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忠和李林甫明爭暗鬥這麽多年，自從上次扳倒王鉷，得到了其勢力之後，楊國忠已能跟李林甫鬥得旗鼓相當。
    雖然大局上雙方都一直很安靜，沒什麽大的舉動，但隨著李林甫這一死，局勢便瞬間發生了變化。
    李九州將消息帶給了牢裏的楊齊宣，聽聞李林甫的死訊，楊齊宣表示，願意出麵作證。
    當這卻被李九州否定了，若讓他到了禦前，讓皇帝知道了京兆府私自關押朝廷命官的事情，那還得了。
    寧靜的表麵背後，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隻需要一個小小的火星，點燃這根導火線。
    彈劾李林甫的折子也漸漸開始出現在皇帝麵前。
    朝堂上，楊國忠和安祿山再次提起先前李林甫勾結阿布思謀反之事。
    皇帝知道他們向來跟李林甫不和，充耳不聞，人都死了，秋後算賬也未免太遲了。
    華清宮中，皇帝召來李九州。
    “十郎這麽多年為國盡忠，李卿既有詩才，便為他作一首詩吧，也算給朕留個念想。”
    他的言語說得很是認真，很少聽到他自稱朕，李九州簡單想了想，吟出了口：
    漢亡金鏡道將衰，便有奸臣競佐時。
    專國隻誇兄弟貴，舉家誰念子孫危。
    後宮得寵人爭附，前殿陳誠帝不疑。
    朱紫盈門自稱貴，可嗟區宇盡瘡痍。
    這首詩本是他留給楊國忠的，沒想到提前用在了這裏。
    “這也算詩！”皇帝聽完，拍著桌子，一下站了起來。
    李九州卻將目光輕飄飄的掃向了一旁，避開了皇帝惱怒的神情。
    “回聖人，這詩不是我所作，而是坊間所流傳，臣無意中所聽得。”
    “放肆，何等亂臣賊子，膽敢這般誣蔑十郎。”皇帝渾身上下抖得如同篩糠一般，怒斥道，“將他們統統抓起來。”
    “抓得了一個，堵不住悠悠眾口，聖人還請三思。”
    “你在說什麽！”皇帝疑惑中有些不悅，“莫非你也想趁機誣蔑十郎不成？”
    一旁的高力士忙上前躬身說道：“聖人莫要動怒，李卿或許並無此意。”
    說著，將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李九州，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李九州假裝沒看到，繼續說道：“近來京兆府破獲了一起死屍殺人案，凶手乃是諫議大夫楊齊宣府中的昆侖奴，調查下去，發現其使用邪術，已河豚之毒控製死屍，欲圖引起京中恐慌，繼而起兵作亂。”
    “竟有此等事。”皇帝臉色稍變，語氣也緩和了下來，“那又如何？”
    李九州眸中露出決絕之意，“據楊齊宣所說，其是受李閣老所指使，目的是聖人，想要趁亂謀反。”
    見皇帝眸中依是疑惑，李九州拿出一份字據呈上：“此乃楊齊宣親筆所書，李閣老勾結邪教，欲圖謀反之事，盡在此中。”
    皇帝耐著性子看完，臉上一陣顫抖，整個身子有些踉蹌，一下坐到了椅上，“十郎一死，你們一個個便迫不及待的揪他的醜事，這算什麽，秋後算賬嗎？”
    李九州踏前一步，昂首道：“此事證據確鑿，那造反的異邦巫毒教之人，已盡數抓獲，皆已招認。”
    其實那群昆侖奴並未招供什麽，那祭師確是製造還魂屍，控製死人欲圖作亂，但他嘴硬得很，從頭到尾沒招認。
    皇帝也懶得細問其中細節，閉目不言。
    高力士奏道：“如此說來，先前楊公等人所奏，勾結王鉷、阿布思謀反，這多次的證據都指向十郎，恐其並非冤枉。”
    皇帝稍稍冷靜了些，“十郎不是那樣的人。”
    高力士又說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
    他這句話如同刀子一般紮進了皇帝的心中，人心難測，古來如此。
    “人心不滿，聖人豈不知江充之輩。”李九州又補了一句壓垮他對李林甫信任的最後防線的話。
    皇帝終於有些猶豫了：“既然證據確鑿，那你又待如何？”
    “臣以為，謀反之人，不應再受萬人景仰。”
    皇帝向來是相信李九州不站在任何一個派係中間的，見他如此堅持嚴懲李林甫，這一來卻有些懷疑他是有意在討好楊國忠。
    “此時日後再說吧。”皇帝冷眼旁觀到。
    “此案已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若是不追究，隻恐人心惶惶，日後會有更多效仿者。”
    就這樣一句話，卻仿佛帶著閃電霹靂，落地有聲，一字一字的傳入了皇帝耳中。
    皇帝似乎有些信不過李九州了，轉頭看著高力士，這個他最信任的人，“高將軍以為呢？”
    “皇權之上，無人能淩駕，李卿所言，不無道理。”
    高力士的話像是讓皇帝吃了一顆定心丸，“即便十郎有罪，人已死了，李卿，便由你跟太子前往，查抄十郎府邸，將其財物充公，不必驚擾府中之人，這樣也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了。”
    將其財產充公，這就是對李林甫最大的懲罰了。
    李九州顯然不滿意這個結果，這樣也太便宜李林甫了，對天下人不公，對那些遭受過李林甫打壓迫害的人不公。
    而李九州，要的是公平，哪怕李林甫死了，也要還世人一個公道。
    見他一副不情願的樣子，皇帝有些惱怒了：“李卿，你覺得這還不夠嗎？”
    高力士輕輕咳了一聲，李九州知道拗不過他，便答道：“臣遵旨。”
    當即，皇帝傳旨：李林甫欺君，命太子和李九州抄家，沒收其家產。
    李林甫屍體還未下葬，府中正辦著喪事，一眾官兵衝了進去，有太子帶頭，事情辦得極快。
    監察員在登記李林甫資產時，用了幾天，終於登記完了，數目一出來遠遠超出了李九州的想象，光絲絹就足有三千萬匹，其餘金銀財寶不計其數。
    李九州知道李林甫是個貪官，但沒想到貪汙了這麽多，好在知道魏忠賢、和珅這些大貪，也沒那麽震驚。
    這數據，也是震驚到了皇帝。
    一直以來，皇帝知道他貪汙受賄，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個官員不撈點好處呢。
    隻是他沒想到，一個官員能貪到連國庫的收入都趕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