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貪婪地在顧衡身上吸了一口氣，林允兒坐直了身子。
    她直視著顧衡。
    眸子比外邊夜空中的星星還要晶亮。
    「你確定，不是因為喝醉酒才和我說這些的吧？」
    不等顧衡回答，她又伸手按住了顧衡的嘴，「你等等。」
    林允兒有些緊張地在旁邊摸索尋找著什麽。
    人就是這樣，有時候越是想要找一個東西，就越是找不到。
    而其實那件東西又往往就在自己的貼身之處。
    半分鍾後，她總算在自己手邊找到了手機。
    尷尬地看了顧衡一眼。
    剛才自己的行為，似乎不太聰明的樣子。
    她清清嗓子，打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湊到顧衡旁邊，「那個你再說一遍。」
    顧衡：「」
    推開林允兒的手，他將她重新抱到自己懷裏。
    雖然雨已經停了，但外邊滲進來的風有些冷，抱著林允兒暖和些。
    「我沒有喝醉。」他再次澄清。
    「萬一呢」林允兒試圖重新將手機拿起，「留個憑證。」
    顧衡箍住了她的手腕，低下頭在她臉上蓋了個章，「這就是憑證，如果你需要的話，還有更多。」
    他凝視著她臉上某處。
    林允兒感受他眼神的溫度，紅著臉往後一縮，「不用了。」
    顧衡的目光，有些危險。
    雖然這家夥說自己沒有醉，但他今晚顯然與平時有些不同。
    她不太敢撩撥他。
    「真的不需要嗎？」
    「真的！你、你趕緊給我把醒酒湯喝了！」
    林允兒岔開話題，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嗯」顧衡皺著眉將已經冷掉的醒酒湯喝完，「那我去洗澡了。」
    林允兒仔細觀察了他一眼，「你喝完酒多久了？」
    剛喝過酒是不能直接洗澡的，容易受風著涼不說，還容易在浴室裏暈倒。
    「兩個多小時了吧」顧衡算了算時間，「淋了點雨，身上有點不舒服。」
    抿了抿唇，林允兒才勉強道，「去吧浴室的門不要關死。」
    這樣她「搶救」某人還能快一點。
    甩甩頭發，林允兒趿拉著拖鞋從浴室裏走出來。
    白色霧氣跟隨著她的腳步。
    以前小的時候，她很喜歡洗澡時的這種白色水霧。
    站在霧氣裏邊，感覺自己就是個仙女，洗完澡都不舍得開門出來，非得等霧氣全部散去。
    有一次林允珍還以為她是暈倒在了浴室裏邊
    某人不在客廳裏。
    洗完澡之後，顧衡就被她直接推回臥室裏了。
    省得又酒意上頭跑去陽台吹風。
    嗒。
    林允兒將燈按滅，客廳裏陷入一片漆黑。
    「明天把剩下的磁吸小夜燈帶過來」
    花了點時間適應黑暗，她輕輕推開了臥室的門。
    或許是因為窗外落進來的月色，臥室裏倒是比客廳明亮幾分。
    凝視著顧衡的臉，林允兒略一躊躇。
    …
    現在和他睡一起
    磨蹭了片刻，她才脫下鞋子，上了床榻。
    「我是怕你半夜亂跑」林允
    兒對著某人了一句，然後才躲到了被子裏。
    很暖和。
    她盯著顧衡的側臉，嘴角一彎。
    不過睡覺是不可能睡覺的
    準時準點睡覺從來不是她的風格，更何況現在又沒顧衡盯著她。
    從枕邊摸過手機，林允兒點開了kakaotalk的軟件界麵。
    【unny】：什麽時間對不上？
    和unny的聊天，還停留在一兩個小時以前。
    從unny口中問出聚餐結束的時間之後，她就去「拷問」顧衡了，沒有再回複。
    【yoona】：沒什麽~謝謝歐尼
    她剛剛按下發送幾秒，unny的新回複就到了。
    【unny】：你剛才做什麽去了
    【yoona】：給他弄醒酒湯去了
    【unny】：扯，兩個小時，鍋都燒幹了，你不如說你林允兒是去煉丹了，明天就得道飛升呢
    【unny】：兩個小時，可是夠辦很多事情的啊哼哼哼
    看著unny的回複，林允兒倏地將手機屏幕往下一蓋。
    小心翼翼地扭過臉往後看了眼，確定某人沒有醒之後，她才重新將手機拿起。
    指尖飛快落在屏幕上。
    【yoona】：歐尼你克製一下！
    【unny】：喂喂喂，林允兒你不會真的這麽沒用吧，歐尼我千辛萬苦給你把人灌醉了送到樓下
    【unny】：你現在告訴我，你什麽都沒幹成
    【yoona】：我們是法治社會！！歐尼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林允兒發出這句話，用手往自己臉上扇了扇風。
    明明是深秋寒夜，她卻覺得身上熱得厲害。
    【unny】：嘖嘖嘖，不要用這種話來掩飾你的慫
    林允兒抿住唇。
