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馬蹄兒更急。

    在朔方休養了整整1個冬天的李9州，領著幾個親隨，連夜朝著京城進發。

    李9州知道這事耽擱不得，在事態還未惡化之前，自己得去阻止。

    雖然是夜晚，但順著星空放眼望去，沿途已有點點青翠，淡淡青枝從冬樹之中生長出來，似將這回京的天空都染上了許多生機。

    馬蹄聲中，轉過山彎，出了朔方的範圍，天空中的太陽猛然亮了起來，照的那些雲朵絲絲發光，看上去十分震撼。

    李9州抬頭看了1眼天空，轉身對身後眾人說道：“快就到京城了，大家再加快些，到了京城再歇息。”

    回到京中，幾匹馬疾馳在街上。

    此時才剛破曉不久，京城中彩燈痕跡猶在，僻巷之中鞭炮紙屑未掃。

    李9州獨自策馬趕到了楊國忠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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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來京城，第1個要見的不是皇帝，而是楊國忠。

    楊國忠剛洗漱完畢，見到李9州大老遠跑了來，眉頭1皺，問道：“李卿這麽匆忙前來，找我可是有何要緊之事？”

    李9州將目光在他身上掃了1遍，搖了搖頭，問道：“聽說楊相正帶著眾官員彈劾安祿山？”

    “原來是為了這事，進屋說吧。”楊國忠說著，帶頭走了進去。

    李9州跟上，兩人相對而坐，楊國忠還讓人奉來茶盞，李9州卻迫不及待說道：“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們，不要把安祿山逼急了。”

    楊國忠笑了笑，先自品了1口茶，淡淡說道：“這可是扳倒安祿山的大好時機，李卿不也是1直想對付他嗎，怎麽現在卻來給他求情了？”

    “不是求情。”李9州無奈笑了笑，“現在諸官員皆彈劾安祿山，是否有把握徹底將安祿山扳倒？”

    “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也能挫挫其銳氣。”楊國忠說道：“如今安祿山治軍禦下不嚴，導致軍中內亂，加上之前在你新婚之夜的事情，隻要我等在禦前極力辯說，定能讓他在聖人麵前威信盡失。”

    李9州說道：“楊相可想過，安祿山如今已經回到範陽地界，已是虎入山林，安祿山兼任平盧、範陽和河東3鎮節度使，受封東平郡王，鎮撫東北地區其手上可是有數十萬大軍，若真把他逼急了起兵造反，大軍殺過來，沿途可有把握抵擋得住？”

    楊國忠略略1驚，清亮的眸子裏馬上回複了平靜，回道：“安祿山真有此膽起兵造反？”

    李9州說道：“範陽是安祿山的老巢，往昔聖人數次想將他調到京城圍為官，他都不肯，現在他手上有那麽多兵馬，若真被逼急了，要撤其節度使之職務，恐怕他還真敢起兵。”

    “細細1想，還真如你所說。”楊國忠的直覺告訴他，李9州說的不無道理。

    “範陽離洛陽不遠，若他真起兵造反，依照洛陽周邊目前的軍力來看，並不能抵擋住。”李9州分析道：“1旦安祿山占據了洛陽這樞紐之地，掐斷了全國各地更長安的往來，那大唐的大半個江山將會落入其手中。”

    楊國忠無奈地搖搖頭，“我先前倒沒想過事情會這般嚴重。”

    “所以，咱們對待安祿山，不可操之過急。”李9州又說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想對付1個人，尤其是安祿山這種勢力龐大的人，不可能是1朝1夕的事情，等從長計議。”

    “你說的這些甚是有理，隻不過……”楊國忠猶豫了起來。

    “楊相還有何顧慮？”李9州忙問到。

    楊國忠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來晚了1點，聖人已經下旨撤銷其3鎮節度使的職務，將其調入京中為官，此時旨意隻怕已經快到範陽了。”

    “啊！”李9州大驚了起來。

    朝廷的禦旨，沿著官道驛站，效率很快，自己星夜馬不停蹄的趕來京城阻止，沒想到還是慢了1步。

    “不知道安祿山接到了旨意以後，會不會真如你所說那般，起兵造反。”楊國忠歎了口氣，“但願他沒這個膽子吧。”

    李9州在心中無奈的笑了笑，比起李林甫，楊國忠還真對付不了安祿山。

    “我正準備去參加早朝，你既然來了，便隨我1同前去吧，隻看聖人如何說道。”楊國忠起身，拍了拍李9州。

    事情已經到了這1步，既然已經來遲了，那也隻好去看看皇帝怎麽說了。

    這次朝會的主題，便是圍繞著如何打壓安祿山開展的。

    因為事先得到了楊國忠的授意，所以朝會上，諸官員們紛紛不遺餘力的攻擊貶低安祿山，將其說得1文不值。

    皇帝直聽得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時，1個聲音從殿外遠遠傳了進來。

    “安祿山雖有不是，過失卻還不至於撤銷其官職。”

