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杉菜(楚經理是個有野心的女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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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需不需要一個悲慘故事來立住人設, 才能公然拜金?金曼曼覺得大概是不必的,有些人就是很喜歡錢, 好像喜歡吃, 喜歡穿一樣,不過,人們如果希望能得到別人的理解, 有個慘兮兮的故事總是方便點, 同情心是這世上來得最快捷最方便的優越感,在同情他人的一瞬間,仿佛所有指責也都跟著煙消雲散,一切都可以理解了起來。
    不過,楚君的故事不是那麽悲慘, 或者說她似乎也並不需要金曼曼的同情,她喝了一些酒, 這會兒處於什麽都豁得出去的灑脫裏, 對金曼曼談起往事的語氣也很緬懷——她搞砸了, 原本就無望的撈女結婚記大概要慘淡收場,但楚君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絲解脫。
    “你知道, s市盛產的那種小市民媽媽吧——我們這座城市,心理醫生很有前景的,因為被家庭傷害的小孩子實在很多,我們這座城市的標配就是非常算計、強勢, 而且永遠不快樂、難以取悅的母親, 再配上一個不太說話,整天買汰燒的父親。”
    這樣的家庭, 氛圍往往是壓抑的,母親最開心的時候也隻是施舍一個極小的微笑, 對孩子永遠都不夠滿意,成績、運動、長相,永遠是打量兼數落,“哦喲!你看看你!噶許大了連衣服啊不疊疊好?”這裏的衣服隨時可以換成這一次考試的成績,帶回家的男友,結婚時男方的條件,甚至包括了婚後的學區房。
    金曼曼對s市的媽媽不缺乏認識,在這座城市生活久了,天南海北各地的媽媽,似乎都會有點兒這樣刁尖的氣質,永遠都在算計,都在衡量,對於自己處在什麽階級清清楚楚,該付的錢大多還是爽氣的,但該有的待遇也一點都不能少。這座城市似乎很習慣於將女性栽培成這個樣子,或者說,隻有這樣精細計算的女人,才能在s市落腳紮根,把自己的基因一代一代往下傳遞。
    楚君的媽媽就是這樣的人,她的學曆不低,而且眼光不錯,讀大學時就找了個很好的老公——本地人,性格溫和被母親逼出來的),其貌不揚,但是相當老實,對於一個家裏貧困的蘇北女來說,算是能夠到最好的目標。
    婚後,在婆媳大戰的一地雞毛之中,小家庭發展得也相當可以,好事兒接二連三,楚君的父親在專業領域頗有建樹,而且很聽妻子的話——奇怪的是,s市的媽媽如果生了兒子,兒子結婚後往往會敗在媳婦手裏,因為比起母親,兒子總是習慣於更聽妻子的話。
    十幾年前開的公司,雖然規模不大,但好的年景,一年也有近百萬的收入,廠房十年前還拆遷過一次,楚君說是個小小的富家女,半點不算謙虛,不過,s市的媽媽,不會覺得女兒躺平吃老本一輩子是什麽榮耀,媽媽們都很有雄心,一代更比一代強,女結婚員怎麽培養她的下一代?
