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光兔子氣球(近在咫尺懸而未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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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還不算太冷——s市的春天一般來得扭曲而又短暫, 似乎是冬夏之間一個扭捏的幻影,還沒擺脫冬天的寒風, 就被夏天的熱浪衝得跌了個跟頭。現在這時令姑且已經可以算是s市的春天了, 大衣是脫不掉的,不過穿著它在室外走動也不算太裝樣。
金曼曼和林陽出於巧合都穿了大衣,一個人黑色, 一個人駝色, 他們是登對的,一前一後地走在一起,也能叫人明白他們的關係,都又高又瘦,外貌也都很姣好, 當然,金曼曼更漂亮, 光彩照人, 但是人們也習慣了男人在顏值上略微遜色, 長得太好的男人會被懷疑職業,總之不像是總裁。
林陽的羊絨大衣、手上的名表, 都鎮住了場子,使得他和金曼曼同時出現也沒有金主包外圍的嫌疑,更像是一對會引來妒忌的登樣情侶,男女門當戶對, 都是有顏值的社會精英, 即便一時鬧了矛盾,他們的生活也和身邊行人格格不入, 隻是在時空上存在短暫的交叉。他們惹來了不少驚豔的眼神,這讓金曼曼很不舒服, 她大步走到林陽身邊,抱怨地說,“幹嘛非要來這裏,不好打車——還這麽多人。”
林陽不像是單修謹,什麽事都順從金曼曼,他心情不好時回話也很直接,“不好打車就叫司機來接。”
實際上,司機也很難開到這裏來,這裏萬年堵車,金曼曼翻了個白眼,“手機還我。”
林陽的腳步還變得更大,金曼曼追著他也變得吃力,她不知道林陽怎麽和小學生一樣開始欺負人了,這讓她的脾氣也很難控製——當然,金曼曼也知道要氣到林陽,她更應該保持理智冷靜,不被影響才是最好的回應。
但金曼曼也是人,joy突兀的出現已讓她不悅至極點,她現在氣得想揍林陽一頓,小跑著追上他,小聲說,“還給我——有人在拍我們!”
得益於發達的社交媒體,走在路上被人街拍真不是稀奇事,大多時候,這種街拍隻會被湮沒在每天上萬條新聞之中,但也不排除有巧合走紅的可能性,不管會不會走紅,金曼曼都不喜歡在外人麵前上演任何draa,她不喜歡自己的感情生活被外人指指點點,似乎這本應該深藏在她自己心底,金曼曼會對感情的外露感到極大的羞恥。
她語氣裏不由帶了一絲急迫,林陽停下腳步,斜睨她,金曼曼指了指馬路邊一對年輕小女生,她們絕對是在偷拍,捂著嘴對他們兩人指指點點,還跟在身後。一看就知道是短視頻中毒的孩子,什麽都想發到平台上記錄一下。
林陽大步向她們走過去,態度很禮貌地和她們說了幾句,小女生臉紅了,金曼曼第一次直觀地看到林陽的殺傷力,之前她倒也不是沒見過帥哥,合作的模特也有很多濃顏男神,但是,他們和林陽給人的感覺是不同的,模特的氣質一般較為虛浮,都在臉上,更有侵略性,而林陽的魅力在他舉手投足間那種禮貌而又令人不能拒絕的魄力,這麽說似乎是總裁文的常見台詞,但事實如此,久居人上之輩,自然會有一種氣質傍身。
如果是金曼曼去問,90以上,那兩個小女孩不會承認自己在偷拍,而金曼曼當然也不能強行要看她們手機,事態將會尷尬而讓人不快,但林陽解決得很順利,女孩子們刪掉了視頻,臉紅地向他們道歉,林陽走到一旁的攤位上買了幾個造型氣球送給她們,紮成小兔子、小貓咪的氣球,顏色素雅,一看就是滯銷款,渾身上下綁滿氣球的大叔笑得也很開心,皆大歡喜。
金曼曼不太歡喜,她噘著嘴看林陽向她走過來,手裏還拿著最後一個小兔子,本想好了要拒絕,但林陽遞過來的時候,她好像也被總裁力擄獲,還是不悅地接了過去。林陽又笑了,他伸出手,似乎很想摸摸金曼曼的頭,但最後還是化為一個虛虛的撣動,為她撣掉了頭頂或許並不存在的小片異物。
金曼曼反駁說,“我一點也不乖。”她要是真乖,早被妖魔鬼怪吃幹抹淨了,林陽膽敢小瞧她試試看?