    眾人回頭，1見是身在朔方，許久不見的李9州，都是吃了1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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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的楊國忠已搶先踏入了殿中，臉上帶著憂愁，內心深處卻在歎息，要眾人攻擊安祿山的是自己，這時自己又要來替安祿山說情，這麽1做，自己的威信何在。

    所以他幹脆默不作聲，讓李9州去說那些話。

    “你怎麽來了？”皇帝見到李9州，甚是高興。

    李9州見他這表情，反而不知道該不該行禮，便不急不燥，微笑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雙眼寧靜，卻是沒有放過對方任何1個小動作，他試圖看出此時對方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

    半晌之後，李9州才答道：“臣特為了安祿山的事情前來。”

    皇帝也是靜靜的看著李9州，忽然開口問道：“你莫非也是前來說道安祿山的不是？”

    李9州回以溫和1笑，說道：“我是來替安祿山求情的。”

    來了1個唱反調的，眾官員見楊國忠不說話，便誰沒先開口。

    皇帝卻有些高興，微笑看著範閑，說道：“你與他素來不合，為何大老遠的前來為他求情？”

    李9州笑了笑：“那是臣與他的私人恩怨，不應帶到朝堂上來。”

    皇帝笑著搖搖頭，說道：“你倒是正直，能明辨是非。”

    李9州嗬嗬1笑，其實皇帝這句話並沒有什麽太深的意思，但李9州感覺還是很奇妙，聽著皇帝的口氣，這話聽起來既不像誇自己，也不像損自己。

    “聖人可知道，安祿山如今的權勢有多大？”李9州問了1個很尷尬的問題，讓皇帝不知說什麽好。

    旁邊1個官員冷笑了1聲，抬頭看了他1眼，說道：“難不成他還能隻手遮天不成？”

    李9州忽然覺得這種對話實在有些無聊和艱難，便不理他，繼續對皇帝說道：“安祿山手握數十萬重兵，離東都又極近。”

    “然後呢？”皇帝也有些疑惑，他到底想說什麽。

    “安祿山占據著大唐的緊要位置，手上又有兵權。”李9州頓了頓，“我是想說……若是他要造反，可沒人攔得住他。”

    皇帝嗬嗬1笑，對李9州說道：“你還說是來為他求情的，聽你這話，是還想給他加個謀反的罪名啊。”

    已有不滿的官員站出來說道：“安祿山便有天大的膽子，又怎敢造反。”

    “聖人平日對他不薄，他有何理由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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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國忠搶在李9州之前站出來奏道：“臣覺得李卿所言不無道理，也並非空穴來風，臣私下聽聞了1些傳言，說是安祿山有謀反之心。”

    李9州又搶著說道：“所以，臣懇請聖人撤回之前的聖旨，並派人安撫住安祿山。”

    眾人都知道，皇帝金口1開，便絕無撤回的理由，紛紛不約而同的笑了李9州起來。

    笑聲1畢，皇帝苦笑著說道：“你2位不必杞人憂天，我看安祿山平日孝順得很，怎可能會有謀反之心。”

    李9州和楊國忠對視了1眼，不免微微1怔，臉上卻掩飾的極好，楊國忠礙於自身尊貴身份，自然也不好出言再說，李9州卻不依不饒說道：“臣懇請聖人撤回旨意。”

    皇帝半話。

    李9州麵色不變，心裏卻感覺有些麻煩，這下似乎是把皇帝給惹惱了，但此事事關重大，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皇帝臉色鐵青，苦惱了1陣之後，終究還是笑了笑，心想李9州平日也算是個大忠臣，也不能當眾寒了他的心，應道：“我旨意已下，自然是不能更改，不過我旨意中已經讓他入京了，且看他如何答複，來或不來，我再加派1道旨意，給他長子安慶宗賜婚，讓他回京從旁觀禮。”

    李9州苦笑著搖頭，心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既然這樣，那也隻好等著看安祿山怎麽回複了，便說道：“那臣也懇請在京中多留幾日，看安祿山接下來的答複。”

    “這便由著你，你幾時想回去，便幾時回去，我也沒有怪罪你沒奉詔便私自離開自己轄地。”皇帝這話恩威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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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9州自然不能再說什麽，待到皇帝也沒了興致，宣布退朝，才憂心忡忡的回到了自己府上。

    楊國忠還想跟他多聊些話題，李9州卻隻是簡單的跟他說了說，告訴他接下來安祿山若是老老實實奉旨回京，那便沒事，若是安祿山不回來京城，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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