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無雨。
    天氣預報又一如既往的失了準。
    隻是淩晨時風聲呼嘯，將玻璃窗戶都吹得作響。
    從被子裏伸出手掌按掉鬧鍾，林允兒將臉埋進枕頭裏。
    十分鍾後，她從床上坐起。
    足夠漫長的告別儀式才能體現對床的尊重。
    顧衡開了暖氣之後，屋內很暖，棉被的厚度也夠。
    但她卻忽然有些不習慣。
    是哪裏不習慣呢
    看著空蕩的被窩，她眨眨眼。
    常言道，學好三年，學壞一天
    她這算是學壞了嗎？
    應該不算吧？
    趿著棉拖下了地，林允兒將臥室裏的窗簾拉開一些，讓外邊微暖的日光照進房間裏。
    伸了個懶腰，她轉身出了臥室。
    剛剛咬下第一口吐司的顧衡抬頭，訝異與她對視，「這麽早？」
    像是在好奇一隻每天睡二十個小時的考拉為何突然轉了習性。
    麵對這道眼神，林允兒有稍稍被冒犯到的感覺。
    「昨天隻是意外。」她表情冷靜地為自己澄清。
    顧衡不置可否，隻是推了推手邊的吐司袋子，「洗臉刷牙，我幫你煎個雞蛋。」
    周末一般不吃早餐，而工作日的早餐又往往簡單。
    「嗯」
    她從洗漱間出來的時候，顧衡正好端著煎好的雞蛋從廚房裏出來。
    還有一杯熱好的牛奶。
    林允兒跟著顧衡，在他旁邊坐下。
    端起熱牛奶抿了一小口，她舒服得眉毛一動，「謝謝~」
    「今天是要出門？」
    「嗯，上課。」
    提到這兩個字，林允兒兩撇秀氣好看的眉毛不自覺往下耷拉了點。
    呈八字狀。
    看著她的小表情，顧衡嘴角彎了彎。
    林允兒一邊咬著吐司，一邊小口抿著牛奶。
    吃了片刻，見顧衡已經在抽紙擦嘴，她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放下手中的牛奶杯，林允兒拿起手機按了幾下，輕咳一聲，「那個我轉錢給你了。」
    「嗯？」
    「房租，供暖費。」林允兒眼神一飄。
    顧衡偏頭看向她。
    如果他的記憶沒有混亂，某人分明在對窗的那邊還有一個寬敞的住處。
    看了眼手機上的轉賬數字，顧衡閃過一絲笑意。
    倒是頗為大方。
    沒有點開轉賬紅包，他從餐桌旁站起，「我先出門了，下午和unny約了見麵，晚上可能晚些回來，晚餐的事情你自己解決。」
    「unny歐尼？」林允兒下意識跟著他的腳步，走到了門邊。
    「嗯，」顧衡回頭看了她一眼，「請她吃個飯。」
    unny是林允兒親近的歐尼，也是他的半個便宜親故。
    不過兩人的朋友關係，也並不單是建立在林允兒的基礎之上。
    便宜親故心情狀態不好，他也該去看看的。
    林允兒抿了一下唇，「別喝太多酒，你應該喝不過歐尼」
    「好。」
    「那個轉賬你收了。」
    …
    「除了小學生和大人，現在又多了一個租客和房東的設定嗎？」顧衡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她。
    好在林允兒不是作者，不然這種不斷打補丁
    的行為，大概會被讀者笑話。
    「不是設定！」林允兒踮著腳來搶他的手機。
    顧衡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允兒的臉頰近在遲尺。
    許多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很難再停下。
    其實也不對，應該說是好不容易戒掉，又再度
    他一時沒有忍住，稍稍低頭。
    林允兒另一隻向著手機抓去的手掌頓了一下，握成拳狀落在他的胸口處。
    力氣不是很大。
    半晌，林允兒飛快後退兩步。
    惱怒地盯著顧衡，她兩邊的耳垂處都是通紅，吭哧了半晌，「抵抵房租。」
    顧衡一愣。
    這也能圓回來嗎？
    嘴唇微動，他下意識問道，「抵多少天？」
    林允兒睜大眼睛。
    他這是什麽意思？
    顧衡搖搖頭，走到門邊，忽然又回頭，「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我們的關係，似乎有些扭曲」
    「你才扭曲、你才是變態！」
    周四大概是一周中最煎熬的一天。
    距離周末隔著一個周五。