    她很清楚，unny就是在故意挑釁。
    隻是
    林允兒再次轉過身，確保自己是麵對著顧衡的，聊天內容不會被發現。
    【yoona】：慫？你有人暖被窩嗎？
    【yoona】：歐尼你要不起床開個暖氣吧，現在夜裏也冷了，一個人睡覺要是踢了被子，很容易著涼的
    兩條訊息發出。
    小窗裏忽然安靜下來。
    似乎有人破防了。
    林允兒嘴角輕揚，按著手機屏幕正打算乘勝追擊。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yoona】:歐尼啊
    「你在和誰聊天，笑得這麽開心？」顧衡的聲音忽然傳來。
    手一哆嗦，她的手機直接摔進了被子裏。
    顧衡下意識伸手，想要要幫她撿起，但林允兒卻在愣神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機搶到手中。
    剛睡了一覺醒來的顧衡一怔。
    眼神多了幾分狐疑。
    「你到底和誰聊天呢？」
    「unny歐尼。」
    「unny」顧衡蹙了蹙眉，「說起來，你去問unny我回來的時間，算是在查我的崗嗎？」
    方才他醉意未消，尚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現在被林允兒一提醒
    「查崗？」林允兒躲開了他的目光，背過了身子，將手機嚴嚴實實藏好，「誰查你崗了，你愛跟誰喝酒跟誰喝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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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嗎？」顧衡的聲音中似乎有些驚喜。
    林允兒又緩緩將身子轉了回來，眯著眼睛看他，「你似乎很開心？」
    顧衡嘴角一彎，將她攬在懷裏，「逗你的。」
    林允兒哼了一聲，「真心話往往以開玩笑的方式說出，孰真孰假，誰分得清呢」
    顧衡低下臉，抵住了她的額頭，「你不是一直吹噓自己聰明嗎？」
    「我」
    感受著噴吐在自己臉上的鼻息，林允兒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小聲道，「我們現在扯平了。」
    顧衡疑惑挑眉，「什麽扯平？」
    「我告白一次，你告白一次。」林允兒眨眨眼。
    「這就是你一直說什麽朋友的原因嗎？」顧衡扯了扯嘴角，忽然反應過來。
    「不是，」林允兒語氣篤定，「總之就是我們扯平了。」
    顧衡悶笑一聲。
    「呀，你笑什麽呢？」林允兒羞惱地拍了他一下。
    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麽，但被顧衡這麽一笑，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話很有些幼稚
    「嗯，我不笑了。」顧衡克製住了表情。
    「你到底在笑什麽！」林允兒反而狐疑起來。
    「沒有，就是忽然想起了一樁舊事」顧衡頓了頓，然後才輕聲道，「允兒，你真的很好看。」
    林允兒呆了一下，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不、不用你說。」
    顧衡的話有些突兀。
    讓她心跳加速的同時，又莫名有些不安。
    但顧衡沒有讓她逃走，手臂穿過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將她重新帶了回來。
    他噙住了林允兒柔軟的唇。
    將她的疑問堵在了喉嚨中，變成了輕輕的嗚咽。
    林允兒先是下意識拍了一下顧衡的胸口，卻又忽然想起了兩人現在的關係
    抵抗的力氣悄然消失。
    手臂無意識地勾住了顧衡的脖頸。
    她感覺顧衡就像要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裏。
    良久。
    唇分。
    林允兒躲進了被子裏，將臉靠在他的胸膛處。
    不知為什麽，這似乎比練習室跳舞還要累人。
    明明從剛才到現在，兩個人的位置挪也沒挪
    一定是顧衡使了詭計。
    她胡亂想著，又用頭撞了一下他的胸口。
    感受到她的動作，顧衡手臂稍稍用力，將自家女友帶出了被窩。
    「怎麽了？」
    「你剛才，為什麽突然說我好看？」
    林允兒還是有些在意方才他的那句話語。
    說什麽想起一樁舊事，然後就說自己好看，再然後就對自己動手動嘴的
