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家女友十根纖細的手指，顧衡沒忍住笑出了聲。
    無論怎麽數，最後不都是一個結果嗎？
    「這算是自欺欺人還是自我催眠？」他側臉看著林允兒打趣道。
    「你的話很多。」
    林允兒朝顧衡齜了齜牙。
    以她的聰明，自然不會意識不到顧衡主動說要帶她去見長輩這件事，所代表的的某些含義。
    感情的經營過程，也是兩個人生活圈子漸漸交融的過程。
    忽然想起了什麽，林允兒眨著眼道，「對了，你剛才說知恩奶奶見過我？什麽意思？」
    「大概是前年冬天的時候吧，」顧衡皺眉回憶著，「那天似乎是在下雪，你忽然來找我我出門去接你的時候，老太太在窗戶裏邊看到你了。」
    「那我和你之前分開」
    顧衡搖頭，「她其實也沒有看清你的臉，一會兒如果緊張的話，你就說是我的朋友也可以。」
    兩人的事情，暫時隻有誤打誤撞的河靜姝知道。
    林允兒鬆了口氣，含湖地嗯了一聲。
    也不知是在同意還是否定顧衡的想法。
    顧衡笑了笑，也沒再說話，踩下油門。
    轎車緩緩向前出發。
    秋日夕照，落在前方的柏油路上。
    林允兒額頭抵著車窗，盯著側邊經過的車流發呆。
    漢城的秋日風景不錯
    她走神了片刻，忽然一個激靈坐直身子，從衣兜中慌忙摸出手機。
    「怎麽了？」前方車輛擁堵，顧衡一邊留心著路況，一邊瞥了她一眼。
    「沒買東西啊笨蛋！」
    林允兒盯著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劃拉著，語氣緊張。
    【去看男親的奶奶，應該帶什麽禮物上門？】
    【鄭重些的話，當然是帶些滋補品了，像是人參液禮盒】
    「人參液」林允兒抬起臉看他，「附近有賣補品的店嗎？」
    「補品？」顧衡一愣。
    「就是那種外邊包裝盒很好看的那種。」林允兒比劃著解釋道。
    「不用這麽鄭重，」顧衡嘴角勾起一點弧度，「補品不太需要的，知恩奶奶現在身體還挺硬朗的」
    「這是禮節禮貌啊。」
    「我知道、我知道」顧衡輕笑一聲，「我的意思是，循序漸進，現在就送貴重的東西，等到以後又該送什麽？」
    「以後？」林允兒一怔。
    顧衡用餘光看了看她，輕咳一聲。
    林允兒忽然明白過來。
    羞惱地瞪了顧衡一眼，然後她才問道，「那買點什麽？水果？」
    「嗯，你定吧，給她帶些水果也好。」
    顧衡沒有反對。
    雖然知恩奶奶大概不會在意這些，但如果什麽也不帶，那林允兒估計也不會安心。
    穿過擁擠的車流，來到街邊的一家水果店。
    秋季上市的時令水果不少，山楂、柿子、蘋果
    店內飄著一股澹澹的果香。
    從老板那裏要了一個袋子，林允兒一邊挑揀一邊問道，「奶、知恩奶奶有什麽不喜歡吃的水果嗎？」
    「沒有，你隨意拿些就好。」顧衡打量著店內的裝潢，隨口應道。
    「嗯嗯~」林允兒埋頭往袋子裏裝著水果。
    等顧衡再轉過頭時，不由一怔。
    林允兒手中那個裝著水果的袋子，都快破了
    「也不用這麽多，她就一個人住，吃不完就放壞了。」他默默提醒道。
    「多嗎？」林允兒提了提手中的袋子，似乎還有些不太確定。
    顧衡瞥了眼不遠處老板嘴角那誇張的弧度，無奈一笑。
    從自家女友手中接過了袋子，他戲謔道，「我看老板指著我們這一單，後麵兩天都不用開張做生意了。」
    南韓土地麵積狹小，水果多依靠國外進口，價格向來不低。
    林允兒小金庫的錢看來不少。
    在老板無比真誠的笑容中，兩人結賬出門。
    回到車上，顧衡驅車向前。
    「我以後似乎可以吃軟飯了。」
    「什麽？」
    「我家女親似乎很有錢。」顧衡瞥了眼她膝上袋子裏滿滿當當的水果。
    「嘁，不要臉，」林允兒白了他一眼，「還想吃軟飯，誰稀罕你呀？」
    「林小富婆不給吃軟飯的話，」顧衡在紅綠燈路口轉了個彎，拐進了一條小路，「那我可以找」
    「你想找誰？」林允兒小姐的語氣危險起來。
    「到了。」顧衡腳上輕點了一下刹車，朝林允兒一笑。
    「你」林允兒氣急。
    但看了眼前邊的小房子，她又隻好暫時忍下，「你給我等著！」
    現在不是「教訓」這家夥的恰當時機。
    下了車來到門前。
