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夜的狂歡之後，所有人都給自己套上了幹淨的衣服，帶上了黑衣大食軍隊撤退前沒來得及拿走的物資。
    馬上，這不滿萬的大軍就要去連雲堡跟封常清的人馬會合了。
    萬南山不知哪弄來了一柄大食的彎刀，然後拉來一個士兵，用他手中的陌刀和這彎刀做比較。
    “果然還是咱們的陌刀鋒利。”萬南山用陌刀將那柄彎刀砍成了兩半。
    張老頭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抱著酒葫蘆說道：“要不然怎麽說我們陌刀軍是最厲害的呢，馬腿都砍得斷，更不用說你手中那廢鐵了。”
    但萬南山還是舍不得扔掉手中的半截大食彎刀，“這刀用起來還挺順手的。”
    李九州也換了一身衣服，幹淨體麵，比起前幾日萎靡不振的樣子，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你不會是想拿著這把斷刀去打吐蕃人吧。”李九州走了過來，“趕緊收拾東西出發。”
    萬南山終於老實了，三兩下便跑回了自己帳中。
    一群人順著被雪水衝刷幹淨的平地前行著，又翻過了一個個不大的山頭。
    沒有走蔥嶺那條道，是因為探子來報，此時的蔥嶺方向已是大雪封山。
    就這樣一路走著，也不知身在何處，大概是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巴基斯坦，或者是阿富汗的某個角落吧，李九州心想著。
    張老頭一直跟在他旁邊，時不時的拿出酒葫蘆泯上一口，鬼知道裏麵還有沒有酒。
    萬南山則在後邊催促監督著前行的大軍。
    昨晚，李九州和高仙芝商議後，給了他一個昭武校尉的官職。
    雖然隻是個散官，好歹也是六品，對於萬南山來說，這是莫大的激勵和鼓舞，是以他也更加的賣力了，盡著他的職責。
    “以後，你們可得叫我萬校尉啦。”萬南山不知道是在衝誰喊著。
    李九州高聲嘲道：“打完了仗，能活著回去，給你升將軍。”
    萬南山沉默，對於李九州的懟，他是不敢回嘴的。
    天氣依舊寒冷，而且因為地形的原因，原先的平原慢慢變成了山地，層層樹林遮住了本就沒多少的暖陽，越走越冷。
    嗖嗖幾聲，不知哪裏冒出來幾支箭。
    唐軍大吃一驚，紛紛喊道：“有伏兵！有伏兵！”
    弓箭手舉箭，一陣箭雨回擊了過去。
    聽得那邊傳來被射下滾落山坎的聲音，萬南山帶頭縱馬，追了過去。
    樹林那邊又出了異響，李九州腳上一蹬，一匹馬飛也似的跑了過去，身後的士兵忙跟上。
    一支一百人的騎兵隊加入了追擊，萬南山奮力用刀將地上的屍體翻了個身，轉過頭來看著李九州：“我們是不是殺錯人了？”
    看著地上動彈不得，奄奄一息的幾具屍體，李九州淡淡說道：“興許是山裏的村民以為我們是土匪。”
    萬南山剛準備答話，樹林裏忽然火光衝天，火勢借著風勢，越來越旺。
    “不對。”李九州仔細聽了趕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從四麵八方湧來。
    樹林中一下躥出上千人，將數百名唐軍圍住，包圍圈越來越小，有認識的士兵驚慌失措，高喊道：“是大勃律人。”
    李九州大喝一聲，眾人奮力拚殺，衝出了包圍圈，與大部隊匯合，卻見這邊也在廝殺。
    “殺退敵軍，前往赤佛道。”高仙芝用滄桑渾厚的聲音傳來一聲命令。
    敵人突然偷襲，林中已是大火蔓延，好在他們並沒有死纏爛打的意思，見打不過唐軍，便紛紛從樹林中逃竄去了。
    赤佛道，在吐蕃西邊，小勃律南邊，這條路一方麵連接屍棄尼和連雲堡，另一方麵又是小勃律都城與連雲堡之間的一段道路，過了這裏，便離連雲堡不遠了。
    李九州轉身看了看林中的濃煙，麵如鐵色，“看來敵人早在這一帶埋伏好了。”
    高仙芝狂笑不止：“來得正好，省得我到處去找他們。”
    萬南山問道：“這麽說，敵軍已經知道我們來了？”
    高仙芝冷冷答道：“豈止是知道，簡直就是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咱們往裏鑽呢，剛剛那些隻不過是大勃律的散兵遊勇，吐蕃大軍應該離我們不遠了。”
    他嘴上雖是說得豁然，心中卻也有些犯愁。
    隻是為了圍攻連雲堡，先前吐蕃調出的十萬光軍，已是綽綽有餘，封常清那邊，恐怕也抽不出兵力來接應自己。
    若是沒有吐蕃軍撐腰，大勃律那些人是不敢主動攻擊的，照理說，吐蕃軍此時應在全力攻打連雲堡才對，難道連雲堡失守了？
    即便連雲堡沒失守，恐怕也沒剩多少人了，吐蕃人便有功夫到此處來埋伏阻擊，卻又不知道吐蕃人會在此處布置多少兵力。
    倘若是一兩萬人，也不難對付，就怕吐蕃人為了全殲安西軍，集全國之力在此處展開決戰，那可就不好說了。
    想著想著，高仙芝也是皺起了眉頭，但這也是沒辦法，隻能從此處撤退。
    來到赤佛道，高仙芝命令就地駐軍，不再前進。
    寒風依舊刺骨，赤佛道的那一頭，吐蕃人已探得高仙芝大軍前來的消息，派人在赤佛道中設了埋伏，阻斷了前去連雲堡的路。
    唐軍並不知道前麵有埋伏，但以高仙芝和吐蕃多年的交戰經驗來看，吐蕃人是不可能放過這麽重要的一條道路的。
    赤佛道傍著噴赤河，地勢狹隘，高仙芝來之前早已布置好，將部隊排成一字長蛇陣，首尾相顧，即便吐蕃派軍在此埋伏，也不至於全部進了包圍圈。
    狹隘地形作戰，唐軍並不虛，現在對付黑衣大食也是這般。
    當下叫來將領，布置完畢，便分三隊，每隊三千餘人，分批過赤佛道。
    其中一隊必然會引出包圍的吐蕃軍，另外兩隊便可前後夾擊敵軍。
    “李將軍，你便帶隊先行。”高仙芝叫住了李九州。
    李九州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高仙芝見他疑惑，解釋道：“敵軍必會放過第一撥人馬，全力圍堵後麵的人，我帶人拖住敵軍，你便先去連雲堡與封常清會合，再從城中分兵前來相助。”
    “連雲堡內的人手，恐怕調撥不開來支援。”李九州說到。
    “能活下一個算一個，日後若能回到長安，還請李將軍在禦前替我美言，賜我一副好的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