    她不會告訴楚君去創業,去闖,創業是這世上最昂貴的愛好,連林俏這樣的人家都玩不起,她孜孜不倦地教導楚君,要擦亮眼睛,要好好讀書,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精精致致,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一個漂亮、大氣,學曆過硬的女孩子,在大學同學中找到一個富二代結婚,不算是很難的事情。
    楚君的母親認為,結婚是一個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丈夫找得好,下半輩子截然不同。她自己的經曆又恰好證明了這一點,楚君可以說是一個乞丐版的凱特王妃,她從小是按照結婚員的標準被嚴格地培養起來的:她小時候楚家還不算很有錢,但母親已經很舍得栽培女兒,給她交昂貴學費,找大師學古典舞,學鋼琴,除了學習本身,還有在學習中結交到的朋友,都是將來的人脈關係。
    “如果《流星花園》發生在現實中,杉菜不可能是那個性格,舍得花錢讓女兒去讀英德學園的父母,從小就會讓她知道她該怎麽表現,怎麽去結交朋友,怎麽找準自己的位置,怎麽去看待金錢和權勢。”
    很顯然,楚君就是真正的杉菜,仔細想想,杉菜的父母也不可能窮成那樣,如楚君的家庭,已經算是較低的條件了。她初高中讀的都是私立學校,十幾年前,學費一年已經要數十萬,還不算活動費用,以及為了在這樣的同學中找到談資,融入圈子額外的花費。
    寒暑假出國旅行,這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她的同學們講究的是獨一無二的體驗,直升機飛躍冰川,前往北極極點,用雙腳碰觸地球的‘最北邊’,和家裏人一起去國外視察剛買的酒莊……這些才是學校中值得炫耀的談資。其實,楚君很適合做金曼曼這一行,但是她打從心眼裏排斥,“太碰觸私生活讓我很窒息,好像又回到中學,在兩種觀念裏撕扯,我知道我家算是有點錢了,但是,我的生活裏太多東西又告訴我,我很窮,我是下等階級。”
    這種撕裂的感覺,再加上母親的嚴格要求,讓楚君的青少年時期極為窒息,她母親為她打算到了每一步:業餘愛好,學不出什麽真東西的,主要是為了陶冶情操,學校的成績必須考在第一等,大學出國念,績點、實習經曆和漂亮的sat分數,會讓她申請到加州的好學校。
    為什麽要是加州呢?因為加州的有錢人多,華裔也多,楚媽媽下達嚴令:不急於立刻談朋友,要學會看,學會釣,和潛力股維持好關係,掂量自己是否能拿下明星股。
    如果楚媽媽知道海王、海後這樣的說法,她會嗤之以鼻——海王海後是為了什麽?尋歡作樂而已,十三點!真正的女釣佬隻會揮一次杆,最多兩次,便釣得大魚滿意而歸。
    她對女兒耳提麵命,要她早晚匯報,不要在外麵亂玩,男孩子約她出去date一下,那是可以的,但是,身家調查沒有做好以前,千萬不能上床,免得折損了貨物價值,選擇麵被迫縮小。
    但是她不知道,楚君大學期間玩得野極了,泡夜店縱酒狂歡,每次視頻以前,都要用粉底遮掉紋身貼,遠隔重洋,在母親被迫放鬆的監控之下渾水摸魚,帶來多重的異樣快樂,連楚君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跨過那條無形的界限,她雖然喝酒喝到肝損,但居然沒有吃過什麽藥,那段短暫的經曆很快結束於醫院急診室,之後楚君不喝得那麽凶了,但她還是很喜歡去夜店,享受在人群和親吻中穿梭的感覺。
    “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技術型處.女啊?”她問金曼曼,一口又一口不停的喝酒,“她叫我不要和人困覺,ok呀,膜都還在的,要檢查都可以,但是該做的為什麽不做呢?她反正又發現不了的咯。”
    楚經理今晚實在是喝太多了,金曼曼覺得她明天起來一定要後悔的,於是婉言說,“老人家有些觀念現在已經過時了,年輕一代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足夠。”
    但是,怎麽過自己的生活呢?楚君從小到大上學的費用都是父母支付,她還去留學六年,算下來教育費用花了近千萬,回到s市之後,她的住處也是父母安排,房子市值接近兩千萬,楚君自己怎麽可能住得起呢?現在海龜嚴重貶值,商科更加如此,起薪甚至沒有過萬,在s市,這份薪水隻能喝風度日,說實話連咖啡都喝不起。
    女結婚員年紀漸長,母親開始安排相親了,她沒有想到的是,s市門當戶對的男孩子如此稀缺,太多人出國就不回來了,或者被居心叵測的洋盤妹捕獲,從此她發展出一項新的愛好,坐在沙發上一邊刷微信群,一邊義憤填膺地罵洋盤小姑娘,這勁兒很像從前外島人罵北姑。不知廉恥!搶了她們這些好女兒的婚配資源。
    楚君因此被遷怒,“沒本事到你這樣也是好笑的,讀了這麽多年書,哪個同學家裏沒有錢的?嫁都嫁不出去,你是真的丟死人了,走遠點,我看見你就發愁。”
    顯而易見,在除夕夜這個敏感時間段,楚君又和母親發生了爭吵,因此重新撿回舊愛好,破罐子破摔回酒吧找樂子,楚君問金曼曼,“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啊?花了那麽多錢出去讀書,連個金龜婿都釣不到。”
    她似乎在等著金曼曼的安慰——並非如此,還有林陽,又或者,並非如此,我可以為你介紹。楚君的同學圈子,大概是都淘摸過了,沒有合適的,但是,金曼曼認識很多有錢人呀,他們總有人是需要妻子的,雖然條件肯定遠不如林陽,但是,楚君現在已經在林俏麵前露了底,她又已經攻關了兩三年了,林陽既然還沒鬆動,或許她也已經正在轉舵了,還能向金曼曼示示好,埋下一條人脈。
    “金龜婿那麽稀缺,釣佬又那麽多,失敗才正常吧?”
