的傅津川從營裏回了帥府,卻正趕上牙兵奉命來尋他,卻是要在節堂議事。
    等傅津川進了節堂,涼州主要的文武官員已經到齊了。
    “人既然齊了,那就說說事情。朝廷上已經遣天使冊封阿史那延慶為可汗,至於他們部族後續的安置問題朝廷讓咱們河西自行安排,左右不過是數萬人,到時候就在休屠城以北,那一片地正閑置,就給他們了。”
    “其二是青唐,去年沙洲之戰和祁連之戰,我軍雖然勝了,但青唐卻未傷元氣,如今風聞曹傳來消息,月真王國受了青唐蠱惑,想要進攻四大藩部。四大藩部的求援使節已經到了,此事是當前要務,如何應對今日要拿個章程出來。”
    傅懋修坐在虎皮大椅上,將今天要召集文武官員的目的一一道來。
    “四大藩部自去年會盟之後,對節府一直恭順,還派遣了藩騎助戰。白亭之戰時候,四大藩部出力不小,如此一來我們大晉卻不可對親藩置之不理。”
    “可青唐的目的很明顯,就是借月真王國出兵藩部之機,分散我河西的兵力,必然是對我河西賊心不死。雖然我軍去年大獲全勝,但青唐實力並未大損,如此一來,卻要小心提防。”
    “這是自然,河西防務才是最為緊要的,萬不能給青唐可乘之機...”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了半天也每個具體的方案,但有兩點是很明確的。
    第一河西防務為重。
    第二藩部不可不救。
    此時北方的金帳汗國,已經被默認沒有什麽威脅了。因為老可汗去世,新可汗毗沙門要麵對北境各部,根本無暇南顧。
    而河西要麵對的,也就是四大藩部西邊的月真王國,還有老對手青唐。
    月真王國在西域諸國的最東邊,與青唐、四大藩部接壤,幅員遼闊,有甲士數萬,是西域強國。曆來與青唐親厚,現任的王後就是青唐公主,大君拓跋赤德之妹。
    “青唐有去年之敗,雖然損失不大,但軍心渙散,短期內應該不會有大規模進兵的打算,而且沙洲和祁連、瓜州我軍都有重兵把手,暫時可以不用考慮青唐。倒是如何援助四大藩部一卻有些計較。”
    節度判官劉仙客侃侃而談道,立刻得到了眾人的附和。
    薛琮道:“四大藩部的兵將,也不是不能戰,隻是缺少名將居中調度,藩部之間又互不統屬,兵力比起月真有些分散。”
    白亭大戰中,薛琮對於藩騎的戰鬥力有個很準確的估算。也知道他們的問題所在。
    單兵戰鬥力不錯,配合晉軍作戰時候的表現也可圈可點。
    “如此不如遣一員大將,率領數千兵馬坐鎮四部,既能控製四部,也能監控月真人。”
    “倒是可行...”
    “三郎可有什麽應對之策?”
    一直盯著沙盤看了半天的傅津川聽到阿耶在喚他,於是正色道:“月真國,帶甲不過數萬,所憑不過是青唐。如今青唐都被我們打的龜縮在西海高原上,對月真國,以我所見,不如出動三千正軍,再令四部出動萬人協同並提供軍需糧草,足以滅其國。”
    “再說青唐,去年還是沒把他打疼,今天剛過了幾天就跳出來不讓人過安生日子?依我看,不如讓阿史那部和飛蝗義從出動,進入青唐境內劫掠,也讓青唐嚐嚐被人襲擾個不停是什麽滋味。”
    傅津川這話一出,幾個帶兵的將來都神色振奮,他們並非是沒有膽略,隻不過這種動不動就要滅其國,主動出擊的話卻不如年輕人好開口。
    畢竟對於進入敵境開戰,不同於防禦作戰,這是需要朝廷首肯的,否則就是擅開邊釁,這可不是小罪過。
    而這一次,又聽到傅津川說什麽“滅其國”這種類似的話,傅懋修麵上雖然不置可否,但心裏已經在盤算其中的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