    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又很遠。
    瞟了眼坐在辦公室裏、望著窗台處小盆栽偷偷打哈欠的女孩，顧衡輕敲桌麵。
    小姑娘是新來的秘書，叫韓嫣。
    大學專業學的韓語。
    有語言優勢，又有李然帶了一小段時間，所以雖然工作經驗少，但上手算是頗快。
    隻是
    聽到顧衡這邊的響動，小姑娘瞬間正襟危坐，耳朵豎起。
    好像生怕下一秒就被開了。
    顧衡沒忍住嘴角一彎，「提前下班了，回家去吧。」
    看著韓嫣離開辦公室的背影，顧衡起身取過駝色的長外衣。
    駝色很符合秋天這個季節。
    出了公司。
    回到轎車上，顧衡看了眼unny發來的餐館地址，踩下油門。
    因為提前離開公司，沒有撞上晚高峰，他很快抵達了店外。
    比約定的時間還要早了小二十分鍾。
    沒有急著下車，他撥出了林誌勳的號碼。
    還有最後一點工作需要處理。
    「顧衡？」林誌勳的聲音有些模湖，似乎還夾著風聲和海浪聲。
    「你在哪？」
    「濟州島度假，」林誌勳笑了兩聲，「陪陪老婆孩子。」
    「大冷天的跑到濟州島海邊度假你倒是心大，」顧衡按了一下眉心，「金範秀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
    電話那邊安靜了片刻。
    大概是找了個僻靜處，林誌勳的聲音清晰許多。
    「我在聽。」
    「鄭成燮，kcubeholdg。」顧衡緩聲道。
    前者是金範秀的姐夫，後者是持有kakao約0股份的公司，由金範秀控股。
    近期，金範秀將鄭成燮的調到了身邊。
    而按著k那邊的消息，鄭成燮在早年負責幫助金範秀處理一些稅務上的手尾。
    …
    林誌勳那邊安靜下來。
    顧衡看向天邊下墜的斜陽，「如果kakao與dau功合並，那給他帶來的資本收益，不是一個小數字。」
    相應的，要上繳的公司稅，也不是一個小數字。
    金範秀大概是在這方麵動了心思
    。
    「你想要做什麽？」
    「解綁，」看著不遠處朝自己招手的unny，顧衡呼出一口氣，「要麽在合並之後，景盛與kakao解綁，回收賬麵收益，要麽」
    「夠仗義！來！」
    等服務員離開，unny朝手掌哈了一口氣。
    她隨手舉起酒杯，與顧衡身前的杯子撞了一下，一飲而盡。
    顧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這樣子，似乎是我多慮了。」
    李純揆小姐這豪氣幹雲的模樣，心情狀態看起來比他都要好上幾分。
    「怎麽，後悔答應請客了？」unny朝他一挑眉，「可不許跑，我是聽你說要請客，才專門挑了這家最貴的。」
    望向周圍這半露天而古色古香的裝潢布置，顧衡眼角微動。
    看得出來，不會便宜。
    顧衡頓生「誤交損友」之感。
    搖搖頭，他將身前的玻璃酒杯拿起，飲下半杯，「你下次還回來就好。」
    「我們可是親故，親故之間不要計較這些。」unny半分賬都不認。
    顧衡嗤的笑了一聲。
    他忽然在想，unny對於「親故」這個詞的理解，似乎和林允兒的「朋友」有些相似之處。
    總之什麽都能往裏邊裝。
    「允兒那邊沒事吧？」
    顧衡挑眉，「你和她沒有聯係？」
    unny晃晃腦袋，「彼此都了解，這會兒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顧衡嗯了一聲，「有些失落吧，也還好，今天上課去了很多時候，想得通和心裏過去那個坎是兩回事，總要給些時間。」
    瞥了眼unny，他補上一句，「你也是。」
    unny酒量雖好，但以前也不會上來就一口悶完一整杯。
    又不是真的爛酒鬼。
    心裏大概還是藏著些情緒的。
    unny咧咧嘴，「也對，小賢畢業的事情都上新聞了，那丫頭得有點壓力。」
    又悶下半杯酒，她在座位上躺下，眯著眼睛看向外邊湛藍色的天空。
    今天風大，秋高氣爽，把天上的白雲都吹跑了好多。
    顧衡也沒開口，隻是默然從服務員手中接過了兩盤下酒菜。
    「這兩天我在家裏，刷了不少的電視劇和遊戲。」unny隨意開口道。
    「轉換一下心情，聽起來不錯。」
