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厚厚的窗簾拉上，她回身來到浴室外邊。
    顧衡正在裏邊刷牙。
    林允兒一隻腳踏進浴室，卻忽然想起什麽。
    抬頭瞧了一眼顧衡，她停頓了一下才走進來，臉上有澹澹緋色。
    昨晚真是瘋了
    顧衡挪了挪位置，在鏡子前邊給自家女友讓出一個身位。
    默默拿起牙刷，林允兒低頭擠著牙膏。
    簡單刷牙洗漱過後，顧衡側過臉，正看見她的一縷長發垂落在了額前。
    顧衡稍稍抬手，想要幫她撩到耳後。
    隻是他的指尖尚未觸及林允兒的發絲，某人卻忽然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往後倏地退了一步。
    顧衡的手掌僵在半空。
    四目相對。
    林允兒又默默站了回來，隻是眼神飄向不知何處。
    顧衡疑惑眨眼，“你”
    看著她奇怪的反應，顧衡略一思忖，忽然明白過來，“你在想什麽？”
    林允兒勉強保持著鎮定平靜的臉色，悄然攀上嫣紅顏色，懊惱地瞪向他。
    顧衡忍住笑意，從背後將她擁在懷裏，“快刷牙洗臉吧。”
    用後腦勺撞了他一下，林允兒才重新將牙刷放到嘴裏，含湖道，“你少在這裏妨礙我”
    話是這麽說著，但她卻也自然而然地向後靠去，賴在他的懷裏。
    她感受得到身後男人對她的貪戀，昨夜的荒唐，既讓她羞惱，也讓她同樣有些沉溺。
    難道自己也被某人同化成了一個“壞”女人了麽？
    林允兒在糾結的思緒中，完成了洗漱。
    回到臥室裏換出門的衣服，她歪著腦袋問顧衡，“你給知恩奶奶打過電話了嗎？”
    “嗯，打過了。”正靠在床頭的顧衡反應了一下才答道。
    林允兒氣呼呼過來揪住他耳朵，“你先出去！”
    有這家夥在，她換衣服都覺得別扭。
    又磨蹭了半個多小時，兩人才終於全副武裝、裹得有如兩隻北極熊一般出了門。
    “你在笑什麽？”電梯間裏，林允兒輕輕踢了他一腳。
    她看到了顧衡眉眼間的笑意。
    “沒什麽，”顧衡幫她將頭上的針織帽往下拉了拉，看著隻露出一雙亮晶晶眸子的林允兒，半開玩笑道，“就是在想，你裹成這個樣子，我們都可以到漢城的市中心走走了。”
    “那要是萬一被認出來了呢？”林允兒眨眨眼。
    “那我就跟他們說，這是我孩子她媽，我們來南韓旅遊的，你們認錯了，不信我讓她給你們背一首古詩。”
    “不要臉！誰是你孩子的”
    顧衡語氣驚奇，“那我孩子的哦媽到底是誰？”
    林允兒一時噎住。
    瞪了顧衡幾秒，她拉下口罩，飛快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雪後的天氣比下雪時還要更冷幾分。
    外邊的雪景，比林允兒在窗中看到的還要好看些。
    一整條街路，都被皚皚雪色織就的素衣所覆蓋。
    林允兒一隻鞋踩在雪地上，便是一個深深的腳印。
    在顧衡去挪車的期間，她就一個人站在單元樓下，玩著這個遊戲，不亦樂乎。
    聽到顧衡驅車來到旁邊的聲音，她咧著嘴角抬起頭，正要和顧衡分享自己的開心，卻看見他正低頭按著手機。
    “你在幹嘛？”林允兒眨巴眨巴眼睛。
    “給允珍努娜打個電話，問問她要不要把誌浩帶過來陪你一起玩。”
    “你是在嘲諷我幼稚吧？”林允兒停下了動作，默默看著他。
    “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單純覺得你們兩個似乎比較玩得來，”顧衡停頓了一下，又皺著眉道，“說起來，我剛剛看到允珍努娜給我發訊息，說別讓你看太多《飛天小女警》，這是什麽意思？”
    林允兒臉色一僵。
    看著某人眼中再明顯不過的笑意與戲謔，她深吸口氣，彎了彎好看的眉眼。
    俯下身，她捧起一小團潔白的雪。
    在顧衡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她一個踏步來到車窗旁邊。
    “林允兒你瘋了嗎！”
    片刻後。
    坐在副駕駛上，林允兒側著身幫顧衡將衣服上濕噠噠的雪水擦去，一邊嗤嗤笑著。
    對自家男親木然的眼神視若無睹。
