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蠟片刻，兩人默契地跳過了稱呼的問題。
    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林允兒，李知恩小聲道，「你，找我有事情嗎？」
    略一猶豫，林允兒將藏在背後的紫菜包飯盒子拿了出來，放到李知恩身前的桌麵上。
    透明的便當盒子裏，紫菜包飯塞得滿滿當當。
    李知恩微微一愣。
    這算是什麽？
    收買？賄賂？
    「今天早上剛做的，給你也帶了一份。」林允兒這麽說道。
    李知恩眨巴眨巴眼睛。
    今天早上做的
    雖然紫菜包飯不是什麽複雜料理，但她不是正在打歌宣傳期嗎？
    而且今天又有kb的節目行程
    瞥了一眼林允兒臉上妝容也遮掩不住的澹澹倦色，她眼簾微垂。
    一邊將便當盒子拿到手中，李知恩小聲都囔，「我可沒有我oppa那麽好騙。」
    看著她的動作，林允兒嘴角彎了彎。
    至於李知恩話語的內容，她就暫且當做沒有聽到了。
    unny早上說的那些話雖然瘋瘋癲癲的，但仔細想來，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樣子。
    李知恩指了指自己坐著的沙發，林允兒順勢坐下。
    啪嗒幾聲，便當盒子的鎖扣打開。
    李知恩從中取了一小塊出來，放進口中。
    「oppa說，你們以前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李知恩忽然問道。
    去年她讓崔真理給林允兒打電話之後，就被顧衡訓了一頓。
    也正是在那時候，她才從顧衡口中知道，林允兒和自家oppa竟然曾在同一個高中學習過。
    但按著年齡算，林允兒應該比顧衡小了兩屆，而且那時也忙於出道練習，兩個人應該沒有什麽接觸的機會才對呀
    「嗯，其實初中的時候就認識了。」林允兒答道。
    「初中？」李知恩眨巴了一下眼睛，下意識道，「就算初中，那也是我認識得更早」
    林允兒莫名有些想笑。
    自家男友的這個妹妹，好像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有著奇怪的勝負欲。
    李知恩咀嚼著嘴裏的紫菜包飯，忽然覺得這個味道有些熟悉，但此刻她的腦瓜子正飛快轉動，並沒有心思去留意這個。
    「初中就認識了那為什麽我以前從來沒有聽oppa提起過你？」李知恩語氣中有些小小的狐疑，「你和我oppa，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這個林允兒該不會是在編造什麽青梅竹馬的人設故事吧？
    「大概是因為他好心吧。」
    「好心？」
    林允兒嗯了一聲，「那時候我剛剛通過公司的練習生選拔，你應該也知道，並不是身邊的每一個同學都樂意看到你成為練習生的」
    李知恩皺了一下眉毛，點了點頭。
    這種體驗，她也曾有過。
    隻要在人群中出挑，就總不免有夾著惡意的目光落到身上。
    「然後，他幫了我一次。」林允兒輕聲道。
    「我就知道，爛好人oppa。」李知恩哼哼了一句。
    顧衡的性格，她是再清楚不過的。
    林允兒抿嘴一笑，「他當時和我說，在我結交到可靠的朋友之前，可以遠遠跟在他後邊，算是狐假虎威。」
    「但他大概沒有留意過，在他畢業之前的每一天，我都跟在了他的
    後麵。」
    「你就沒交其他朋友嗎？」李知恩忍不住道。
    「結交了啊，」林允兒朝李知恩眨眨眼，狡黠一笑，「但是已經習慣了。」
    李知恩一時噎住，「你厚臉皮！」
    「什麽啊，我可沒有騷擾他，就是那麽遠遠地跟著而已。」
    「那也是厚臉皮。」李知恩撇撇嘴，心中有些小小的吃味。
    肯定是這紫菜包飯裏的食醋放多了
    她心中如此判斷。
    不過，這紫菜包飯，怎麽越吃越覺得熟悉呢？
    李知恩將手中的紫菜包飯移開了些，仔細看去。
    胡蘿卜、碎黃瓜、肉鬆、米飯
    等等，肉鬆？
    「上次錄製《青春不敗》的時候，unny前輩帶來的紫菜包飯，也是你做的嗎？」
    「嗯？unny歐尼分給你了嗎？」林允兒眉毛一揚。
