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黑雲壓城城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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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懋修和馬巍沒等出宮門,就被宣了回去。
    同時還有三衙殿帥,宰相、六部尚書、禦史中丞,以及剛剛被任命還沒上任甚至旨意還沒發出去的魏州大都督仇銘。
    軍報宣讀之後,一眾大臣全都肅然,偌大的宮室針落可聞。
    這邊禁毀佛寺的消息還沒傳到河北道呢,恒州就出事了。這是不是說明滅佛的事錯了呢?
    現在道君皇帝心裏確實在後悔,不過後悔的是沒早點動手...這也就說明了這件事的正確性和必要性。
    因為他們是真的有能力反,也真的敢反。
    要知道京城這邊的消息還沒傳過去呢,恒州那邊就已經反了。
    根據軍報,惠慶和劉伯歸會同諸多佛寺,發放糧草兵器,武裝僧侶和佃戶,已經裹挾萬人,攻克了九門、房山、靈壽三縣,其中九門縣令被殺殉國,另外兩縣令則跑到了州治真定避亂。
    “當務之急是立即平亂,禁軍不可輕動,臣請命率受閱大軍,前往河北平叛。”
    傅懋修立即請命。
    在傅懋修之後,一眾勳貴也都紛紛請命。畢竟不管能不能掛帥平亂,為國報效的態度要有。
    “英國公聽令。”
    “臣在。”
    “命你為河北道行軍大元帥,假節鉞,節製河北諸軍,總領戡亂事宜。”
    “臣,傅懋修領命。”
    “安遠侯仇銘。”
    “臣在。”
    “命你為魏州大都督,行軍副元帥。”
    “臣,仇銘領命。”
    “武康伯程錦堂。”
    “臣在。”
    “命你為行軍副元帥,襄理軍務”
    “臣,程錦堂領命。”
    道君皇帝隻思考了片刻就當機立斷,決定還是讓老友傅懋修掛帥。原因也很簡單,這次的動亂其實規模並不大。
    但是動亂的位置太過要緊恒州緊鄰易州和瀛洲。而易州相鄰的可就是幽州。
    幽州背後就是燕山山脈,再往北可就是遼東了。
    而河北道,本身就有魏州、冀州、幽州三個都督府,若沒有重臣為帥,很有可能會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
    在加上目前上京城周邊,隻有剛剛參加閱兵的三萬精兵最為堪用,而這支部隊的構成也非常複雜,來自四個邊鎮加上關中以及上京禁軍一部,傅懋修整訓數月,算是對這支部隊知根知底,所以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說,傅懋修都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安遠侯仇銘是傅懋修推薦,頗有些戰功,武康伯程錦堂則是軍中名將,從一個小卒積功封伯,累累戰功可惜而知,這兩人襄助,傅懋修隻需要居中調度即可。
    隨後,又命宰相和尚書們全力協助,軍械糧草的調用。
    “朕不知兵事,河北道就拜托懋修三位了。”
    傅懋修聽後當即拱手道:“陛下請放心,臣等必盡心勠力,平定亂賊。”
    “此事朕總覺得有些蹊蹺...不知英國公打算如何著手?”
    傅懋修思索片刻,便開口道:“可令仇副帥先行魏州整頓兵馬,沿著運河北上遏製叛軍,再令幽州都督府扼守易州,同時,嚴防燕山一線,再令請陛下傳令河東節度府嚴防井徑。以防叛軍流竄入河東境內,令程副帥前往冀州整肅兵馬,臣自率三萬新軍,三日內開拔,北上平亂。至於後續作戰,則需要知道賊寇動向。”
    傅懋修給出的出兵方略,幾乎就是標準答桉了,平平無奇,但同時也是應對眼下局麵最為穩妥的舉措。
    這也是朝廷方麵最為需要的,也就是限製動亂規模,爭取把叛軍鎖在恒州範圍內。
    很快,門下詔命頒布,一時間上京嘩然。
    英國公府,家中兄弟和子弟聞言聚集在正廳,等候家主傅懋修的安排。
    “這次我為大元帥平叛,三郎又去揚州為大都督,家中事物還是有三弟和五弟還有大郎操持,四郎與我隨軍,安遠侯這次也是副帥,所以我與他說過了,婚事延期。另外,家中子弟再此期間不可妄為...”
    傅懋修說著話,端起茶杯,目光掃向了八郎,看的八郎頭皮發麻。
    “阿耶放心,我定然在家聽阿娘和大哥的話,絕不敢在胡作非為。”
    傅懋修喝了一口茶,然後放下茶碗,眉毛一挑,“等我回來若是聽說你如之前一樣,仔細你的皮。”
    “是阿耶。”
    “大郎。”
    傅淮川道應道:“兒子在。”
    “我與三郎,一南一北執掌大軍,必然會有些閑言碎語,府上這段時間需要謹慎行事,不要宴請訪友,閉門謝客,哪怕是你丈人家,外祖家,還有你姑父家,包括三郎哪裏,這段時間都不要有書信往來,明白嗎?”
    傅淮川聽後立刻明白阿耶在擔心什麽。他的嶽父是衛國公李世忠,如今是建鄴留守,節製江南六州。外祖父是輔國公楊繼勳,殿前司都指揮使,九位殿帥之首。嫡親兄弟武安侯傅津川是揚州大都督,姑父是周王,剛剛就任汴州都督。此外還有二叔在青州為官。
    而傅懋修又馬上就要擔任平叛主帥,節製整個河北道。這還是不算跟雍王府還有姻親關係。
    雖然整個上京勳貴輪起來全都沾親帶故,但是如今傅家的這些實權姻親也實在太多了些。
    “阿耶請放心,家中一切有我。”
    傅懋修也點點頭,“嗯,你明白就好,這次可惜三郎不在,若有他為先鋒,恒州之亂半年可定。不過他去揚州,想必也是事務繁重...”