金曼曼發現林陽之前是很讓著她的,或者說,他並未允許金曼曼走近到這樣的距離,林陽的複雜和孤獨比他妹妹要掩藏得更好,他不太會用它來博取同情,但這也隻是他的第二層而已,第三層林陽是這樣的,很會欺負人,連嘴上都不吃虧,什麽紳士風度?那隻是小癟三用來討生活的麵具,實際上他又沒心胸又無賴,繞著圈圈,靠著自己的優勢毫不客氣地淩迫他人。
這樣的人有什麽好的?金曼曼完全不應該理他,還特意帶joy來,是什麽意思呢?刺激她?到底是收到效果了,最可惡的是他那種三不沾的嫻熟。
但是,金曼曼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她反而在林陽的惡劣中似乎找到了一點安全感,她的虛榮、算計與自卑,也在他的惡劣跟前顯得理直氣壯,不像是在荀嘉明和單修謹麵前,她總有點心虛,像是門外的野貓,窺視著雍容華貴的家貓滿滿的食盆,他們看起來沒有什麽兩樣,可隻有金曼曼自己知道,她的皮毛底下生了多少跳蚤——或許其實並沒有跳蚤,但她總是有一種這樣的錯覺,這樣的幻痛,好像無數個小蟲始終釘在她的皮膚上無形地吸血。
但在劉豫和林陽麵前,她擁有這份自在,這種放鬆讓她很難提起全部戒備去演出,有點無可奈何地墜入俗套的陷阱。她咬著牙含怒地笑了,“討厭!”
林陽也笑了,他伸出兩根手指推著金曼曼拿氣球的手,指示她前進的方向,和她一起走到欄杆邊,和金曼曼一起看著五彩斑斕的馳名夜景,這個地方隻有遊客會來,本地人多數是在附近吃飯,並困擾於擁堵的交通。金曼曼在s市待了五年,隻在白天來過這裏拍攝,還是第一次看到霓虹森林。
“都把我手機搶走了,還要收斂什麽?”
林陽把手機放入金曼曼的衣兜,彎腰為她拉了一下衣擺,他的手沒有馬上離開,依舊握著大衣的衣擺,眼睛向上和金曼曼對視,這是一個卑微的姿勢,如果他再低一點,就是半跪著掏戒指求婚了。
“你猜。”他的雙眼閃閃發亮,手指邊緣微微發白,金曼曼感受到他的力道,林陽隻要再用力一點,她彎下腰,就能促成一個親吻。
她還沒被任何一個男人吻過,金曼曼心砰砰跳,她的臉頰發燙,她不知道是什麽力量讓她維持冷靜,她的語調居然還很冷靜,“陽總,這樣有什麽意思呢?核心問題還在。”
核心問題就是金曼曼的底線,神聖而不可逾越,一個有底線的女人在名利場中猶如聖女,她在諸多誘惑麵前保持的隱忍猶如神性,令罪人更想摧殘,令善人心生慚愧望而卻步,林陽許諾不了金曼曼未來,而金曼曼的底線是,不論未來究竟如何,但如果一開始就沒有未來,那麽她容忍不了自己開始,她麵對不了這樣的自己,她屈服於誘惑,將再無顏去見湯老師。
林陽的姿勢更加緊繃了,他慢慢直起身,手指從衣擺逐漸往外,握住了金曼曼的手,他的手指沉甸甸地壓著她的手指,輕微的摩擦似乎都能帶起火花,幾乎是每一寸都蘊含了爆炸般的能量,他正在極力地克製自己,這一切全都寫在了氣氛中,林陽想要對她做的事,他幾乎是咬牙的忍耐和壓製。
一個吻,近在咫尺,懸而未決,中間橫亙的隻有一道無形的底線,是她的,也是他的。林陽垂著眼簾,他的視線聚焦在他們交纏的手指中,金曼曼的手冰冷滑膩,而林陽的手指溫熱又幹燥,他們的手指糾纏著,難以分離,每一次掙紮似乎都是欲拒還迎,都隻為了更多的摩擦。
林陽的聲音也帶了床笫之間特有的蜂蜜一樣的滑膩和緊繃,他低聲說,“我可以騙你。”
是的,他可以,但林陽始終沒有。金曼曼想這說明他還是有些良心的,但在這一刻,她又忽然覺得,似乎他再壞一點也不錯,這樣她可以把一切全都責怪給他。是他誘惑了她,玩弄了她,而金曼曼是個無辜的、可憐的年輕女孩,因無知而受害,她可以享受盡了歡愉,還在道德上保持著無瑕的聖潔。
