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走出來，萬南山便迫不及待的走了過來，問道：“將軍，談得怎麽樣？”
    李九州搖了搖頭，“這幫黑衣大食之人油鹽不進。”
    “那便再打一仗唄，怕他做甚。”
    張老頭維護著李九州：“誰怕他們，將軍此舉隻不過是想兵不血刃，你懂什麽。”
    萬南山呆站在那，撓了撓頭，愣了半天才跟上腳步。
    張老頭又在房中彈起了胡琴，賣弄著高超的琴藝，引得門外看守的黑衣大食士兵都快要在衝進來他身邊紮堆了。
    對一群不怎麽放心，又不怎麽放在心上的異國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將他們關起來。
    十來個人被擠壓在這個不寬的屋內，甚是煩躁，加上門又關著，顯得無比壓抑。
    “我說，能不能給我們換個大點的房間，我們是使者，不是囚犯。”
    萬南山的咆哮起到了作用。
    艾布穆斯林命人給他們換了一個大一些的房間。
    李九州一直在沉默，甚至連看別人的興致都沒有，一直到萬南山打破沉默，“既然談不攏，那就回去吧，準備打仗，把他們打服為止。”
    李九州想了想，若是再不回去，隻怕高仙芝以為自己死在了撒馬爾罕，便找來了筆墨，讓那懂大食語的小卒寫了一封書信。
    書信上寫的還是先前在長安跟黑衣大食談判的條件：第一，黑衣大食的軍隊從石國撤出去，第二，交出葛邏祿首領，第三，從今以後，黑衣大食軍隊不得踏過蔥嶺半步。
    門外站的黑衣大食士兵，一臉庸人相，卻甚是盡責，生怕李九州耍什麽花招。
    小卒跟他說明了情況後，他才匆匆跑去，轉交給艾布穆斯林。
    張老頭還嬉笑著安慰道：“大家稍安勿燥，說不定一會那敵將便想通了，好吃好喝招待我們一番。”
    他四下看了看這屋子，“也不供夥食的嗎，酒都沒有一口。”
    艾布穆斯林看了書信，也沒有再來見李九州，讓人將他們放回去。
    張老頭訕訕的笑了起來，“又要打仗咯。”
    萬南山戳在門口，哼了一聲，“這幫黑衣大食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李九州瞧了他一眼，“走吧，回去準備打仗。”
    這趟起來，沒有收獲，無功而返，讓他有些失望。
    唯一的收獲大概是，艾布穆斯林給的藥治好了自己的感冒。
    原以為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能說服艾布穆斯林的，李九州自嘲，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戰場上，還是得用武力來說話。
    踏著積雪，悻悻而歸，又花了兩日功夫，回到了恒羅斯城時，世界似乎忽然變了個色。
    已經開始化雪了。
    聽李九州講完，高仙芝沉默了很長一氣。
    他開口的時候輕且慢，惟恐吐錯一個字的架勢：“這是我們在石國的最後一仗，隻能贏，不能輸，必須速戰速決。”
    李九州輕聲道：“這可有些難，你可有計劃？”
    高仙芝脫口而出：“敵軍既然也想撤，想必也會跟我們決一死戰。”
    兩人商議後，很快得出結論：能不能活著回去，隻在此一仗。
    融雪的日子更是寒冷，天色沒有之前明亮，反而陰沉起來。
    李九州不顧寒冷，順著泥濘的道路走到城外。
    張老頭屁顛屁顛的跟上，給他拿來了披風。
    泥水將路麵一番衝刷後，露出原本的模樣。
    突然，李九州眼神閃光，像是見到了寶貝般，死死看著遠處的山頭。
    “是煤！”
    張老頭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漫不經心的問道：“這有何奇怪？”
    “倒給忘了，中亞本就是多煤的地方。”
    他這並不算回答了張老頭的問題，張老頭於是將眼光定在了他看去的地方，又問了一遍：“有煤又有何用？”
    “這漫山遍野的露天煤，正適合火攻！”李九州大喜，疾步走了回去。
    跟高仙芝一番商議，計劃很快定了下來：敵軍重甲部隊行動緩慢，將敵人引到此處山上，提前準備好燃料，用火攻。
    待雪水稍稍散了些，大軍便往撒馬爾罕進發。
    正如所想的那般，艾布穆斯林也急於同唐軍決戰，率著大軍衝殺出來。
    主要目的是將敵人引過來，於是唐軍一番廝殺後，一路且戰且退，傷亡亦是不少，漸漸退至提前準備的“火場”。
    就在李九州吼出“放火”的一刻，數百支箭矢飛來，身旁將士足夠警覺，紛紛舉盾擋住。
    李九州俯在泥水之中，已顧不得擦身而過的箭雨，死死盯著前方。
    急促有序的腳步聲踩著水聲快速逼近，敵軍已到達了那片全是煤的土地上。
    寒風呼嘯，竟將大火四下蔓延開來。
    身旁被射中的士兵在雨中掙紮哀嚎，李九州在泥土中翻滾躲避飛箭，看那邊火燒得差不多了，大喝一聲，衝殺了過去。
    冬日裏的大火，有些詭異，這時候若是來一場雨水或是大雪，計劃便都泡湯了。
    敵軍雖被燒傷燒死無數，方陣卻不亂，四麵背對唐軍，形成防禦。
    側裏已擠出一個大漢，騎馬揮刀，帶人衝入陣中。
    “萬南山打起仗來倒是勇猛。”李九州輕輕讚了一句。
    “陌刀隊，給我衝。”張老頭亦不服輸，賭氣般的帶人衝殺過去。
    包圍圈立刻縮小了。
    大火中的敵軍開始有些亂了陣腳，忙不及的抵擋著。
    唐軍東砍西刺，敵軍連續閃躲，再看高仙芝，早已殺進了人堆。
    李九州自不能落了下風，眼看敵軍一個個命喪黃泉，沒喪命的，已有好些被大火燒得滿地打滾，便大吼一聲，拔出鬱刃，翻身上馬，疾風般飛馳過去。
    鬱刃鋒利，毫不費力便砍斷敵人兵器，李九州並未停，縱馬疾走，一劍劍揮砍下去，已有好幾個敵軍被砍得踉蹌幾步就倒在血泊之中。
    “將軍，火勢甚猛，咱們先退出火圈。”張老頭擦了擦臉上的血水，遠遠的喊著。
    已經殺夠了，李九州便下令：“撤。”
    包圍圈的將士放出了一個口子，高仙芝也撤了出來。
    敵軍趁機便撲殺出來，卻不是要搏命，而是逃跑。
    唐軍緊隨其後追殺著。
    “敵軍人多，窮寇莫追。”追了一陣，李九州朝高仙芝喊到。
    高仙芝這才勒住了馬，在風中巍然不動。
    等待李九州走近時，聲如巨雷，說道：“我們便是大漠裏不敗的狼群。”
    李九州一邊聽著，一邊看向倉皇逃走的黑衣大食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