    顧衡正要敲門，林允兒卻又忽然按住了他的手，「你等等。」
    「怎麽了？」
    「幫我看看，」林允兒胡亂在她自己身上指了指，緊張兮兮道，「沒有什麽問題吧？頭發沒有亂吧？」
    顧衡失笑，「沒有，都很好。」
    「你給我認真看！別給我嬉皮笑臉的！」
    「好」顧衡忍住笑意，上下打量了一番，「沒有問題，可以敲門了吧？」
    「嗯再等等，」林允兒又一次攔住了他，「我再看看你。」
    顧衡眼角一抽，「我就不用了吧」
    但林允兒卻沒有理會他的話語，隻是上下端詳著，滴咕著道，「搭配有點單調，你好像總是這兩三套衣服來回穿過兩天我帶你重新買。」
    「好」顧衡語帶笑意。
    他這會兒倒是不急了，隻想看看林允兒小姐還能在這門口磨蹭上多長時間。
    說完這些，林允兒又開始給他整理領口。
    片刻後，顧衡打了個哈欠，「允兒啊。」
    「嗯？」
    「要不我們今晚打個地鋪，在這門口睡覺吧？」
    林允兒小臉一僵，默默放下了整理劉海的手掌。
    顧衡悶笑一聲，指節終於落在了房門上。
    叩叩。
    屋裏很快傳來開門的聲音。
    「小衡。」
    「奶奶，我過來了。」看著一頭銀發的老人，顧衡咧嘴一笑，聲音也大了些。
    老人雖然身體還算硬朗，但聽力視力也都在漸漸變差。
    現在同她說話的時候，需要提高些聲音，她才能聽得不那麽費勁。
    「來了就好。」老人笑得眼角皺紋堆疊，拍了拍顧衡的手臂，又看向他身後俏生生站著的姑娘。
    【鑒於大環境如此，
    顧衡側了側身子，「這個就是我電話裏跟
    你說過的朋友」
    林允兒乖巧地朝老人行了一禮，「奶奶好，我是允兒，今天打擾您啦，這是給您帶的水果，希望您不要嫌棄。」
    眉眼、語氣溫柔得令顧衡懷疑自家女友是被克隆了。
    這不是他認識的林允兒。
    不過知恩奶奶卻顯然很是受用。
    驚訝地看了林允兒一眼，她拉著林允兒的手臂，就往屋子裏走，「快進來快進來，外邊冷，屋裏有暖氣。」
    顧衡嘴唇微動。
    他就這麽被落在了外邊。
    吐出一口氣，顧衡隻好自己走進玄關，又將房門帶上。
    等他來到小客廳裏的時候，就看到知恩奶奶已經牽著林允兒的手坐在沙發上聊天了。
    「我剛才就聽到外邊有車開過來的聲音了，還在奇怪著，如果是你們的話，怎麽在外邊這麽久沒進來。」
    「噢，是顧衡，他剛才覺得自己臉上沾了什麽灰塵，非讓我幫他看看。」
    林允兒小姐的語氣自然真誠得令顧衡險些以為她是在法庭上陳述事實。
    顧衡眯著眼睛看了看她。
    感受到顧衡的眼神，林允兒臉上微微一紅。
    聊了幾句，老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奶奶去給你準備全州拌飯，先讓小衡陪你坐會兒。」
    「我、我來幫忙！」林允兒連忙跟著起身。
    「沒事沒事，都是提前備好的，」老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按住了她的手，「有年輕人來家裏作客，老婆子已經很開心了。」
    「我搭把手也好。」
    「坐吧，再這樣就見外了。」
    見老人板起了臉，林允兒才沒再堅持。
    看著知恩奶奶進了廚房裏，支著下巴靠在沙發一側的顧衡緩緩開了口。
    「我臉上沾了髒東西？」他眨眨眼睛，「我怎麽沒有這個印象？」
    「額」林允兒隱蔽地看了眼廚房的方向，然後才湊過來，小聲嘿嘿道，「我的就是你的嘛。」
    這句話原來是這麽理解和使用的嗎？
    「少給我嬉皮笑臉。」顧衡重複了一句某人剛才對自己說過的話。
    「小氣鬼！」
    朝顧衡皺皺鼻子，林允兒做賊一般地牽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我剛才真的好緊張」
    「知恩奶奶又不會吃人。」
    「我知道啊」林允兒嘴角一彎，「我需要做點什麽嗎？這樣坐著是不是顯得很懶？」
    雖然知恩奶奶讓她不用跟進廚房裏，但她還是不太安心。
    「不會」看著自家女友臉上的神情，顧衡扯動嘴角，「要不你把水果洗了？」
    他朝裝著水果的袋子抬了抬下巴。
    「誒，有道理」
    瞅了眼廚房的方向，她拿著袋子果斷去了洗漱間。
    都有水龍頭，在哪洗都一樣。