    「她分給秀智了，秀智分給我了」
    說著，李知恩的兩條眉毛皺到了一起去。
    當時她就覺得，那份紫菜包飯的味道有些奇怪的熟悉感，但又不知從何而來。
    而現在，她似乎隱隱抓到了什麽。
    oppa，林允兒，高中，紫菜包飯
    她倏地抬起頭，「是、是你？」
    怕林允兒沒理解自己的意思，她還飛快補充道，「就是oppa高三那會兒」
    林允兒沒有否認。
    今天她帶著這份便當來找李知恩，本就是為了化解李知恩對她的「敵意」。
    朝李知恩比了個噓的手勢，她輕聲道，「別告訴顧衡哦。」
    李知恩直接進入了大腦宕機的狀態。
    林允兒臉上紅了紅，補充解釋道，「當時他又幫了我一次，我就」
    李知恩回過神來，忽然想起了什麽，眼神微妙地看向林允兒，試探著問道，「你就送了紫菜包飯，沒有」
    雖然李知恩沒有明言，但林允兒知道她的言下所指。
    糾結了幾秒，林允兒才小小聲道，「有，但當時他剛好離開漢城了，東西應該是沒有來得及到他手裏」
    李知恩扯了扯嘴角，忽然不知該作何表情了。
    顧衡上一次離開漢城的時候，並沒有將某件東西帶上，而是選擇寄放在自己這裏。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封信箋，此刻應該還安安靜靜地躺在她抽屜的某個角落裏。
    不過這些倒還都是小事。
    真正的問題在於，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此刻她倒是忽然有些後悔當時和李鍾勳搶吃的了。
    果然，天上不會掉餡餅，也不會掉紫菜包飯。
    如果一切能重來，她李知恩就是餓死，就是從漢江邊上跳下去，也絕不會
    「這紫菜包飯好吃嗎？」林允兒忽然問道。
    「嗯，還不錯」李知恩下意識道。
    但看著林允兒眉眼中的笑意，她當即又回過神來。
    李知恩！
    笨死你得了！
    「謝謝前輩今天的照顧！」
    節目錄製後台，林允兒跟著少女時代組合的其他成員一起，向節目的主持人柳熙烈道謝。
    雖然就現下的人氣而言，少女時代在南韓歌謠界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但南韓娛樂圈是個極其講究輩分禮儀的地
    方，經紀人在這方麵都會格外注意約束自家藝人。
    與柳熙烈寒暄之後，這個節目的行程也就告一段落。
    透過人群的縫隙，林允兒看了眼不遠處的李知恩，猶豫著是否要再過去道別一句。
    不過就在這時候，手中攥著手機的助理金荷娜一路小跑著來到了少時成員的身邊。
    「允兒歐尼，你的電話。」
    「我的電話？」
    「嗯嗯！」
    林允兒接過手機，低頭看去，「阿爸？」
    帶著些許困惑，她按下了接通鍵。
    「阿爸，怎麽歐尼可能要生了？」
    峨山醫院。
    雖然已經是傍晚時候，但各科室外的廊道中還是人來人往。
    生老病死的到來，並不像鬧鍾那麽準時。
    林允兒匆匆從人群中穿過，來到一間病房之外。
    來不及敲門，她直接推開。
    「阿爸嗯？歐尼你怎麽還在這裏？」
    看著床榻上正優哉遊哉躺著的林允珍，林允兒愣了愣。
    方才在kb電視台接到林父的電話之後，她就連忙推了行程往醫院這邊趕，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卻是這麽一幅場景。
    見林允兒到來，林父無奈一笑，指著林允珍道，「羊水破了，一個小時前就一個勁兒喊著疼，結果你姐夫推著她去了產房一檢查，醫生說這才開了一指，還早著呢。」
    林允珍尷尬一笑，都囔著辯解道，「那我確實疼啊。」
    林父替她掖了掖被子，「疼也隻能先忍著，我問了醫生了，頭一胎，生個一兩天都是正常的。」
    父女兩人一人一句，林允兒總算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鬆了口氣，她來到林允珍床邊坐下，吐槽道，「歐尼，你嚇死我了。」
    林允珍一邊忍著疼得齜牙咧嘴，一邊還笑著道，「怎麽，迫不及待當小姨啦？」
    見林父也跟著笑，林允兒沒好氣道，「阿爸你笑什麽哦，你不也趕在舊正之前就可以當上外公了嗎？」
    舊正，也即春節，南韓更多用這個稱呼。