    「嗯不過我發現啊，還是以前的電視劇好看，」unny的聲音，悠遠得像是從天邊飄來，「當練習生的時候很辛苦，每次等到休息的時候，都會準時準點和朋友們蹲著電視機看劇，一次就隻能看那麽一小會兒，所以特別特別珍惜」
    「現在呢，躺在家裏刷上一天的劇，閉上眼睛反而覺得空落落的。」
    以前蹲著點看劇，是難得的快樂。
    …
    而現在刷劇，有時候隻是單純為了讓手頭有事情做，短暫逃避些其他的情緒。
    顧衡凝視她兩秒，嘴角一彎，「應該讓允兒明天上課的時候，把你捎上，多看看課本，就會覺得閉上眼睛是一種幸福。」
    「我發現你很惡毒。」
    unny沒好氣瞪了他一眼，然後才繼續望向天上。
    頭上被風吹跑的雲朵，這會兒又聚了些過來。
    形狀千奇百怪。
    「我突然想起昨天看的那部港劇了。」
    「嗯？」
    「就是騎著一
    隻大鳥的那個。」unny用手比劃了一下。
    「《神凋俠侶》？」顧衡猜測道。
    「似乎是吧，」unny摸過旁邊的酒杯，自己滿上，模彷著電視劇裏的語氣，「你看這天上的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人生離合，亦複如斯」
    沉默片刻，顧衡問道，「泰妍她們還好吧？」
    交往不多，不過在他的印象中，金泰妍的心思比unny和允兒都要更敏感些。
    而且又是組合隊長
    unny搖搖頭，白了他一眼，「問這麽多，管好你家那個醋壇子就行了。」
    顧衡啞然失笑。
    unny瞟了一下他的酒杯，從旁邊拿過了酒瓶，「嗯，你也滿上，隻喝半杯算怎麽回事？沒有義氣。」
    「那家夥該不會真的跟unny歐尼喝了很多酒吧」
    教室一角，看著安靜的小窗，林允兒眉毛微蹙。
    遲疑了一下，她又給打開和unny的聊天窗口，發去了訊息。
    嗯，關心一下房東的狀況，看看需不需要給他留個門什麽的，也是正常的吧
    可惜也是石沉大海。
    早知道就先問問他們兩個聚餐的地點了
    林允兒抿了抿唇。
    將手機放回衣兜裏，她勉強集中精神，開始認真聽課。
    半分鍾後。
    她動作自然地重新摸出了手機。
    還是沒有回複，無論是顧衡還是unny。
    這兩個人就好像合謀私奔了一樣
    鼓了鼓嘴，她點開微博，登錄自己昨夜注冊的那個賬號。
    小號自然是無人問津的，除了昨晚在她溫柔注視下主動點讚的某人以外，現在她的粉絲隻有一個
    【穩定運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huann】
    ——【微博新手指南官方賬號】
    這很正常。
    不蹭熱度，不暴露身份，誰搭理她這麽一個糖醋魚都炸焦了的人。
    嗯，不對，倒是有一位
    【嗬嗬噠】：姐，能分享一下糖醋魚的失敗經驗嗎？我學習一下
    林允兒沉默兩秒。
    長按，刪除。
    「阿爸，你最近腰背不舒服？」林允珍咬了口蘋果，從廚房裏出來。
    「嗯？什麽腰背不好？」林父皺著眉回頭看她。
    林允珍朝電視機的方向努了努嘴，「我進去洗水果的時候，上邊就在放那個膏藥的廣告啊，我都出來了你還在看。」
    林父一時無言。
    取過遙控器，換了個台。
    「允兒那丫頭，這兩天你沒和她聊聊？」林父目光重新落向林允珍，猶豫著道，「網上的一些評論，可不算好聽。」
    昨天林允兒倒是也在家裏的那個聊天群裏說過一句自己回了漢城，讓林父和林允珍不用擔心。
    但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言語了。
    這反而讓他放心不下。
    「您說允兒啊」
    林允珍這才了然，從衣兜裏取出手機，「今天下午問過了。」
    「怎麽說？」
    「在上課呢」林允珍晃了晃手機，又咬了一口蘋果，「雖然也就五六分認真。」
    真正認真上課的人，可不會
    有時間給自己拍一張老師的照片作為回複。
    「沒有說其他的嗎？」林父還是有些擔心。
    「那丫頭也二十多了，又不是誌浩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難關也會自己去過，我們隻需要在」
    林允珍看了看自己阿爸，轉了話語，「實在放心不下的話，就去看看她唄。」
    啊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