    她剛洗了一盒櫻桃，知恩奶奶已經端著幾個砂鍋從廚房裏出來。
    「快，過來趁熱吃飯了！」
    老人讓林允兒坐在了自己旁邊，又將湯匙分給了她，「快試試味道，看看好吃嗎？」
    林允兒瞟了顧衡一眼，小小試了一口，「很好吃！謝謝奶奶~」
    「喜歡就多吃些，」老人開懷一笑，「我特意給你準備了兩份。」
    「不用不用！奶奶我一份就好。」林允兒連忙擺手。
    雖然顧衡說什麽讓她放心上門蹭吃，但她哪能真的大吃大喝？
    會被老人家笑話的。
    「嗯？」老人微微一怔，「可是小衡不是也給你帶過嗎？他上次還說你飯量不小來著，特意要得多了些。」
    林允兒視線緩緩移到了低頭吃飯的某人身上，握著湯匙手掌悄然攥緊。
    嘴唇翕動兩下，她語氣弱弱，「我、我現在節食了奶奶」
    如果現在可以從衣兜裏摸出手機來，她肯定要提一個問題。
    【被男友的家人誤會成飯桶了應該怎麽辦？】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幫她解答。
    「那怎麽行？」知恩奶奶盯著她的臉，「你這樣子，太單薄了些，趕緊吃趕緊吃。」
    「哦」林允兒頹然低下了頭。
    在知恩奶奶不停地催促聲中，林允兒將兩份拌飯都吃得幹幹淨淨。
    同時，也覺得自己的臉丟了個幹幹淨淨。
    似乎是察覺她想要殺人的想法，顧衡擦了嘴巴，就直接起身，「奶奶我去洗個碗，您和她聊著，那邊還洗了水果。」
    「奶奶我去幫」
    「讓他去就行了，」老人攔下了她，「你過來陪奶奶聊天。」
    「啊，嗯好。」
    回到沙發上。
    知恩奶奶打開電視機，聲音蓋住了廚房那邊的嘩嘩水聲。
    她偏過臉看向了林允兒，神情溫柔，「允兒是漢城人？」
    「嗯嗯，我是永登浦區那邊的。」
    這個問題讓林允兒下意識身板一挺。
    按著那些電視劇上說的，這種問題，往往是查問家裏情況的開始。
    「永登浦啊，我記得，小衡高中也在那邊上的」想起了什麽，老人拉著林允兒來到小小的臥室裏，「那會兒他就和我、知恩還有小鍾勳睡在這裏。」
    打量著這間狹窄逼仄的小臥室，林允兒一時怔然。
    這就是那家夥曾經生活的地方嗎？
    雖然已經修繕過，但是可以想象這個房間曾經的破落模樣。
    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大概永遠不會拿走那個紫菜包飯吧？
    摸了摸桌上有些陳舊的物件，她忽然想道。
    「時間真快啊，」老人笑了笑，牽著她來到窗邊，「看見外邊那株櫸樹了嗎？」
    「嗯嗯。」
    窗外是一株高大的櫸樹，在秋夜的晚風中枝梢搖晃。
    通過沒有關嚴實的窗縫，還能聽到外邊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知恩爺爺離開的時候還是一株小苗子，現在夏天的時候都可以乘涼了就連知恩他們這些滿地亂跑的小孩子，一眨眼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頓了頓，知恩奶奶轉過臉看向林允兒，「小衡性格不錯，互相包容些，一直走下去吧。」
    「誒？」林允兒腦子一下卡了殼。
    「我前年的時候看見過你的。」
    老人笑了笑，有些粗糙的指腹落在林允兒眼角處，「時間雖然過了很久，但這雙眼睛，一模一樣。」
    「奶奶和你聊了什麽，傻樂到了現在？」
    顧衡踩下刹車，將車停在住處的單元樓下，狐疑地看向了副駕駛座上的林允兒。
    從知恩奶奶那邊出來以後，林允兒的狀態明顯有些不對。
    「不告訴你」
    先是答了一句，林允兒又忽然張牙舞爪撲到了他身上，「還有，你才傻！我讓你跟奶奶說我吃飯多，我讓你說！」
    「你誤會我了，我這是為了幫你樹立好形象。」
    「你繼續編，我聽著。」林允兒氣極反笑。
    她倒是要看看，某人這張嘴還能胡謅出些什麽東西來。
    「吃得多有好處的啊，長胖些」顧衡湊到了她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車內安靜了片刻，尖銳的聲音快要穿破耳膜。
    「你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