    金曼曼沒接話,隻是一味的安慰她,“再說,你的工資現在也升上去了,完全可以養活自己,找個情投意合的普通人不也很好嗎。至少能擺脫你媽媽的控製。”
    “連婚房都買不起的普通人?”
    楚君笑了,她的笑容裏有一種心知肚明的悲哀,她把話挑明了,“曼曼,我現在不找個有錢人已經很難收場了,你知道我媽媽給我介紹什麽伐?三婚的都介紹了,四十幾歲,肥頭大耳,看起來像是我爸爸的同齡人——”
    “不至於不至於,那你肯定還是能配個青年才俊的。”金曼曼隻好說,“如果我在客戶裏有留意到,都可以給你介紹好吧。”
    楚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喜笑顏開,似乎陰霾也少了許多,恰好林俏渾身大汗從舞池裏擠回來,“哎呀,楚姐,你一直在等我們啊?”
    “是啊,差不多要回去了,要一起走嗎?”
    “那我叫代駕。”
    這個荒唐的除夕結束得也很突然,好在,經過金曼曼四處救火,死命□□,沒有發生後勁太強的draa事件,林俏加了幾個小鮮肉的微信,金曼曼去買單,十萬塊付了小奶犬兩萬元,她自己收五萬,還能退林陽三萬。
    今晚她本來還想回出租屋的,但現在不能走了,得看管著林俏,別讓她發神經又半夜跑出去跨年。不過,林俏跳完舞心情已經改善了不少,又有楚君打岔,她急於八卦,看來已經度過了鬧事期。
    “她有沒有和你說為什麽打扮成那樣來夜店啊?是為了找人回去過夜嗎?”
    金曼曼從沉思中驚醒,搪塞說,“那個男人好像真的是她表弟,你後來細看她打扮了嗎?其實也還好啦,沒那麽誇張。可能是我們從來沒見過煙熏妝的楚姐,有點太吃驚了。”
    “是嗎?”林俏半信半疑,又興奮地打探,“她和你說什麽了?是不是對你撂狠話開撕了什麽的。看你一路都在走神,肯定說了很過分的話。”
    “沒有呀,她為何要敵視我?”金曼曼一概予以否認。
    “那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金曼曼想了一下,“機器人會數電子羊嗎,女結婚員有愛情嗎?”
    “啊?”林俏完全沒有聽懂,“女什麽員?”
    金曼曼就沒有再解釋了,她想她還是把楚君想得太簡單了點,女結婚員有愛情嗎?她是真的喜歡林陽嗎?還是因為他是她能夠得到最優秀的對象?
    雖然楚君的母親這樣令她痛苦,但是,現在連她都放棄了肖想林陽,開始安排相親時,楚君還在堅持,金曼曼想,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就是逐漸變得越來越像那個令人憎恨的母親,明明想要逃離,卻還是隨著年歲增長,慢慢地,自行地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楚經理真的不想做個女結婚員嗎?如果是這樣,她就不會叫金曼曼給她介紹對象了。女結婚員的思維,已經浸透了楚君的一生,她雖然也有痛苦的時候,但是,金曼曼認為,她的野心還沒有停止。
    楚君對林陽依舊有很強的企圖心,隻要林陽稍假辭色,今夜所有的眼淚都可以蒸發,她會成為楚家女性一座嶄新的豐碑,憑本事又一次實現了階級的躍遷。
    現在她隻好奇林陽是怎麽看楚經理的,這個大懂哥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金曼曼倒想看看,他對楚君又懂得多少,能說出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