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被愛(無人被愛也不能相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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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讓人哀傷的知識, 一個人能做主播,不代表他會說話, 很多主播說得最好的話隻有一種——騷話, 打遊戲時金句迭出,幽默風趣,配合著屏幕上的carry表現, 讓人刮目相看, 魅力值直升爆表,但一旦關掉遊戲,開始說事兒時,他的語言表達能力便會回到真實水平,也就是‘你怎麽連話都說不清楚’的那種。
風仔毫無疑問, 就是說不清話的那種小孩,這一點金曼曼事前已經有所了解, 沒想到的是, 可能由於一氧化碳中毒的關係, 風仔辭不達意的程度比之前更重,激動時禿嚕著嘴, 誰也聽不清他說什麽。一件簡單的事,大費周章才弄明白:風仔從頭到尾都被oo牽著鼻子走,包括自殺,也是oo一手推動, 這其實早不是oo第一次提出殉情了, 他們之所以分手,也是因為風仔總算意識到oo精神恐怕有問題, 並且感覺到了害怕。
“她一直說,最後不可能在一起, 但是又太愛我了,不如一起死。”
對風仔來說,這完全是無妄之災,他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淚,“她說她家裏人不會同意我們,但又和我分不開,要用自殺來讓他們看到決心。之前就把炭都買回來了,我……我一開始以為她隻是說說。”
這是一塊狗皮膏藥,翻臉了都扯不掉,而且風仔敘述得亂七八糟,他說不明白為什麽不決絕分手,而且幾次都被oo拉著去自殺,不過,風仔是有底氣的,他說自己絕沒有說謊,“你們去警察那裏拿我的手機,都有聊天記錄,真的,全都是她在搞,不是第一次了!”
至於腳踩n條船,這個他承認是自己的錯誤,“我真的壓力很大,我很痛苦,姐,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我特別想和人傾訴……有時候也想發泄一下,想另外再談一場戀愛,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麽,我感覺我都要瘋了……”
如此崩潰的內心世界,在直播時居然沒有一點征兆,金曼曼在微信上和公會人員做了簡單說明,經紀人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他直播時可正常了,感覺和oo超恩愛,經常和她開戶外直播,一起去吃夜宵什麽的,看起來根本沒有一點不對】
風仔的故事還沒說完,他去高壓氧艙治療的時間就到了,他不斷回頭叮囑金曼曼,“姐,拿我手機,聊天記錄裏都有!真的,她就是個瘋子!”
金曼曼和劉豫默然送別風仔,連律師都是一臉的無語,金曼曼喃喃說,“十六歲!”
劉豫講,“其實很多經典愛情故事,比如羅密歐與朱麗葉,他們死的時候也才十六歲。”
“可能是哦,通過互聯網毀掉風仔的名譽和事業,堅定他厭世的傾向,所以才有了那篇長微博,從時間點分析,長微博發出不久,風仔就和她一起自殺了,可見這不是對風仔提分手的報複,而是一次精心策劃的打擊,為的就是推動風仔和她一起燒炭。”
律師也不由被這狗血的案情激得插嘴分析,“她的行為都很符合精神操縱的特點,為的就是完成自己心中理想的落幕。oo可能有自殺傾向已經很久了,但是又不願意不為人知的死去,所以她半憑著本能,策劃了這樣的事件,如願把焦點都凝聚在了自己身上。”
“她是不是真的想死,要看燒炭的步驟是不是夠嚴謹,還有是誰報的警,如果她之前有和親友告別,暗示親友報警的話,那她可能不是真的想死,隻是想要製造一個戲劇化的場景。”
劉豫補充,“為的很可能是吸引一些特定的人的注意力。”
比如說,到現在都沒有露麵的家人。金曼曼被說服了,她的感覺非常複雜——為什麽就是風仔這麽倒黴?但話又說回來,蒼蠅不抱無縫的蛋,但凡風仔別那麽猴急,在麵基之前多聊一段時間,多了解一下oo的性格……
算了,她在胡說什麽,年少成名的半文盲小主播,指望他‘別那麽猴急’?
金曼曼隻是不解一點,“為什麽不堅決分手,我有點不懂,被罵得那麽難聽,卻還一次次去演偶像劇也不斷幹淨?”
劉豫有些古怪地看她一眼,感慨說,“曼曼,你從小肯定是在愛裏長大的——你不會理解風仔那種人的心情。”
律師說得就很直白了,“像他那樣的小孩子,從小就留守,父母很大可能是離婚了的,或者在外各自結婚了,基本,就不要這個小孩了,和爺爺奶奶的關係也很一般,金小姐,不要以為祖父母和父母都是慈愛的,留守兒童一定有個溫暖的祖父母提供關愛,事實往往恰恰相反。”
“從小到大,他沒有被任何人愛過,需要過,現在突然來了一個女孩,用極度的占有欲逼瘋他也逼瘋自己——風仔雖然很痛苦,他和你說的也都是真話,但我和你保證,金小姐,如果他們都活下來了,如果oo還要他,他們斷不了聯係的。這是比風仔自己的話更真的真話,別看他現在嚷著要分手,遭了害,如果oo真的死了,真的和他斷了,他恐怕還真的活不下去了呢。”
金曼曼居然無法反駁,她感受到極致的荒謬,在風仔這件事上,金曼曼的判斷和預料似乎一直在落空。
讓她稍微感到安慰的是,林陽和劉豫的判斷也落了空,風仔的家人根本沒出麵鬧事,因為他們幾乎都在外地務工,也沒人和風仔有什麽特殊的感情,再說,風仔活蹦亂跳的,也牽扯不到遺產分割。
至於說本地的治安,也還算是靠譜,就算金曼曼孤身前來,大概率也不會出什麽事。oo的家裏人在半天後姍姍來遲,是她的一個遠房表兄,看起來就是一副疲倦精英的樣子,對表妹的病情還不如對金曼曼長相的關心。
“不是第一次鬧自殺了,這裏有問題。”他對他們說,用手繞了一下太陽穴,“初中就輟學了幾年,家裏人送去海外讀書,大學期間又自殺兩次,現在都沒拿到畢業證,唉!”
為什麽會得這個病,自然不會有解釋了,表兄很快和劉豫達成一致:互不追究法律責任,自由戀愛產生的糾紛,從他的爽快勁來看,大概率oo根本就沒懷過。
風仔瞪大眼,幾乎不可置信,似乎難以想像自己竟從噩夢中掙脫了出來,他臉上湧現出極大的放鬆和喜悅,‘嗯嗯’地應和著金曼曼對後續的安排:先療養,停播一段時間,出院後等公會的統治,建議他以後好好過日子,別再這樣輕率的談戀愛……
她準備走了,金曼曼不打算告訴風仔這件事,免得他依依不舍,她有種自己在拋棄野狗的感覺,金曼曼也覺得自己有些虛偽,她來看望風仔,滿足的是自己的良心,但卻不希望風仔對她產生什麽不該有的依賴,成為甩不脫的麻煩。
但風仔或許也有所感覺,盡管金曼曼沒有言明,她走到樓外時,回頭去看,他還是站在窗邊對她不斷揮手,用口型表達著自己的感謝。金曼曼有一種感覺,風仔在向她揮別,也是在告別oo——或許如同金曼曼一樣,風仔也感到矛盾,他是想擺脫她的,可當她真的走了,他又——他又——
律師是對的,風仔的嘴巴在笑,可他其實已經淚流滿麵。他或許是在哭oo,但這眼淚歸根到底,還是在為他自己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