    傅津川是乘船到了汴州之後,與姑母見麵後才知道河北道恒州作亂的消息。而姑父周王趙令湛,則去宋州巡視防務了。
    傅津川和趙元殊與姑母周王妃在汴州的驛站見了一麵,也是為了避嫌沒有前往汴州都督府,畢竟同為掌兵大將,還是至親,去對方衙署還是有些敏感,若是禦史知道必然是要彈劾一本的。
    姑母走後,傅津川立馬召集了幕僚們,通報了一下恒州之事,“找一張河北道輿圖來。”
    “都督,我們這裏隻有天下輿圖和淮南道輿圖,並沒有河北道輿圖。”崔方翼提醒道。
    這邊上張杲卻道:“我有。”
    之間張杲隨取來房四寶,就當著眾人的麵,不到兩刻鍾,就把河北道的輿圖花了出來。
    包括山川河流,州府位置,一應俱全。
    “張兄高才,在下敬佩。”許應龍看後立馬拱手致意道。
    “我少時遊曆過河北諸州,此間山河,早已爛熟於胸。”說道這裏的時候,張杲明顯是有些自得之色。
    連傅津川看後都拍來拍手,“張兄高才,辛苦了。不如就由張兄給諸位說下恒州的風土。”
    張杲一聽立刻明白這是傅津川在給他在眾人麵前表現的機會,拱手之後立馬正色道。
    “恒州,毗鄰雲州、瀛洲、易州、並州、邢州,治下十縣,”
    “州治真定,本名東垣,屬中山國,以河東有垣縣,故此加東字...”
    “九門縣,上。西至州三十裏...如今為賊所居,故真定危矣...”
    “靈壽縣,中八。東至州八十五裏。本中山國都也...大齊於此置靈壽縣...滹沱水,在縣西南二十裏。”
    “井陘縣,中五。東南至州九十裏。齊高帝三年,齊將劉耳東下井陘,擒成安君,即此地也...”
    “......”
    張杲此時對著地圖,與眾人講述恒州各縣的位置,並且還附帶地勢與此地發生過的戰事。如數家珍般,眾人聞之盡皆歎服。
    “以下僚愚見,隻要守好瀛洲、易州,以及河東一線,待朝廷大軍一到,破恒州賊易爾。”
    傅津川這邊看著輿圖,默不作聲,這邊作為親衛的陳行卻悄然而至,在傅津川耳邊說了幾句話,聽後確是勃然色變。
    “張兄,若以你為將,如何破賊?”
    張杲聽到這聲考問之後思索了片刻,然後道,“若以河北道之軍平亂,當以邢州冀州之軍北上進臨恒水,吸引賊軍注意,魏州軍沿水路,順漳水而上,而後改道恒水,順恒水運送軍資,大軍向西,兩軍合擊,必能破賊。若能有河東軍配合,更可不費吹灰之力。”
    傅津川點點頭,顯然是對張杲的答桉比較滿意。雖然這個答桉充滿了紙上談兵的意思。但一個從來沒進過軍營,隻是靠讀兵法戰策就能有如此清晰的破賊方略,已經很不錯了。
    稍加曆練,最少是個不錯的參軍。甚至傅津川還想把張杲舉薦到父親軍前聽用。
    不過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阿耶作為大元帥,必定是身邊有無數的幕僚替他謀劃,而且朝廷裏河北出身的大臣多的數不勝數,張杲就算有些才華,到了大元帥行轅也起不來什麽作用,還不如讓他跟著自己去揚州曆練一下。
    眾人散去之後,傅津川滿懷憂心的回了驛站的上房,正見到趙元殊在書桉前整理消息。
    也就是趙元殊通過皇城司的渠道得知了英國公掛帥的消息,才命陳行去通知傅津川的。看到駙馬這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寬慰道。
    “恒州叛軍不過萬人,國公自率三萬大軍,還有河北道十幾萬大軍可以調用,你也不必憂心。”
    傅津川搖搖頭道:“十天前是萬人,十天後可能就是兩萬、三萬,等阿耶率軍過去,最少也有兩個月,這麽久的時間,叛軍能做很多事了,到時候說不定就要麵對五萬以上的叛軍了。”
    “不會吧?”趙元殊雖然聰穎,但卻對兵事不感興趣。所以也無從判斷傅津川的話。
    傅津川道:“這次恒州賊亂恐怕不是臨時起意,因為有當地豪強參與,這就說明早有預謀,河北貧苦,又民風彪悍,偏偏這些寺廟和豪強能拿出大量的糧食來引得百姓投效,魏州的兵馬最少也要一個月能趕到,上京的兵馬最少兩個月,兩個月時間,足夠幹很多事情了。現在隻希望燕藩不要跟著摻和進來...”
    “你說什麽?燕藩?”
    “你說什麽?燕藩?”
    好像是為了驗證數千裏外傅津川的這番話的準確性,燕山一線的盧龍塞關牆之上同樣有人發出這樣的質疑。
    盧龍塞的守將田弘讓聽到手下軍卒的回報之後急忙登上盧龍塞的關城。
    盧龍塞外,黑壓壓的大軍望之不盡,少說也是數萬人規模。
    中軍那麵大旗格外醒目,上書:“鎮北大將軍都督遼東諸州軍事假節鉞燕王吳”還有那麵代表燕王親軍的黑雲虎豹旗。
    盧龍塞兵馬使田弘讓望著那麵大旗冷笑道。
    “還真是黑雲壓城城欲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