    “好了。”林允兒將濕透的紙巾攥成一團，笑嘻嘻看了他一眼，就要縮回去。
    顧衡伸手箍住她，語氣平靜，“有這麽便宜的事情嗎？”
    在這大冷的天，脖子被塞進去一團雪
    “那我道個歉？”
    “怎麽道？”
    林允兒彎了彎嘴角，湊上去在他唇上印了兩下，“有誠意了吧？”
    顧衡沒好氣白了她一眼，然後才輕踩油門，向前駛去。
    或許是因為昨夜的雪耽擱了交通，加之今天又是周末，道路上的車輛比平常時少了許多。
    林允兒趴在窗邊，舉著手機對外邊的風景拍照。
    她很喜歡看各色的屋簷上落滿白雪的模樣，這是冬日獨有的景象。
    從拍下的十幾張照片裏，她挑選了九張出來，發在了自己那個名為【小鹿小鹿深藏不露】的微博小號上。
    配文“途經一個有你的冬天”。
    很文藝。
    隻可惜發出去五分鍾，尚無人點讚。
    想了想，她伸手摸到顧衡的衣兜裏，拿了他的手機出來，操作一通。
    【顧】在一分鍾前點讚了你的微博。
    【顧】在一分鍾前評論了你的微博“拍得真好[比起大拇指]”。
    林允兒滿意地笑了笑。
    “你在搗鼓什麽？”顧衡在紅綠燈前踩下刹車，然後才偏頭看她。
    “沒有，查查有沒有小姑娘和你發訊息。”
    顧衡扯了扯嘴角，也沒太過在意。
    略一思忖，他想起一件事情，看向林允兒，“今天還要買水果嗎？”
    第一次去知恩奶奶家中時，林允兒就向他展示過一次“財力”。
    以至於後來老太太給他打電話時還說，那一大袋水果她吃了一周多才勉強解決，讓林允兒下次不要那麽破費。
    林允兒點頭又搖頭，朝顧衡拍了拍被自己抱在懷裏的帆布肩包。
    “這是什麽？”顧衡好奇。
    “冬天的保暖護膝~”林允兒朝他一挑眉毛，拉開了帆布包的拉鏈，好似獻寶一般。
    對於上次見麵時的倉促緊張，她心裏一直有些過意不去，回去之後便私下研究了一陣。
    這次可是準備充分。
    但出乎她意料的，顧衡看了一眼之後，卻是眉頭微皺。
    “怎麽了？”林允兒心裏咯噔一下。
    “沒什麽”顧衡回過臉，鬆開刹車，重新踩下油門。
    “呀，這種事情你不要跟我開玩笑。”
    “真的沒有什麽，挺好的。”
    “那你皺什麽眉毛？”如果不是顧忌著他在開車，林允兒都想要伸手掐他了。
    “我隻是有些發愁，”顧衡看著前方的街景，輕輕歎了口氣，“你對老太太這麽上心體貼，萬一她忽然問我，打算什麽時候辦酒席、什麽時候給她帶曾孫子可怎麽辦？”
    林允兒微微一呆。
    於是顧衡又看到了林允兒在老太太家門前磨蹭的有趣景象。
    上一次是因為準備不足，這次似乎是擔憂自己準備得過分充足。
    “不冷嗎？”等了片刻，顧衡問她。
    林允兒嘴唇微動。
    糾結兩秒，抬手給了顧衡一拳頭，然後才咬咬牙主動按下了門鈴。
    老太太很快就從裏邊將房門拉開。
    看著站在外邊的顧衡和林允兒，她臉上浮起笑容。
    不等兩人問好，她已經拉著林允兒的手臂就往屋裏邊走去，“快進來，外邊冷。”
    直到兩人在客廳的小沙發上坐下，老太太才眯著眼笑道，“餓不餓，再等會兒，知恩那丫頭也過來。”
    顧衡挑眉，“那丫頭今天應該在忙吧？”
    上個月末，李知恩剛剛發布了與其他歌手合作的一首歌曲，最近似乎正在宣傳。
    方才出門之前，他還收到李知恩發來的一張待機室自拍。
    她咧嘴笑得像個小傻子，旁邊還站著個一臉無奈的裴宗漢。
    “我給她打電話，她一聽說允兒要過來，就說自己也要來，”老人朝林允兒笑了笑，“看來她是很喜歡你呢。”
    林允兒眨眨眼。
    李知恩喜歡她
    怕不是擔心自己又把她奶奶給搶了才火急火燎要趕過來吧
    身旁的顧衡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正低聲笑著。
    “奶奶，”他咳嗽一聲，勉強止住笑意，“允兒給你帶了東西。”
    “嗯？”
    “啊、是，對，”林允兒緊張了一下，然後才拿過旁邊的帆布包，從裏邊取出了一對冬天的保暖護膝，“給您準備的，內襯也是加絨的，冬天了膝蓋不會受凍。”
    看著手中的護膝，老太太眉目柔和，“還是允兒貼心”
    “沒有沒有，是他幫忙想的。”林允兒試圖將功勞“分潤”一些給某人。
