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十六國的軍隊迅速在交河城集結完畢。
    連同李九州從長安帶來的一萬軍隊，四萬大軍蓄勢待發。
    主帥府中，高仙芝指著地圖，同眾將商討著出兵計劃。
    主要是說給李九州聽的。
    “小勃律先前已被征服，若要征討黑衣大食，當先平大勃律，防止腹背受敵。”高仙芝伸手在地圖上指出一處。
    “聽聞探子傳來消息，吐蕃十萬光軍，已進駐大勃律，這頭一仗，便不太好打。”封常清的眼神有些黯淡。
    光軍，是藏王鬆讚幹布為了打敗高原強大的對手象雄，打造的一支無敵雄師，是吐蕃最精銳的部隊。
    高仙芝稍微一想，說道：“不如兵分兩路，一路固守連雲堡，抵擋大勃律的吐蕃軍，一路越過蔥嶺，進攻石國。”
    封常清也認同他的看法，便站了出來，“我帶一萬人，守住連雲堡，連雲堡依山修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固守不成問題。”
    高仙芝點頭道：“有勞封公。”
    李九州對這一帶並不熟悉，對於行軍打仗也不抬了解，便隻有聽的份。
    當下，四萬大軍便兵分兩路前進，封常清帶了一萬人朝連雲堡進發。
    高仙芝和李九州帶著三萬人，進發石國。
    雙方約定於連雲堡匯合，命封常清無論如何也要死守住連雲堡。
    北風怒號，像一匹脫韁的烈馬卷著雜物在半空裏肆虐。
    從安西經過撥換城，進入握瑟德，到了疏勒，李嗣業又派了數百陌刀隊隨行。
    暮色低垂，天陰沉沉的。
    高原的天氣遠比李九州想象的要糟糕，沿途見不到什麽活物，三萬大軍，就像是被遺棄在蒼茫天地間的孤魂一般。
    最大的麻煩在於孤獨，原本不被允許講話的隊列中也開始竊竊私語，互相打發這漫長的時間。
    “好個鬼天氣，凍死我們不打緊，先把那些黑衣大食的人凍死就好了，我們去撿個便宜。”萬南山說話時，不由得吃了一口風沙，嗆得連連咳了起來。
    一旁的張老頭雙手緊緊抱在胸前，哆嗦著說道：“半路就把你凍死了，你還撿什麽便宜。”
    他不用拿著武器，倒還可以雙手抱著取暖，萬南山摸了摸如冰塊般的刀柄，瞅了他一眼，扭頭躲開迎麵來的一陣寒風，麵部皺緊：“常年在這種鬼地方打仗，安西軍也真是厲害。”
    旁邊一群早已被凍得厲害的安西軍士聽了他這話，不由得眉頭上挑，得意的說道：“這都不算什麽，比這艱苦的仗，我們也都打過。”
    李九州在不遠處默默聽著，對這群安西軍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大概走了一百多天，翻山越嶺，過了各種崎嶇小路，越過蔥嶺，終於到了特勒滿川，高仙芝便命大軍駐紮於此。
    天氣已不像來時路途上那般寒冷，這裏地勢開闊，看樣子，應該是在中亞某國了。
    李九州怎麽也想不起來，石國到底是哪個國家。
    安頓好士兵，晚上，高仙芝命人四處燃起篝火，眾兵士圍聚在篝火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高仙芝起身舉碗，大喊一聲：“眾兄弟辛苦，幹！”
    眾士兵舉碗，齊喊“幹！”聲音貫徹山穀。
    敬完眾將士，高仙芝又來到李九州麵前，斟滿了酒，對著李九州敬道：“李將軍，接下來可就是苦戰了。”
    “高節度使放心，我來的時候，就做好準備了，非得殺得大食人屁滾尿流不可。”李九州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旁邊的張老頭卻嘻嘻哈哈說道：“好酒，一會我得把我的酒壺裝滿。”
    惹得高仙芝和李九州哈哈大笑。
    “放開吃喝，不必拘束，下次再想這般暢飲，就該是回到安西都護府的時候了。”
    高仙芝給眾人講述自己戰場殺敵的事，萬南山聽得入神，張老頭卻自顧自的使勁喝酒，好像很多年沒喝過一樣，恨不得一次喝個夠。
    李九州埋下頭看著炭火。
    古來征戰幾人回，一將功成萬骨枯，高仙芝嘴上隻撿好聽的說，卻沒告訴眾人每場勝仗背後，他都經曆了些什麽煎熬。
    “將軍，你真準備好了？”張老頭湊到李九州身旁，輕聲問道，“劍法練得怎麽樣了。”
    “你的法子還挺管用，謝過了。”李九州簡單拱了拱手。
    張老頭像教小孩一般喋喋不休：“到了戰場上，可沒有顧得了你，你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到時候顧好你自己就行，我怕你拖後腿。”李九州不耐煩了，嘲諷他。
    “你還不知道我手段。”張老頭嘿嘿笑著，又舉起酒葫蘆飲了一大口。
    李九州白了他一眼，“你的手段，不就是彈琴嗎。”
    此時酒已至半酣，張老頭趁著酒勁，問道：“李將軍是李藥師之後，可曾聽先輩說起過虯髯客？”
    “虯髯客紅拂女，我自是知道。”李九州雖然沒聽誰說過，但風塵三俠的故事，電視、戲曲裏看了不止一遍。
    張老頭挑了挑眉，半紅著臉，似醉非罪，“你既然知道，看我像不像虯髯客。”
    李九州抬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呸了出來：“你臉上哪來半點虯髯。”
    張老頭笑嘻嘻的看著他，“虯髯客張仲堅，乃是先祖。”
    虯髯客張仲堅，揚州首富張季齡之子，出生時父嫌醜欲殺之，獲救從師於昆侖奴，藝成後欲起兵圖天下，見李世民後自愧氣度不如，認定天下將歸李世民。
    有意於紅拂女，得知紅拂女嫁於李靖後，三人結為兄妹，虯髯客將全部家產贈於李靖夫婦以幫助李世民統一天下，自己黯然離開。
    李九州隻道張老頭的戲言，問道：“虯髯客不是扶餘國七十二島國主嗎，怎的你卻落魄至此。”
    張老頭說得挺認真，“扶餘國海外之地，大唐才是我的家，況且榮華富貴，被非我所求。”
    看他一臉正經的樣子，李九州噗嗤笑了出來，“得得得，隨你怎麽編，你不就想讓我叫你一聲虯髯客嗎。”
    “俗氣，愛信不信。”張老頭將頭扭朝一邊。
    李九州搖了搖頭，真是個老頑童，要照他這麽說，自己還是老子李聃的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