“你要不要試試?”她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是挑釁嗎?要不要試試看你能不能夠騙得過我?要不要試試看,我會不會將計就計——金曼曼的語調裏沒有任何情緒,因為她自己都拿不定主意。有生以來第一次,不可撼動的冰美人有了一點點裂痕,但她很希望林陽不要看穿她的虛弱。
他眼也不眨地望著她,金曼曼幾乎能看到林陽極度的動搖,她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了一絲沾沾自喜,這是她魅力的鐵證。美女總是如此,急於證明自己的影響力,尤其是像她這樣,來到遠高於自己層次的局中的美女,更迫切地需要確認自己的籌碼。但在上位者的寬容與慈愛之餘,她又別有一絲焦急,她也渴望著林陽的墜落,他可以用那無法去往的未來願景騙她,他願意為她放棄商業聯姻的機會,放棄單身帶來的便利——
但是,他的底線似乎也和她一樣,看似岌岌可危,卻始終還是堅不可摧。林陽眼裏放縱的火光被一點點鎮壓,埋葬,他的手止住了情不自禁的握持與揉捏,不再嗬護一般地把玩著她的手指,但是,金曼曼想要抽回手時,依然被他牢牢扣住。
“我不會騙你,因為我是個好人。”
林陽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語調已經幾乎回到了第一層,戴上了他重重的麵具,隻有猶自緊握相扣的十指透露他的真實。“荀嘉明也不會騙你,因為,他的確也算是個很不錯的人,善良對他那個階級的人來說是稀有品質,但他的確有。”
“不過,你要搞清楚的是,如果你選了和他一起合開公司,那麽今晚的飯局,會是你日常必須處理的局麵。而,荀嘉明不像我,他完全自我中心,對此,他習以為常,並不覺得這會是一種傷害。”
他的話沒有什麽情緒,就像是片刻前的金曼曼一樣,冷靜得幾乎冷酷。金曼曼怔了一下,好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有種刺痛的尷尬。
她抽回手,這一次很堅決,“這是什麽意思,機會教育?”
“那倒不是,今晚joy確實是突然要來,隔了俏俏,我也不好太拒絕。”林陽說,他也把手重新揣進了大衣插袋裏,“我和她並沒有什麽——確實沒有。”
這倒是可信的,金曼曼沒有說話,他們對視著,似乎都等著對方的下一步行動。金曼曼先扯了一下兔子燈。“然後呢?”
“你說,我和荀總合開公司,這會是日常必須處理的局麵——但是,你沒說這個案子不能接。”金曼曼指出,“所以,你還是願意用工作室的名義來接這個案子。”
她的思維很清晰,“那代價是什麽?”
林陽有一會沒有回話,而是很古怪地看著金曼曼,大概是沒想到她清醒得如此之快,旖旎還在指尖,富太太的機會剛剛破碎,她就已經開始談業務,談她夠得著的錢。
但他很快又笑了起來,“沒有代價,代價就是你要放棄和荀總合開公司的機會,付出的機會成本就是你的代價。”
基於金曼曼的底線,這就約等於沒有代價,金曼曼有些迷惑,因為她有種感覺,似乎林陽並不是很想趟入荀家這攤渾水,沒想到他會這樣簡單就允許金曼曼用工作室的名義接單。
理由是什麽?她不太明白,停下走動的腳步,一手插袋,一手牽著發光的兔子氣球,微微張著嘴迷惑地看著林陽。她有時候會突然短路,無法意識到自己有多麽美麗,她所有的欲.望與野心,都隻是讓她變得更加鮮活,更加動人。
林陽隻是寬忍而又無奈地看著她,他的雙手都插在袋子裏,遮掩掉了情緒的表示——是壓抑的緊握,忍耐著擁她入懷的衝動,還是放鬆地彈動著,像是老手正在揮杆?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
他隻是這樣說,“你比你想得要厲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