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曼曼一文不名(單修謹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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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沒有聽到呢?操場的這個角落相對比較隱蔽, 大樹背後做了兩個乒乓球台,來這裏打乒乓球的人不多, 談戀愛的人倒是不少, 課間在操場上玩耍的同學,至少看不到這個角落裏的對話,金曼曼不知多少次試圖被人帶到這裏來過, 不過她讀書的時候一般並不搭理男同學, 連笑都沒有多笑,單修謹很長一段時間是她的後桌,他們偶爾能說幾句話,但一旦離開教室,金曼曼最多對他微微點點頭。
    這是為了避免麻煩, 但不是所有同學都能理解,金曼曼的人緣不算太好, 她在同學中沒什麽朋友, 但輪到她值日的時候, 總有人會有意無意地留下來幫她做一點,方便她快點去畫室練習。
    這些善意多數來自男生, 而且最多的就來自單修謹,那時候沒有舔狗這個詞,不然,小單肯定會被這麽笑話的。其餘男孩子幫她, 隻是為了找個話題破冰, 但小單連話都不多說的,直接掃地, 倒垃圾,金曼曼還在擦黑板, 他垃圾都倒回來了,把掃把簸箕往角落一擱,轉眼就走得無影無蹤,如果不是黑板上寫了今日值日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小單才是值日的那個人。
    但除此之外,他們沒有多說什麽話,單修謹不是學習委員,勝似學習委員,有時候老師發卷子時,他會嚴肅地告訴金曼曼,“你最近成績有點退步了,最好還是多花點時間做作業。”——往往這時候會有人笑話他,單修謹也不看金曼曼的眼睛,但他的表情是很認真的。
    他們在同學們看來,是很相配的一對,如果金曼曼沒有被社會上的所謂大哥追走的話,單修謹無疑是同學中最能配得上她的,他的家庭條件好,長相也好,身材高大,喜歡打籃球,笑容清爽,又愛衛生,他是班裏唯一一個夏天打完籃球會去洗個頭,用毛巾擦擦上身的男孩子,在哪個學校他也足夠被堪做是校園王子了。
    他們站在一起,大家都覺得賞心悅目,校花和班草間的互動讓人津津樂道,雖然他們私下幾乎從來沒說過感情上的事情,單修謹的媽媽在教育局工作,他享用的教育資源是很好的,整個高中階段,單修謹都在上輔導班,他經常會告訴金曼曼,這個班的數學講得很好,這個老師有補缺班,在什麽什麽時段……你可以去聽,報我媽媽的名字就好。
    這是金曼曼無法拒絕的人情,她能上大學和單修謹的幫助分不開,當然,也要感謝他開明的家人,單媽媽從不懷疑他們早戀,對兒子很有信心,她也很同情金曼曼的遭遇,認為幫一幫一個想上進讀書的漂亮女孩兒,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但他是喜歡她的,她當然知道,隻是單修謹不像是一般的男孩兒那樣頭腦簡單,他的家庭在小縣城是出類拔萃的,從小,單修謹跟著父親待人接物,他對於社會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思考和認識,單修謹可以壓製自己談戀愛的心情,他知道,自己成績下滑還可以複讀一年,但金曼曼要是考不上大學,她的人生就再也不會和從前一樣了。
    因為他們在明麵上沒有任何關係,他高中時分經常能接收到女同學的好意,這年代沒有人寫情書了,單修謹會在課餘被叫著一起去打籃球、遊泳、溜冰,他沒有手機,否則通訊軟件應該會被加爆,當然他偶爾也會被膽大的女性朋友叫到大樹背後來,“給個準話啊小單,我和你,怎麽說?”
    金曼曼聽到的那次,就是小徐在對單修謹發起攻勢,小徐應該是最接近成功的一個,她和單修謹本來就是關係不錯的朋友,兩個人有共同愛好,都喜歡看球,小徐也是女籃隊員。
    單修謹當然毫無例外地拒絕了她,“搞啥啊,高中生好好學習,讀書都沒時間,談什麽鬼戀愛哦。”
    他大大咧咧的語氣,好像這不是什麽大事,輕鬆緩解告白失敗的尷尬,不過小徐也不是一般女孩子,她沒有挫敗地哭出來,而是狐疑盤問,“如果金曼曼找你整對象,你也這麽回答她?”
    單修謹說,“那當然不一樣了,但是人家也不會說。像我們都是好學生,學習努力著呢,高中就三年,入學第一天就開始高考倒數了,真別分心,這時候一分心,考的大學不同,你以後的生活都是不同的。”
    這回答正確到了極點,卻又非常的坦蕩,小徐有些失落,但畢竟也沒有太生氣——單修謹還是承認了大家有目共睹的一眼,他喜歡金曼曼,雖然他從沒說過,金曼曼也表現得像是不知道的樣子。
    “哼!”她有點酸溜溜的,“人家那麽漂亮,你也高攀不上,她以後是要當明星的,單修謹我告訴你,咱們才是一種人,你追她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人家才看不上你呢。她、她就是一直吊著你,從你這拿點好處!”