    但老太太卻是心明眼亮，按著她的手道，“你少給他說好話，他就知道給老婆子帶些又貴又不實用的東西，就跟他鍾信叔一樣。”
    說著，老太太感歎地摸了摸林允兒的頭發，“真是個好姑娘。”
    林允兒慌忙擺手，“沒有沒有，就是、就是隨手買的，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老太太覺得有些奇怪。
    這姑娘上次來的時候，自己誇她，她還隻是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
    這次怎麽好像更加拘謹了些，似乎生怕自己多誇她幾句一樣。
    不過這倒也說明，林允兒的性格很不錯。
    在旁邊饒有趣味地瞧著自家女友窘迫的模樣，顧衡嘴角勾起一點弧度。
    林允兒悄悄用手肘碰了碰他，讓他趕緊幫著自己將話題轉開。
    顧衡輕咳一聲，“嗯，奶奶，今天中午吃什麽，我先幫您準備著，等知恩那丫頭過來我們就開飯？”
    “不用你操心，你打電話之後我就把牛尾下鍋燉了，一會兒看著點火候就好，等知恩過來，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牛尾湯嗎？正好允兒也”
    “少來，”老太太起了身，敲了敲他的腦門，“你帶著允兒在屋子裏逛逛，別來煩老婆子就好。”
    看著老人家離開的背影，顧衡扣住了林允兒的手，“奶奶好像是在幫我們談戀愛一樣。”
    不明白年輕人感情進度的她，還刻意給兩人留了單獨相處的時間空間。
    林允兒抿嘴一笑，歪倒在他身上。
    在她額上輕輕一吻，顧衡想了想道，“帶你在房間裏逛逛？不過其實也沒什麽地方好看的。”
    老太太的這個住處並不大，來回也就這麽幾個小房間。
    林允兒沒有表示反對，他也就牽著她起身，來到自己曾經住過的臥室。
    沒等他開口，林允兒便道，“這裏我知道，奶奶上次帶我來過~”
    她指了指窗外那株高大的、被白雪壓得枝梢彎彎的櫸樹，“奶奶說，這株樹的年紀比我們都大。”
    “是，”顧衡笑著道，又看向屋裏，“很多都是老物件了，就是老太太戀舊，舍不得換。”
    林允兒好奇地在臥室裏轉悠著。
    上次來時，她心情緊張，並沒有閑心去關注其他。
    她的目光在掠過牆壁上的一個大相框時停住。
    就是很多老人家中掛著的、填滿了兒孫成長階段的各種相片的大相框。
    對不懂得使用智能手機的老人而言，這些相片是見證他們過往歲月與記憶的留存。
    隨著相框被一張張泛黃程度不一的照片填滿，她的孩子們在慢慢長大。
    而她發上的銀絲也在日複一日地增多。
    一直到，如同窗外的白雪一般。
    時間無形，卻又往往最是留痕。
    林允兒指尖在相框的玻璃上輕撫過去。
    裏邊有著好幾張顧衡青澀時的相片，也有一張看起來像是近兩年的。
    而其間中斷的部分，大概也就是他離開漢城的那些年。
    以為她好奇，顧衡便解釋道，“這是1年時，知恩那丫頭拉著我和鍾勳拍的，當時還發在她的社交賬號上了，隻是把鍾勳的臉給p沒了。”
    說到這裏，顧衡忽然眉眼一彎，“等哪天，我找時間把我和你的照片洗出來一張，也放進來？”
    林允兒看了看他，忽然小聲道，“我有。”
    “嗯？”顧衡一怔。
    林允兒從帆布包裏摸出了一個小巧的拍立得，朝他眨眨眼。
    片刻後，她將拍立得收回包裏。
    拿起相片，她仔細看了看。
    顧衡似乎笑得有點傻氣。
    不過不要緊，傻一點好，襯得她機靈。
    對著相框比劃了一下，林允兒不自覺嘴角翹起。
    “不放進去嗎？”顧衡這會兒才從驚訝中回過神來。
    他有些不能理解，林允兒那小小的帆布包裏究竟放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
    莫非哆啦a夢的創作靈感，是來自林允兒小姐嗎？
    林允兒低著頭想了想，將相片塞到了顧衡手裏，交待道，“等明天我去華夏趕行程了，你再給奶奶吧。”
    “嗯？”
    “你聽我的就是了”林允兒擁著顧衡，將臉埋進他胸口。
    其實也沒什麽。
    隻是有些擔心老太太見了相框裏的照片，會當著麵問她什麽時候擺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