    林父搖搖頭，調侃道，「但我們允兒這麽著急忙慌的，看起來可一點沒有小姨的樣子。」
    就在這時，房門又一次被推開，一個三十餘歲的微胖男人進來。
    「姐夫。」林允兒叫了一聲。
    黃泰永，林允珍的丈夫。
    多年前在林允珍一雙鐵拳下被迫早戀的青蔥少年，如今的人父預備役。
    黃泰永憨厚一笑，「允兒來了啊。」
    「恭喜姐夫馬上要當爸爸了~」林允兒燦爛一笑。
    「同喜同喜！」黃泰永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將為人父的興奮與緊張令他有些口不擇言，「允兒你也抓緊時間談戀愛結婚」
    「啊？」林允兒臉上飛起紅霞，訥訥不言。
    看見林允兒這樣子，林允珍臉色一變。
    飛快看了眼林父，她出聲打岔道，「你胡說什麽呢，允兒過幾天要去東京那邊開巡回演唱會，家裏都顧不上，哪裏還顧得上戀愛啊？」
    黃泰永拍了拍腦袋，笑著認錯，「我湖塗了、我湖塗了」
    這時林父卻是忽然道，「說得好像你自己戀愛的時候就很顧家一樣。」
    林允珍一時噎住。
    看了看不說話的林允兒，林父轉頭看向黃泰永，「醫生那邊怎麽說的？什麽時候能打無痛？」
    黃泰永臉色一正，「醫生說得開到三指左右才行
    」
    林父皺著眉看了看林允珍額上因為疼痛而冒出的虛汗，有些心疼道，「泰永，你再帶允珍過去產房看看？她現在這樣子」
    雖然剛才他還在數落林允珍怕疼，但那隻是嘴上說說。
    林允珍剛開始喊疼的時候，他額頭上出的汗水比林允珍都多。
    黃泰永點點頭，扶著林允珍到了輪椅上，出了門去。
    病房內隻剩下林允兒和林父兩人。
    看著關上的房門，林父收回關切緊張的目光，看向林允兒。
    「舊正之前就要去東京？不能多留幾天？」
    林允兒搖搖頭，「不能哦，演唱會門票都賣完了，怎麽可能拖延呢？」
    林父點點頭，他也隻是這麽一問，心中其實並沒有抱太大希望。
    自從林允兒出道以後，除了去年閑暇時間稍多一些以外，其他時候都在奔忙，連他這個阿爸都要十天半個月才能見上她一次。
    父女兩人輕聲聊著天。
    片刻後，接過林允兒遞來的一瓣橘子，林父笑了笑道，「你姐夫剛才說，等你戀愛結婚我才忽然意識到，我們允兒也已經是個大人了啊。」
    林允兒嘴唇動了動，似乎在猶豫著什麽。
    將林允兒的沉默當作了害羞，林父拍了拍她的手背，斟酌著道，「雖然行程繁忙，但如果遇到喜歡的人，也可以試著接觸一下。」
    說完這句，他又補充道，「但有一點，你要記住。」
    「嗯？」
    「阿爸知道，你在那個圈子裏接觸到的人很雜，」林父輕歎了一聲，不知想起了什麽，「不要對那些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產生不該有的想法或者念頭。」
    「阿爸是什麽意思？」林允兒一隻手掌悄然攥緊。
    並未察覺到林允兒的異樣，林父隨手將床榻邊櫃子上的一份報紙取過。
    「看到這種新聞了嗎？有些人的位置太高了，在他們眼中，感情、家庭往往是可以隨意拋擲的東西」
    林允兒看向這份報紙上的頭條。
    【k集團會長崔太元挪用公款一桉正式開庭，有消息稱，部分挪用款項被其用於為「漢南洞夫人」購置房產】
    林允兒麵色微微一變。
    「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這樣。」她認真說了一句，像是糾正，又像是在反駁。
    「你還小，不懂。」林父搖頭，直接否定了林允兒的話。
    「阿爸你剛剛還說，我已經」
    「不是一回事，」林父眉頭皺起，「允兒你」
    林允兒連續的兩句頂嘴，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林允兒抿了抿唇，沒再開口。
    病房內一時安靜下來。
    將手中的橘子放下，林父斟酌著話語，「你要聽話」
    話未說完，林允兒卻已經起了身。
    「阿爸，我出去一下。」
    醫院樓下門口，女孩踩在台階上。
    此刻夕陽已經落山，冬夜的風拂過身上。
    抱著手臂，她忽然覺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