    “人家也沒想談戀愛啊,努力讀書呢,我幫她也不是為了她能回報什麽啊,還有你這話說得,我是癩□□,那你是什麽?”
    金曼曼聽到這就溜走了,她本來站過來大樹底下是想躲蔭涼來著,後來沒過多久,單修謹和小徐一前一後拌著嘴出來了,神色都很自然,這件事竟沒有引起太多人關注。直到今天,金曼曼指著乒乓球桌學青蛙叫,“呱、呱、呱!”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單修謹麵紅耳赤,惡狠狠地說,“你聽到她!那你不出來幫我說幾句話?”
    “看來在這裏對你告白的女生還有不少。”
    金曼曼忍著笑繼續逗他,“都還有誰啊?說出來我聽聽?”
    她盤膝坐在乒乓球桌上,好奇地左顧右盼,其實這是個很小的空地,遠遠談不上有多詩情畫意,就像是單修謹身上的光環,當他在這所學校的時候,相比周圍的同學,他的確是優越的,但當他上了大學,讀了研究生,又隨著金曼曼一起認識到了這麽多有錢人,單修謹‘天選之子’的自信也在不斷破滅,他會意識到,他在周圍雲集的精英之中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如今他成了被俯視的對象。
    但是,曾經他處於優勢時,對金曼曼的關心和幫助沒有絲毫的雜質,他確實從來沒有求過回報,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過以前的事,是金曼曼過去有著些不該的傲慢,她是有些吊著小單,那些過去的幫助,被她選擇性地忘記了,她回到家鄉之後,才意識到這樣做很不該,她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對單修謹一家人表示過謝意,她總覺得如果兩人真的談了戀愛,就不必這麽見外,但是,這其實是兩碼事。
    單修謹在很多細節上是做得很好的,除了小徐之外,他沒有透露更多名字,不會把別人的真心當作談資,“哎,都是過去的事了,一多半人現在都有男朋友了吧,說這些幹嘛。”
    “小徐呢?”
    “小徐都要結婚了。”單修謹說,“她回來做體育老師了,你知道嗎?讀了個體育大專,現在回老家的女孩子特別少,她可吃香了,好多人介紹對象,應該明年五一就辦酒。”
    金曼曼沒想到小徐移情別戀得這麽容易,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她忍不住笑了,“看來大部分人喜歡一個人,一般也就一年兩年的。”
    這是合理的,大多數惦記她的人,哪怕沒上手,過了幾個月也就冷卻了。隻有單修謹,近十年來感情線如此單一明朗,金曼曼問他,“你讀高中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把我帶到這裏來?”
    其實話說到這一步,已經很明顯了,金曼曼沒有想好自己該如何回應,她多少還有些掂量的心態,或許仍處在回鄉的刺激之中,不怎麽像是從前的自己,說實話,金曼曼回來後做了很多衝動的決策,她還沒有告訴單修謹,她想先看看他的勇氣。
    單修謹有沒有想過和金曼曼一起到大樹後頭來?哪怕隻是簡單的牽手、擁抱,落在唇角的輕吻——他的臉漲紅了,拙劣地躲避著金曼曼的眼神,他囁嚅著說,“或許有……但……不是時機。”
    這不是金曼曼預料中的回答,她吃驚地‘啊’了一聲,“還不是時機?”
    單修謹垂下頭沒有看她,但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又抬起頭貪婪地注視著金曼曼,他的瞳仁裏倒映著一個非常豐富而完整的她,而他的表情是如此複雜,他是愛著她的,毋庸置疑,真誠、熱烈而不求回報,但同時他又對她,對自己有如此清醒的世俗的認識,在她麵前顯得如此自卑而退縮。
    他們能長久嗎?她會是個合適的妻子嗎?會是好的結果嗎?會把現有的一切都失去嗎?
    如果他說出口了,她會答應嗎?
    他們彼此注視了一會,氣氛逐漸冷卻了下來,那個機會,那個告白的窗口已經過去了,金曼曼有種很冷清的感覺,她知道單修謹依然是很喜歡她的,隻是他對她的本性似乎也有很清醒的認識,現在,她見識到更好的世界了,單修謹在她身邊的男人中也顯得平庸,他畏懼了,同時畏懼著自身的平凡與金曼曼的勢利。
    “你知道我現在銀行卡裏有多少錢嗎?”
    她很突兀地轉開話題,單修謹則完全誤會了,擺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靜靜聽他說下去——大概他以為金曼曼要擺出自己的小金庫,告訴單修謹他實在配不上她,以此來宣泄自己的怒火。
    “3000元。”
    她向著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所做的努力,似乎被單修謹完全否定了,但金曼曼還是很平和地告訴他,“其餘所有的積蓄我都捐給湯老師的基金會了,就在剛剛,小單,我現在重新一文不名了。”
    她現在非常、非常的心痛,但在做決定後,有某一刻感覺很好,感覺自己很富裕,金曼曼認為她所追求的,或許就是這麽轉瞬即逝的富裕的感覺,她是個拜金的女孩,她拜的就是這種金。
    但是她以後再也不會捐款了,金曼曼齜牙咧嘴地想,至少在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消失以前,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