    顧衡眉眼一彎，「誇自己女親，也需要為什麽嗎？」
    「騙人，你從來不說我好看的。」
    「真這麽想知道嗎？」
    林允兒輕輕咬了一下他的下巴，算是回答。
    顧衡嗯了一聲，似乎在斟酌著怎麽開口。
    …
    半晌，他用下頜抵住林允兒的肩膀，柔聲道，「因為雖然不知道首爾大的女生到底好看不好看，但我們允兒，比她們都好看」
    「嗯？」林允兒茫然。
    首爾大的女生？
    顧衡又不是首爾大的學生，提首爾大的女生做什麽？
    就算要對比，也應該是拿東國大的女學生來說吧，雖然這家夥連東國大也沒去過
    所以首爾大和他的聯係，究竟是
    林允兒眨眼思索著。
    唯一的聯係，似乎是顧衡當初本應考上首爾大，而不是跟隨他的父親離開漢城
    等等。
    當時間拉到如此遙遠的距離時，某些記憶忽然清晰起來。
    【就算首爾大的女同學很好很好，也拜托你稍微多等一等我可以嗎？】
    【（而且大家都說我很好看的，首爾大也不一定有比我好看的呀！）】
    人對過去記憶的細節，通常不會保留許久。
    對於尋常人而言，即便是那些榮耀的時刻，也至多隻會記上個兩三年，然後便開始慢慢模湖起來。
    唯有一種事情與眾不同。
    那就是年少時做過的、說過的那些羞恥的事情與話語。
    即便今日此刻回想起來，也依然可以讓人尷尬得腳趾摳地，夢想逃離這個世界。
    攥著手掌，林允兒嘴巴微動，「你，看到了？」
    「嗯，一年多前知恩給了我，」似乎是察覺到林允兒此刻的想法，顧衡又補充道，「隻有我一個人看到了。」
    林允兒嗯了一聲，語氣平靜而微妙，「所以你一直瞞著我？」
    「不是有意的」顧衡嘴角微翹，「是你剛才說什麽扯平了，我才忽然想起了這件事情，好像也不算扯平」
    片刻沉默。
    她神情冷靜地試圖從顧衡懷裏出來，「這個床不是很舒服，我去隔壁。」
    顧衡攬住了她，「生氣了啊。」
    林允兒深吸口氣。
    原本平靜的被窩忽然開始不停起伏。
    「我讓你扯平！我讓你扯平！我讓你扯平！」
    手腳齊用，還帶上了牙齒。
    戰況單方麵的激烈。
    顧衡咧咧嘴，忍著沒有還手。
    半晌。
    林允兒咬著牙齒停下了手，看著他的模樣又氣惱道，「你、你就不會還手嗎！還笑！」
    這家夥現在這副模樣，被不知道的人看見了，還以為她林允兒是什麽家暴女呢。
    顧衡克製著嘴角的弧度，不顧林允兒的輕輕反抗，再次擁住了她，「你是我女親啊。」
    「誰是你女親了！」林允兒又「惡狠狠」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我不是！」
    顧衡方才的話，和當眾把情書念出來又有什麽區別？！
    「不是嗎？」顧衡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剛才算是什麽？」
    感受著唇上的溫度，林允兒自然知道他的所指，俏臉漲紅，「房租！」
    「那抵幾天？」顧衡笑了一聲。
    …
    「呀！」
    顧衡貼著她的臉頰，「好了好了，別生氣了」
    「你心裏在笑話我對吧？」
    「沒有，」顧衡低下臉，重新抵著她的額頭，「我隻覺得慶幸，我看到了那封信。」
    林允兒囁嚅兩下，偏過了眼神，「就是當時亂寫的。」
    顧衡搖頭，輕聲道，「謝謝，那個紫菜包飯，真的很重要。」
    林允兒臉上又是一熱，都囔著道，「你根本就沒吃過，而且我可
    記得，你當時和我說的是，單純是因為米飯碳水多」
    現在回想起當初支教時某人的這句話，她都覺得有些離奇。
    這是人能說得出的話嗎？
    顧衡臉色一僵，「我當時又不知道是你」
    林允兒哼哼一聲沒有說話，不過也沒再掙紮著要走。
    顧衡在她臉頰一側吻了吻，「明天做個紫菜包飯？」
    「你自己做，我懶。」
    「好。」顧衡也不在意，「先睡吧，再折騰該天亮了。」
    「嘁，明明是你折騰」
    林允兒咕噥了一句，然後才往顧衡懷裏鑽了鑽。
    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眯上了眼睛。
    「晚安。」
    「晚安。」
    臥室裏恢複了安靜。
    從雲朵裏出來的月亮，將銀色光芒灑落進來，在臥室的地板上留下一小塊不規則的光亮。
    林允兒悄悄睜開眼，凝視著枕邊的人。
    她湊近了些，
    在他唇上輕輕一啄。
    嗯，枕頭有些短了，這兩天出去買個長些的
    閃過這個念頭，她重新閉上了眼睛。
    啊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